十九 找工作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林老栓就從炕上爬起來，他沒驚動秀雲，兒子林思青癱了以後，自己的這個兒媳整天忙裡忙外的，已經夠難為她的了。
林老栓抱了點兒柴禾，他往鍋中放了水，點火之後，就呼呼的燒起來。
林老栓正燒著火，秀雲睡眼惺忪的就走進來，她看著滿屋的煙氣，就納悶道「爹，你這是幹啥？」。
「我給我們爺倆做點飯，一會兒就去市裡面辦事」林老栓隨口說道。
秀雲『哦』了一聲，她拿過林老栓手裡的燒火棍，笑著嗔道「爹，柴禾添得太多，煙氣走不開，你還是去歇會兒，做熟了飯，我喊你」。
也不知是被煙熏的，還是林老栓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他半蹲著身體，使勁地吧嗒了兩口煙之後，就嘀咕道「秀雲，自打大葵摔傷以後，這個家全靠你一個人里裡外外的張啰，實在是難為你了」。
秀雲扭頭看了一眼林老栓，輕輕地一笑「爹，咱是一家人你怎麼說兩家話呢？大葵病了，我多干點兒也是應該的」。
林老栓深深的嘆了口氣，口唇翕動幾下，他想說什麼卻是沒說出來，遂轉身走到林思揚的房中，喊林思揚起來。
吃罷了早飯，秀雲給林老栓拿來一件嶄新藍色『的確良』上衣，林老栓本不想換，林思揚和秀雲一個勁兒的勸，林老栓就沒再堅持。
父子二人來到孟九更的商店，孟九更已經準備停當，三人不再耽擱，早早的就上了路。
礱山市離婁山石有一百多里的路，饒是三人出來的早，乘了汽車到市裡時，估摸著也有十點左右的光景。
一路打聽，三人來到騰飛玻璃總廠的職工醫院，孟九更先進到裡面找人，林思揚看著林老栓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就皺眉問「爹，你不舒服嗎？」。
「沒….……可能有點暈車」。
「要不然先給你找個地方歇會兒？」。
「咱在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哪有地方歇著？」林老栓搖頭。
林思揚左顧右盼的往四周看了好一會兒，左側有一個不小的花園，園中一個小亭，修造的極為別緻，林思揚就說道「爹，我領你去那邊歇會兒，我在這等著九更叔，有事了我叫你」。
林老栓皺著眉，他沒有反駁，林思揚隨他過去之後，他就坐在亭子裡面抽著旱煙。
孟九更去了時間不長就出了來，他沒有發現林老栓，就問林思揚「你爹呢？」。
「他說暈車了，在那邊」林思揚說著，朝花園的方向指了指。
「讓他在那兒先待會，反正也沒他的事」孟九更說完，他拉了林思揚一把，「人家等著呢，跟我進去吧」。
林思揚二人走進這家職工醫院的辦公大樓，樓裡面修造的很是氣派，大理石的地面繪成各種的圖案，光滑明亮的能透進人影兒，大廳的門口處擺放著各種叫不上名的花卉，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優雅的清香之氣。樓頂處鑲嵌的那一排豪華型的燈飾，更使這間大廳增添了高貴的韻調。
樓梯的轉角處有一部電梯，正有工作人員守候在那裡。
「咱們還是從樓梯那邊上去，我坐不慣這東西」孟九更嘀咕著，引林思揚上到三樓的副院長辦公室。
孟九更介紹之後，那個姓熊的副院長簡單的問了一些林思揚的情況，遂點頭道「天都醫學院非常的知名，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林思揚遞上一盒半路上林老栓硬塞給他的石林煙，「熊副院長，為了我分配的事情，讓你費心了」。
「聽九更說你是一個好學生，剛畢業就治好了一個肺心病的病人，很不簡單」熊副院長說著，他的話鋒一轉，微微有些犯難的說「這幾年分配到我院的大學生很是不少，為了你的事，我確實費了一番周折，根據你的條件，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問題不大」。
「謝謝熊副院長，我如果能來咱們的醫院工作，我一定會好好乾，不給院長丟臉」。
熊副院長與林思揚又談了一會兒，從熊副院長的口中，林思揚了解到，這家醫院的規模很是不小，有在崗職工近五百多人和近三百張的床位。林思揚心想，像這樣的規模比青山縣醫院可是大的多了。
談話完畢，孟九更讓林思揚去喊林老栓，林老栓過來后，孟九更讓林思揚到樓下等候。
林思揚下得樓來，沒出一袋煙的功夫，孟九更和林老栓也從樓上走下來。
「二葵，事情差不多就定了下來，你回去準備準備，順便把你的********從縣衛生局調過來」孟九更面帶喜色的說道。
「這事就這麼定了？」林思揚想不到事情竟決定的這麼快。
「這事兒能辦成，咱主要還得感謝你九更叔，要不是人家，咱做夢也不可能到這麼好的醫院上班」林老栓的臉上也是笑意盎然的樣子。
「爹，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會忘了九更叔的大恩大德」林思揚點頭。
「事情辦完了，咱也別在這兒耽擱了，回家吧」孟九更提議。
「這哪行，今兒怎麼也得請你九更兄弟下個館子，不然，我這心裡總是過意不去」林老栓很是認真的說。
「林老哥，你要是真想請我，咱就回家再說」孟九更說著，他繼而解釋「在城裡下館子，就是去個一般的飯館，沒有個百八十元的，你別想進去」。
「有這麼貴……嗎？」林老栓皺眉。
「我總往市裡面跑，絕對假不了」孟九更一笑之後，繼續說道「林老哥的心意我領了，聽我的，咱們回家」。
「這顯得多不好」林老栓嘀咕著，卻沒有一再堅持，三人去了汽車站，坐上汽車就趕回了婁山石。
回家之後，秀雲很是關心小叔的分配情況，當她得知林思揚分配到市裡的一家大醫院時，很是歡心鼓舞的樣子，「我家二葵也只有分配到這麼好的醫院，才算得上沒委屈了他的材料」。
林老栓也從來沒有這樣高興了，他吩咐秀雲「去鎮子上割二斤豬肉，順便打二斤酒來，咱們請請你九更叔」。
秀雲答應著就要往外走，林思揚急忙攔住秀雲「嫂子，這點兒小事還用你跑啥，我去就行了」。
「二葵，讓你去，嫂子我還真有點不放心，你沒幹慣這個，多花錢，卻買不得好肉」秀雲直截了當的說。
林思揚被秀雲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笑了笑說「沒幹慣才應該鍛煉一下呢」。
「你也別跟我爭了，要是有時間，你去哄小凱玩一會，另外」秀雲說著，他停頓一下，然後把林思揚拉到屋外，這才低聲說道「這兩天你哥的情緒好像不大對頭，你過去幫我勸勸他」。
林思揚心中一愣，這幾天光顧著自己分配的事，也沒和哥好好地聊聊，待秀雲去后，林思揚就來到了林思青的房中。
關於林思揚找工作的事兒，怕是秀雲已經跟林思青提過，林思揚一進屋，林思青就問「二葵，我剛才恍惚的聽到，爹說找工作的事有了眉目，是真的嗎？」。
「是真的」林思揚看著林思青，發覺林思青的臉色很是晦暗，單單的從臉上看林思青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危重病人一般。
林思青見兄弟怔怔的看著他，他伸手示意一下「二葵，你坐」。
「哥，你跟我說實話，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也沒什麼，就是在炕上躺時間久了，感覺腰酸背疼的，總這樣，不礙事」林思青輕描淡寫的說。
林思揚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拉過林思青的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脈搏，數了大概一分鐘的脈搏，但覺林思青的脈搏跳動的極不穩定，這就說明林思青一定存在著某種心律不齊。
「哥，你沒感到心慌？」林思揚皺眉問道。
「有時有一點兒，不過不打緊」。
林思揚又給林思青檢查了一下腰椎，腰椎以下的部位仍沒有一點知覺，短短數月，林思青雙下肢的肌肉已經明顯萎縮，兩條腿細的幾乎就剩了一把骨頭。
人長時間卧病在床，心功能減弱倒是常有的事，而林思青出現的心律不齊必須及早判斷出來自於那種狀態的心律失常。
「哥，我背你去衛生院做個心電圖檢查一下」林思揚說著，他就要去背林思青。
「二葵，又沒什麼大事，還是不要折騰了」林思青搖頭。
「不行，你不去我怎能放心得下？」林思揚不容分說的背起林思青就走，無論林思青怎麼說，他就是不聽。
到了鄉衛生院，林思揚跟李文永大夫說明情況，可能是同行的緣故，李文永很是爽快，領著林思揚就來到心電圖室。
做了一個心電圖出來，李文永把圖紙交給林思揚，林思揚略略的分析一下，心電圖顯示存在頻發的室性早搏，有幾處導聯S－T段有明顯壓低的表現。
「怎麼樣？」不知道是不是李文永故意考驗林思揚，他問。
當著林思青的面兒，林思揚不想解釋太多，他只是說道「S－T段多少有些壓低，估計用點兒葯問題不大」。
林思揚在藥房處取了一瓶美西律和一瓶消心痛，剛想回家，嫂子秀雲風風火火的就跑了來，他問林思揚「二葵，你哥出啥事了？」。
「我帶哥做了一個心電圖，沒大事」。
「可是嚇死我了」秀雲不由得拍了拍胸脯，依然驚魂未定的說。
「這都怪我，來的時候忘了跟爹說了」林思揚笑著抱歉的說。
三人回到家中，林思揚打開藥瓶，從兩個藥瓶中分別倒出兩粒藥片，看著讓林思青服下。
「二葵，你跟哥說實的，我到底出了啥問題？」林思青注視著林思揚，他等待著林思揚的答案。
「哥，我不是說了嗎，你的心電圖就是有點兒S－T段壓低，吃幾天葯就會好的」。
林思揚安慰了一番之後，他走出林思青的房間，心情沉重的就像壓了一塊石頭，他清楚地知道，無論是頻發的室性早搏，還是S－T段的異常，都代表著林思青有器質性的心臟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