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袒護

  蕭紅纓那聲凄厲的慘叫縈繞在她的耳邊,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里,直到今天依舊不曾淡去。她眼睜睜地看著安培拉掉進地窖,那群飢餓的喪屍將他包圍,一口一口吞噬掉他的血肉。


  剩下的畫面被黑暗所取代,等她回過神,她死死地拖著想要跟著跳下去的蕭紅纓,關閉了整間實驗室。


  「啪」!

  蕭紅纓那一巴掌扇亂了她的頭髮,憤怒地瞪大眼睛,泣不成聲,「你這個殺人犯!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安昔低垂著頭,臉上火辣辣地疼,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蕭紅纓像個瘋子,在她面前又跳又叫,「我要殺了你,安昔!我要把你也扔進喪屍堆,看著它們活活撕了你!」


  「不,那是一個意外……那也不是他!」


  安昔看著自己的手,安培拉寵溺的笑臉突然自腦海中浮現,深深地刺痛她的心,難以呼吸。帶刺的荊棘纏繞著她的皮膚,每走一步,痛都鑽心。


  突然,蕭紅纓掐住她的脖子,面容已經扭曲,「我要你給他陪葬!」


  安昔驚恐地掙開她的手,轉身逃跑。她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只剩下恐懼和悲傷。她也不知道,離開了安培拉她究竟還能逃到哪裡去。


  不,那也已經不是她記憶里的那個安培拉!


  安培拉應該是英雄,是世界頂尖的科學家,當世所有科研者的夢想和楷模。


  她麻木地奔逃至主機房,一把火燒了整個實驗室的伺服器,包括整個喪屍項目和安培拉那個「理想」。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在做些什麼,他的結晶也不會落在蕭紅纓背後的勢力手裡。


  熊熊烈火燃燒,安昔只回了一趟寢室,拿走了那個裝著備份資料的硬碟——她要做真正正確的事情,那個還是楷模的安培拉教會她的事情。


  費盡周折逃出研究所,她逃進密林。


  四肢酸痛得彷彿不屬於自己,越過極限的身體在發熱,越跑反而越輕鬆。空氣摩擦著皮膚,鼻子酸澀,眼淚就這樣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為什麼她沒能早一點發現!

  蕭紅纓的身份,安培拉的理想,明明就是一直待在她身邊的人,為什麼她會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如果早一點,如果能趕在一切發生前阻止他們,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而這一切發生之後,更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是末世的突然降臨……


  巴別塔頂層,停機坪。


  「安培拉是我殺的,但那是一場意外。」


  層層包圍的中心,冰冷的槍口下,安昔極緩地踏前一步,正朝著蕭紅纓,說著只有她們兩人聽得懂的話。


  「就算我和他的理想不同,我也從未想過用殺戮來解決問題。他是我的養父,沒有生育之恩,卻撫養了我整整二十年,我不相信我們之間會有問題無法共同解決!但當時的我太害怕了,我只是不想他再對我步步緊逼才推開的他,卻沒想到那道門剛好開著。」


  「收起你的漂亮話,安昔。」蕭紅纓咬牙切齒打斷她的話,安培拉的死至今仍是她的夢魘,「那可是被喪屍一口一口撕碎,你知道那會有多痛!」


  安昔抿緊了唇,終於忍不住吶喊,「你以為我就不痛了嗎?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安培拉的死,就算是意外,她也逃不過自責!

  「還有你,如果不是你懷有目的插足進我們的生活,事情也不會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是你背叛了他!」蕭紅纓厲聲高喝,已經為憤怒掌控,「而我也是被你逼得不得不回到這個地方,他曾經答應過我要給我新的生活!」


  「那是他騙你的!」


  「是你騙我!」


  「是你自己騙自己!」安昔聲嘶力竭地反駁,「安培拉也只是利用你,他的眼裡只有他的理想!」


  蕭紅纓捏緊雙拳,「還有你,還有她啊!你恐怕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堅持那個高昂的實驗吧?是為了……復活你的母親啊!」


  她緊閉上眼睛,淚水卻還是從她的眼角大顆大顆地滾落。她好恨安昔,毀了她曾經偏執相信的愛情和夢想,如今卻又在戳她的傷疤。


  「你說什麼?」安昔啞然失聲。


  蕭紅纓倔強地抹去淚水,「你從來不曾了解安培拉!你們都把他當作一個英雄,一台機器,你知道對於他來說,每天每夜對著你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嗎?他曾經那麼愛慕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卻只愛著你的父親,好不容易他下定決心放棄,卻永遠地失去了你的母親。」


  安昔攥緊手,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但他還是愛你,像愛你母親一樣愛著你!但你給他的是什麼,是背叛和死亡!是你,殺了他!」


  蕭紅纓不顧一切地大喊。


  安昔被突如其來的情感浪潮所吞噬,痛苦地出聲,「是……我殺了他。」


  「所以,你要為他償命!」


  蕭紅纓的雙眸重新為仇恨所懾,抬起手,所有守衛緊張地端起槍,等待著她的最後命令。


  「我知道。我做錯的事情我會負責,也已經厭倦逃避了。」安昔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但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糾葛,請你放過我的朋友們,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蕭紅纓。」


  從她揭露出真相的一刻開始,她身邊的朋友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她也不敢去看他們的表情。


  「對不起,大家,我只是說不出口。」


  安昔背對著他們潸然淚下,竭力讓聲音不顯出顫抖或哽咽,「謝謝你們的信任和維護。」


  蕭紅纓突然詭異地平靜下來,奪過身邊一名隊員的槍,「好,那你過來。只要你死,我就放了你的朋友們。」


  「可是她還沒有把資料交出來……」在她身後看戲多時的齊軒小聲勸阻。


  「齊軒,我才是執行長!」蕭紅纓冷瞪他一眼,威懾十足,齊軒低頭退了下去。


  這是她的執念和心結,安昔不死,她就永遠都不能從安培拉的死中解脫出來。


  「一言為定。」


  安昔竟如釋重負地笑了,向前邁出一步,卻不期然被一到身影攔了下來。


  「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你就要隨隨便便地赴死?」


  弗洛卡略俯視著她,表情與眼神無波無瀾,連語氣都如往常一般平淡。但她指間逐漸發燙的戒指卻在提醒她,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激動,甚至是憤怒。


  安昔苦笑地看著他,「你不是從來不干涉我的決定嗎?」


  「你是我的搭檔,安昔。」弗洛卡注視著她。


  「你不說我都忘了。」安昔故作輕鬆地輕笑一聲,拔下手上的戒指,拉起他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對不起,也騙了你一路,明明說過再不會瞞你的。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弗洛卡,很高興能認識你。」


  她笑著將眼淚咽下,與他擦肩而過。


  那剎那,弗洛卡拉住她的手臂,緊緊地,將她拽回自己的胸前,抬頭望向蕭紅纓,「我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也無所謂你殺了人或殺了誰。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誰想殺了你,我就先殺了她。」


  弗洛卡的胸前,安昔的頭對著他的衣襟,淚水如決堤一般地流下。


  「我不會讓你去死,哪怕是你自己想死。」


  弗洛卡一字一頓地說,重新將那個戒指套上她的左手,冰冷的目光如利劍直指蕭紅纓,毫不掩飾周身銳利得如同能夠具現化的殺氣。


  安昔的手顫抖著,握緊那重新溫暖起來的戒指。


  殺氣之下,守衛們精神一凜,齊軒擋在了蕭紅纓的側前方。


  然而,蕭紅纓的眼中只有安昔一人,「安昔,這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如果她也想從安培拉的死中解脫出去,不想背負著自責與悔恨活下去,在這末世苟延殘喘。


  弗洛卡抓著安昔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氣,彷彿要將她鎖在自己的身邊。溫暖從他的身上不斷傳遞到她的身上,滋養著那原本已經渺茫的求生希望,一種名為愛慕的眷戀。


  「安昔,我也不同意你的決定。」齊歸突然說道,「就我看,蕭紅纓這女人反覆無常,殺了你之後我們也一樣跑不掉,你死得豈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魏琰也在一旁冷冷開口,「死有兩種,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死只是逃避,你還有沒有做的事情吧?」


  齊歸粲然一笑,拍了拍前室友兼獄友的肩膀。


  「比如,你還欠了我很多糖和巧克力。」魏琰一本正經地接著說。


  齊歸表情一僵,安昔卻忍不住朝上勾了勾嘴角。


  而沙切爾,他默默地走上前,將她和弗洛卡一起抱進了懷裡,緊緊地抱著,用行動代替言語。


  那一點溫暖自安昔的心中萌芽生長,一瞬間化為一整片光明,名為希望。


  「我們一起逃出去。」她低聲說,望向身邊的朋友們。


  朋友們一起點頭,瞬間改變了消極的防禦姿態,主動進攻周圍的包圍圈,朝著既定目標直升飛機衝去。


  蕭紅纓露出失望的眼神,齊軒踏前一步,一聲令下,「抓住他們!」


  兩邊的交火在一瞬間重燃,槍林彈雨中,拚死一搏的安昔眾人還是陸續上了飛機。魏琰丟下槍坐上駕駛艙,然而機艙外的守衛誰也不打算放棄,沒完沒了地想要撲上來。


  「啊啊啊,真是煩死了!」


  沙切爾端起槍就要重新跳下去,但被安昔伸手拉住,目光堅定地看著他,「這一次,我們要一起逃出去。」


  沙切爾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嗯!」


  他搶來兩把□□,毫無畏懼地站起身朝著機艙下一陣掃射,「不怕死地就給本大爺衝上來看看吧!哈哈哈——」


  一旦直升機發動,螺旋槳旋轉產生絕大的氣流,這場逃亡的勝負也就出了分曉。se的人再恨,也只能看著那架直升機載著他們絕塵而去。


  「唉,竟然讓他們都逃了,這可怎麼向上面交代。」齊軒怏怏嘆了口長氣,不得已宣布收隊。


  「都逃了?」


  蕭紅纓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比以往更陰森的冷笑,望向一旁的角落——她的目光里,因為恐懼中途就動彈不得的沈希嚇得全身一抖,竟這麼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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