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甘心

  舞台上。


  燈光準備就緒，話筒試音，機位也調整完畢。


  幾人站在後台，都相當沉默，沒有人發言，柳藝馨拿著水杯站在一邊，看看她們，又看看容清清，後者低頭沖她一笑，惹得她一臉疑惑。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好像氣氛有點變化了，但是究竟變化在哪裡呢？


  她也說不上來。


  幾人走上舞台的時候，看起來都相當嚴肅，主持人說完話，燈光立馬滅了下去，剩下台下一片星星點點的應援色，屬於YULO的顏色在比較角落的位置，不算是多也不算是少。


  新曲安排容清清作為Center，開場的站位就在最中間，第一束燈光落下來，首先映出的是馬婭等人的臉，一圈下來之後，隨著節奏才照在了容清清的身上。


  舞蹈，已經練習過好幾次了。


  音樂，是熟爛於心的。


  歌詞在腦內徘徊，眼前也有提詞器，但她現在不用看，馬婭的歌聲算不上多出彩，但因為方才受了她一激，看起來格外投入，其他人有著她沒有的活力，恰好符合了這首歌甜美的感覺，容清清站在最中央，只有這個時候，台下的粉絲是安靜的，唱歌的時候，大家很默契的，把尖叫聲和意見都收了起來。


  「……」


  「……」


  歌聲交錯，舞台卻像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縱使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希望能找到她的麻煩，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當你一看到這個人了，她的影響力像是能侵入人的骨骼，眼睛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看起來和別人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這張漂亮的臉蛋在笑，眉眼彎彎的樣子，在無意中感染了台下。


  很開心的樣子。


  而對於群眾來說，她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她會唱歌，會演戲，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很高興，給苦悶的灰暗人生，帶來一點點的光芒，逐漸將他們從泥潭裡撈起，讓他們相信美好。


  縱使大家的心裡也清楚。


  人不可能是完美的。


  就像我們喜歡讀好的故事，想要十全十美的順風如意的人生，但曲折和失意總是伴隨左右。


  偶像是什麼？

  大家不止一次提起，唱歌不如專業歌手，演戲不如演員，主持功底也跟其他主持人差的遠了，可是人氣卻很高，偶像能夠給人瘋狂。


  為什麼？

  站在舞台上，她們或許看起來不完美，但是沒關係，有無數觀眾等著她們前進，為她們加油，當夢想遙遠高傲到幾乎無法實現的地步，站在燈光下的她們，卻不需要太沮喪，只需要骨氣勇氣，朝著原本想要去的地方，一點點前進。


  她們的手中，有上帝賜予她們最珍貴的寶藏，只需要好好珍藏，小心翼翼對待，溫柔呵護之後，總有一天能收穫最完美的自己。


  尾音結束，爆發出一陣熾烈的尖叫。


  女孩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氣喘吁吁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的瞳孔放大，汗珠從額頭落下，話筒越過燈光，造出一瞬間的閃耀錯覺。


  「啊啊啊啊啊——」


  「你們是最棒的——！」


  那一瞬間錯落的一切都已經降解成空氣，只剩下這足以將整個會場燃燒殆盡的熱情——


  不想下場！


  還能再繼續！

  再來一曲！

  心臟激烈的跳動聲，在耳邊如同擂鼓，容清清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這樣鮮明的，活著的自覺。


  ……


  「砰。」


  休息室的門被關上了。


  容清清坐在位置上，柳藝馨拿著水瓶在她身邊站著，見她出神，忍不住將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清清？」


  容清清恍惚的視線一閃，才逐漸回過神來。


  抬頭看向柳藝馨，心跳的頻率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數秒之後，嘴邊又恢復了平靜的笑意，「你剛剛說什麼？」


  柳藝馨抿嘴，將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說道：「喝點水吧，休息一會兒我們還要走下一個行程。」


  容清清點了點頭，但她現在並不覺得渴，將東西放在了一邊，從位置上站起來，身上的表演服還在，走到門口便愣了愣，又恍惚地回到了更衣室。


  柳藝馨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是有些擔心。


  而後馬婭等人也回來了，她們結伴打開了門，一看柳藝馨站在這裡，瞬間又恢復了安靜，臉上的笑容也都跟著僵住了，視線有意無意在屋內轉了一圈，最終落在更衣室的門把上。


  「她人呢？」


  柳藝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搞什麼。」馬婭瞥了她一眼，往裡面走來，直衝著更衣室的那邊走去，然而還沒有走到，就被柳藝馨一個伸手攔住了，就這麼幾厘米的距離，她低下頭眼神看起來相當不爽，「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清清正在換衣服。」


  「這個屋子又不是她一個人的！」馬婭大聲說道，因為生氣還提高了聲音，樣子看起來有些猙獰，瞪人的時候也相當兇狠，然而柳藝馨也沒在怕的，說實話她也看她們不是很爽，就算是容清清的意思，但如果真的是有點良心的，也該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別人跟你說沒關係可以作亂，就真的這樣任由自己的情緒去傷害誰，那麼改日換個人叫你去殺人，你還真能去了不成？


  她柳藝馨之前是不懂這些事情，所以傲慢無禮，但現在她明白了，看著她們的樣子，就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恨不得給人上兩個耳光。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似乎有強烈火花撞出來！


  容清清從更衣室出來，就看到了這麼一幕，神情茫然地在兩人之間遊走了一陣，開口說道：「你們在幹嘛？」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


  馬婭哼了一聲，率先讓開了一步，似乎是不欲與她繼續糾纏下去，面色看起來還不是很好，抬眼看了容清清一眼，很快又挪開了視線，語氣冷漠地說道：「沒什麼。」


  柳藝馨也一臉踩了狗屎一般。


  不去看馬婭，轉過身來拉著容清清，說道：「清清，你換好了嗎？車子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我們走吧。」


  容清清看了她一眼。


  笑笑說道：「好，你先去吧。」


  「清清……」柳藝馨看起來有些猶豫。


  容清清拍了拍她的手，看起來相當堅決，柳藝馨試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根本拉不動她，也只好隨她去了，反正她不覺得容清清會吃虧，如果她想怎樣，就隨她吧。


  柳藝馨走後。


  容清清回頭看了一眼馬婭，對上她的視線，還笑了一下，後者也不知道在氣什麼，或者是在舞台上的時候，感覺到了那麼點差距，是自己怎樣都無法追得上的。


  容清清說道：「我真的這麼讓你們討厭？」


  馬婭低著頭不說話。


  她無法準確地說是，而其他人也一樣。


  沒有得到答案，容清清並不覺得氣餒，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糖果，走過去一個個放在她們手裡，在對方訝異的視線之下，說道：「剛剛在後台的時候，別人硬塞過來的，我不喜歡吃甜的東西，給你們吧。」


  馬婭看著包裝紙，甜暖的風格卻讓人覺得有些酸澀。


  鼻尖有一點點的難受，她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聲音淡淡的有些嘶啞，「你就是這樣，把不要的東西都給我們？」


  容清清說道：「你誤會了。」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說謊，看著她們的時候，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如果真的是我不要的東西，我會直接丟進垃圾桶，你可以好好問問你的心，我是不是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


  「……」


  「我不會利用你們，但你們身上沒有可以讓我利用的東西，也是事實。」


  「容清清……」馬婭咬牙切齒，這人說話有時候真的很難聽。


  容清清卻一點也不在意，她不是不知道這話傷人，只是本人卻沒有一點要改的意思，作為鳳九的時候，她可能需要八面玲瓏，巧舌如簧到說著各種違心的話，但是作為容清清，她不想這麼活著。


  她說自己想說的，對自己想要善待的人好。


  「如果你們不喜歡這個味道的糖果，可以丟掉我完全沒有意見。」容清清說道。


  「……」


  「……」


  容清清走了。


  剩下一屋子的人，都在沉默當中。


  馬婭看著手中的小玩意兒，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頭徘徊，要她說也說不上來，正當她發獃的時候，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看起來相當難受的樣子，將東西往自己口袋裡一放，「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太好。」


  阿瞳看向她，「……*。」


  「你們難道看不出，清清姐其實是來幫我們的嗎？」


  馬婭低著頭，這句話在她耳里響起，她怎麼又不知道，是她親手拉容清清來的，容清清的性格她也清楚的很，高傲是她的本性，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容清清變化的只是地位。


  而馬婭變得卻是心。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抱怨和推脫，在怎樣也無法起色的，看不到未來的世界中，將一切都錯怪於命運，黑暗的世界里，這雙眼睛看到的也只有陰暗的一面，她的思緒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無法去思考一些積極的事情。


  所以在看不到路的情況下。


  漸漸地開始迷失了。


  然而今天在舞台上的時候，容清清看起來卻還是以前的樣子，她站在眾人面前，站在她們的中央，光是看著她的背影，連自身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她像是一座大山，她在舞台上，就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


  她不會出錯。


  她會給觀眾帶來快感。


  她會讓氣氛達到巔峰！

  而這一切，都是她作為Center時無法帶領出來的，血液加速流動，手腳都不自覺地發顫，整個人都興奮的不行，一邊察覺到這一點，一邊又無法控制自己，等回過神來，台下的尖叫聲幾乎能將她們湮滅。


  她站在舞台上，汗水落在她的睫毛根，沉重地讓人無法眨眼。這種感覺用任何話語都說不上來，音樂停止的一瞬間，她卻不希望散場，彷彿活在了一個故事裡，而這個時候，故事迎來了結局。


  空氣很安靜。


  往日在人群中奔走，被廠商嫌棄挑剔，像是菜場的一顆白菜任人挑選的委屈，再怎麼想要，再怎麼想要，也只能在一天天的過程中明白，除了努力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解決的辦法。


  但這一瞬間，所有的屈辱都變得值得。


  而帶來這一切的並不是她自己，是她眼前的這個人。


  這一點的認知，讓她覺得乏力。


  她曾經問過自己無數次，如果讓她再來一次，是否還會拉容清清進入這個圈子，剛開始的答案是不會，因為她覺得，如果沒有她，容清清也許還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現在，她卻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


  濕潤的觸感順著臉頰滑落，等回過神來，一滴淚已經在手背濺開。


  不是的。


  首尾錯了。


  不是她帶容清清進來，容清清才有了今天，而是容清清把她帶入了這個圈子。她想要做的，只要她去做就能得到，而馬婭卻並不是如此。


  所以，她應該明白的。


  雖然應該明白……


  但還是覺得不甘心啊。


  *

  容清清從屋內出來，柳藝馨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站在車旁，半張臉縮在圍巾下面，她的鼻尖都凍紅了，看見容清清才興奮地跑過來。


  「處理好了？」


  容清清點了點頭，擦著她過去。


  彎腰進了車內，柳藝馨自然也跟著坐了進來，開車的助理也早知道了行程，等人坐穩了，便開車出發。


  柳藝馨安靜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湊過來問道：「那幫小兔崽子你有沒有好好教訓她們一頓？」


  容清清笑著，隨手拿起一本時尚雜誌翻閱起來。


  見她不說話，等了一會兒之後，柳藝馨又焦急催促道：「喂——」


  容清清手上的雜誌被她壓了下來，也跟著回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她看起來倒是平靜的很，也不像是被人欺負或者排擠了。


  「她們有沒有欺負你？」柳藝馨追問道。


  容清清挑眉看著她，一臉的不解，「欺負？你是說我？」


  柳藝馨滿臉嚴肅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