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人人納稅
葉懷瀾覺得自己有那麽一點點看錯張雁衡了，沒想到他平日裏一副謙謙君子溫潤雅士不卑不亢的樣子，結果還是跟其他做官的一個樣子，也有一抓到機會就拍皇帝馬屁的習慣。
拍皇帝馬屁便罷了，人家皇帝都沒在他跟前，他還在這表忠心。
不過有了他這一番表忠心的話，葉懷瀾後麵的話便好說了。
她等張雁衡站起身後，對他笑道：“雁衡兄，既然你一心以陛下的宏願為自己的夙願，你可知在陛下心裏，最重要的是什麽？”
張雁衡有些無奈的笑道：“葉兄弟，身為臣子，可不敢妄自揣測聖上心思。不過陛下說過，自從先帝手中接過帝位，先帝不負永安聖名，陛下也不願負永寧之名。繼承先帝遺願，一願能讓青州府也如其他州府一樣安寧，二願百姓能過上好日子。”
葉懷瀾點點頭，不去問張雁衡為何知道這麽多，既然他敢說，那她也就敢聽。
她搖搖扇子，微微蹙眉對張雁衡問道：“那麽雁衡兄以為，為何青州府的百姓們如此窮困，為何天下的百姓們辛勤勞作一整年卻隻能得個溫飽勉強不餓肚子？”
“青州府的問題，曆來不都是一個問題，就是青州府的土地貧瘠？”張雁衡想了想，認真道。
葉懷瀾輕輕的笑了笑，聲音微微輕佻道：“姑且就把青州府的問題全部歸結於土地的問題吧。那雁衡兄說說，為何其他州府，包括江南富裕之地，百姓辛勤勞作一整年，卻也隻得溫飽，一旦家裏有生一場大病，全家都要吃不飽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張雁衡微微頓住，很快他便低下了頭，想了想後對葉懷瀾笑道：“葉兄弟，這其中的原因，明白人都知道，你何必再來問我？”
葉懷瀾對張雁衡的家世不是特別了解，但看他平日裏衣食住行各種用度都很節儉，氣質溫潤謙遜沒有貴氣，想來不是什麽世家大族。
但她不確定張雁衡內心裏是否認可世家大族的行事，是否也想成為世家，所以有些話，她希望能聽到張雁衡親口說出來，這樣她後麵的話才好繼續往下說。
她對張雁衡笑道：“雁衡兄所說的明白人都知道，我看雁衡兄也是個明白人。那原因到底是什麽，雁衡兄覺得這個原因應該繼續存在，還是需要讓它消失？”
張雁衡神色一凜，肅目道：“葉兄弟的意思是，你有辦法改變？”
葉懷瀾意味深長的笑道：“雁衡兄都沒說什麽原因，我怎麽知道能不能改變？且不知道雁衡兄私心裏是不是也希望改變，不知道聖上是否想要改變。”
張雁衡臉上的溫潤謙和氣質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對葉懷瀾深深的凝視和探究，似乎要從葉懷瀾的樣子看清楚她到底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葉懷瀾一臉坦坦蕩蕩的微笑，手中悠閑的搖著扇子，端得一副雲淡風輕光風霽月的君子模樣。
張雁衡似乎確定了葉懷瀾沒有壞心，或者是豁出去一般，最終笑道：“想必葉兄弟葉知道，世家和貴族手中握著大量田地，卻不納稅納糧；而百姓手裏田地少卻要承擔整個國家的稅銀稅糧，這是曆朝曆代以來都存在的問題。”
話落他認真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驚訝道：“葉兄弟，你最終的目的，莫非是這個？”
葉懷瀾點點頭不甚在意的笑道：“沒錯，讓所有的世家大族和官員權貴都繳納稅糧和稅銀，讓百姓們不再承擔整個國家的賦稅負擔。世家們占著天下十分之七的田地，卻一粒糧都不納一厘稅銀都不繳，若是他們與百姓一樣都納糧納稅銀，可以想想，國庫每年的賦稅收入能翻一番。到時候國庫充盈了，隻要實現了人人納稅的規製，再把田地賦稅的基準降一降，百姓們便能少繳納一些稅糧，便都能吃飽飯了。”
葉懷瀾這一番話說得很是順溜，輕飄飄的一副理應如此的平靜模樣。
卻不知在張雁衡聽來卻是振聾發聵驚天動地，甚至於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離經叛道之言。
曆代有多少皇室對於世家大族和官員權貴不納稅都是心知肚明的，且從未想過要動他們。
因為他們都是掌權者，若是讓他們都納稅，那就是動了他們的利益。
且不說史書都是文官在編寫，他們絕對會因為叫他們都納稅動了他們的利益，一定會在史書上把這個敢讓他們納稅的皇帝寫成暴君，他們還會利用寫話本子的和說書的在民間散播皇帝無德暴虐的謠言。
忠國幾千年曆史上，就有那麽一個皇帝，從登基以後就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在位十三年批奏折手寫兩千多萬字，平均每天批奏折手寫四千字。
這個皇帝從登基以後，很少寵幸後妃，登基後再無子女出生。
他繼位時國庫虧空，隻有七百萬兩銀子，一旦國家出現災荒或戰爭，國庫根本無力支撐。但他去世的時候，卻留給國庫五千萬兩白銀。
這個皇帝就是雍正皇帝，而所謂的康乾盛世，中間若沒有雍正，根本無從談起。
因為雍正繼位後，開始推行攤丁入畝、清丈田畝、世家和權貴鄉紳繳稅納糧的國策，百姓的日子變得好過，世家大族官員權貴鄉坤日子不好過。
世家大族和官員權貴們雖然迫於雍正的強硬手段不敢造反，但抹黑和造謠卻是文官們信手拈來的手段。
剛開始時造謠說雍正得位不正，把康熙遺詔“傳位十四皇子繼位”改成了“傳位於四皇子”，又造謠皇帝與女兒**，連因肺癆咳嗽常年睡眠不足過勞猝死都被傳成了各種版本。
都知道青朝是滿人掌權，青朝的傳位詔書，是一式兩份，漢文和滿文兩份，漢文容易改，滿文卻是改不了的。
自古文人的筆可誅心，殺傷力可以延續幾百年。
就拿水滸傳裏的武大郎來說，實際曆史上的武大郎身高一米七以上，儀表不俗是個好官，卻因為沒答應朋友幫忙，被朋友造謠。而這個謠言被當作寫作素材用到了小說裏，永遠的流傳了下來……
葉懷瀾方才說那些話，若是永寧帝真想要青州府太平安寧，天下百姓日子好過，施行人人納稅的國策，那他可能就會麵臨與雍正同樣的境地，不僅會被人抹去功績，還會被肆意抹黑！
所以，曆史上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皇帝很少，雖然他們知道這樣能減輕平民百姓的負擔，可百姓們卻不是書寫曆史之人。
張雁衡作為欽點探花皇帝親信，飽讀詩書又會做官，自然知道葉懷瀾方才的提議意味著什麽。
是以他才會瞳孔地震驚訝得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