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難
天剛蒙蒙亮,維特就被門外喧鬧聲吵醒,好在修鍊折戟沉沙心訣以來,起床精力都很旺盛,今天也不例外。爺爺早已出門,維特打包收拾好衣物細軟,最後看了一眼爺爺的屋子,背上行囊關上門,往鎮口走去。
這是流光傭兵團離開第五天,兩天前卡坦村和周圍兩個村子的村民就投奔沙棘鎮避難,但只過了兩天,沙棘鎮周圍就出現了掘沙毒蟲,鎮子外圍梟鶚豢養地一夜之間消失了二十五隻沙漠梟鶚,全都屍骨無存——掘沙毒蟲鑽洞繞過圍牆,從地下直接挖出一個大坑,二十五隻沙漠梟鶚被拖進沙子消失不見。
沙棘鎮已經不安全,拉姆爺爺和克雷大叔商議,接受男爵的援助,全部鎮民村民一律遷至班德斯城避難。今天就是動身的日子,一路到鎮口人聲吵雜,哭泣聲不絕於耳,大多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生長的故鄉。
維特對於離開沙棘鎮倒沒什麼不舍,自己家祖宅都不是自己的了,還有什麼好留戀?流光傭兵團臨走前,自己答應普蘭,練好折戟沉沙心訣就去無量山找他,普蘭會求他師父收下自己,如果師父不同意,那也會送自己一本更厲害的心訣,還有劍法!等自己練成之日,不管有沒有獸潮,一樣會離開鎮子,遲早要走,不如早走!早點看看外面的世界!
日上竿頭,克雷大叔他們才核實好人數,有些頑固的獵人不願離開鎮子,也只能作罷。克雷大叔安排好隊伍,浩浩蕩蕩數千人開始向班德斯城進發。
逃難的隊伍行進並不算慢,入夜時分到達了班德斯城下,拉姆爺爺帶著幾位鎮里的骨幹去城門與守衛商議,結果卻被呵斥回來。守衛兵不讓隊伍進城,指向城外半里地一處亂七八糟的地方說是分配的避難所。
眾人無奈,一路上慌忙趕路,此時已是又飢又渴,能有個歇腳的地方也行。轉頭走了半里,眾人到所謂避難所一看,臉色都垮了下來,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所謂的木屋,就是幾根橫豎交叉架著的大木料,這些木料要是細一些小一些,完全就是一個柴火堆!
大家唉聲嘆氣,幸好村鎮里男人們也有些力氣,大家喊著號子把這些木料重新架了起來,夜色已深,已經不可能再去找木料石塊,大家用油布包裹之類的擋住風口,也算能將就一夜。
忙好屋子,剛要生火造飯,去井口的女人們也罵了起來,這井口太小不說,一千多人只有一口井。打上來的還全是淤泥,這些挖井的估計看到出水就停手了,這可怎麼喝啊?
於是拉姆爺爺不得不再派人取了裝水的容器去城裡打些水,沒想到又被守衛攔下,說即日起,每人進出城門要繳十個銀幣!不但進要繳,出來一樣要繳!
這下眾人實在忍不了了,吵吵嚷嚷要回去,寧可被魔物吃掉也不受這惡氣!這些沙漠村鎮的百姓,一戶一年也就七八個金幣的收入,厲害的獵人也不過十來個金幣,一個金幣也就只夠進出城五次!
拉姆爺爺好說歹說勸了眾人暫歇一下,自己帶著莫克繳錢進城,去找男爵大人。克雷大叔忙著安慰千百號人,焦頭爛額。
等爺爺回來時,後面跟了一隊男爵的私軍,抬著幾個水缸,又搬了幾箱擋風布料。這樣鎮民村民們才情緒緩和下來,連男爵私軍領隊走時罵罵咧咧都不在意了:「一幫鄉巴佬,要求還挺高,當渡假來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夜算能熬過去了。夜晚睡下的時候,拉姆爺爺遞給維特一塊小小的銀色徽章,「這是男爵給的,有這個可以自由出入城門,你拿去吧,別給旁人。」
「爺爺你不用么?你不經常進城?」維特有些不解,爺爺是鎮里的代表,經常要去和男爵溝通,為什麼反而給自己。
「我還是不用為好。」爺爺嘿嘿一笑,「這是男爵的家族徽章,用了就中計啦!」
「那你以後怎麼進城?」維特有點明白了,這男爵果然好城府。
「花點銀幣就是了,如果不用去更好。」爺爺哼了哼,背過身去:「你開始修鍊吧,別太晚,老頭子睡了。」
維特依舊是練著練著就不知不覺睡著了,這個問題普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猜測可能因為維特底子太薄,凝神時間過長會疲倦。不過維特修鍊狀況還不錯,應該沒什麼問題,等修鍊到一定境界自然會改變。
第二天一早,維特被刺目的陽光叫了起來,這木屋四面漏風,頂部漏光,實在是糟透了。不用出門,透過木料間巨大的縫隙就能看到外面已經忙碌起來,男人們結伴組隊去遠處伐木採石,回來搭建房子;女人們輪流一桶一桶地從那口小井裡撈出淤泥,已經漸漸有了渾水,估計離清水不遠。
爺爺已經出門,桌上放著微涼的麵包和肉湯,維特吃完出門也隨著大部隊一起去遠處的荒山採石。既然爺爺很忙,最近天氣也越來越涼,自己要想辦法把房子給搭建修補好才行。
待到中午回來時,一行人發現避難所被一隊軍隊包圍了,約莫百十多人,零星站在圍欄外,手中的長槍尖刃反射出點點寒光。維特以為是男爵良心發現,派人來保護百姓,但是越走近越不對:男爵的私軍維特見過,大多是黑鐵鎧甲,僅有少數軍官能穿這種精鐵鎧甲,這隊士兵百十多人卻是統一的精鐵鎧甲!再走進一些,已經能看見這隊士兵胸前的戰袍圖案:一朵盛開的金色鳶尾花,下面是四把利劍組成的葉片,外圍是一圈燃燒的火焰圖案。
「這是帝國守備軍?」驚疑的眾人面面相覷,這事已經驚動王都了么?
一行人拉著裝滿石塊的板車,行進很慢。快到避難所入口的時候,維特看見克雷大叔站在門口,周圍有幾名帝國守備軍。奇怪的是克雷大叔不停的往自己這邊做奇怪的表情,嘴裡比劃著什麼,手掌小幅度的擺動,只是自己一行人壓根也不明白什麼意思?
門口士兵看到一行人往避難所來了,向前走了兩步,問道:「是這避難所的住戶么?」
一行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特別是看著克雷大叔滿臉焦急,卻欲言又止。
「快進去!」守衛兵沒有等到回答就讓開了道路,維特隱隱有些感覺不妙,但是還是跟隨眾人進了避難營地,旁邊克雷大叔已經一臉死灰。
營地的男女老少已經被集中在了一塊空地上,十餘名士兵來回走動,好像在看守犯人。一張簡易的桌子后坐著兩名看似軍官的人物,從鎧甲的精良程度看也比普通士兵值錢一些,拉姆爺爺站在桌子前,恭著腰指著手上的本子在說著什麼,看得出神色很激動,不過兩位軍官置若寡聞,一個接一個的報著小本上的名字,一邊在記錄什麼。
採石回來的一行人很快也被帶到了空地上,互相交談才知道,貝亞伯爵大人下了戰事徵召令,所有住戶按照冊籍,每一戶必須有至少一人入伍,年滿十六未滿三十六都在招兵範圍,沒有符合條件的必須繳納錢糧作為軍資!如若抵抗,按叛國罪論處!至於什麼是叛國罪,這些村鎮百姓不懂,一輩子也沒離開過這片土地,不過看著周圍士兵的武器鎧甲也知道,這不是鬧著玩。
維特默不作聲,自己家就剩自己一個,本來鎮民都覺得能進帝國守備軍是最有出息的差事,現在真的要進守備軍了,周圍人可都沒有喜笑顏開的表情。誰都明白,這時候徵召入伍的士兵,並沒有加官進爵的機會,並且還有個特定的稱呼:炮灰。
避難營地的難民們猶如等待宰割的小羊,瑟瑟發抖等待軍官點名。點到維特的時候,維特走上前,拉姆爺爺看著維特,滿眼不忍。
「這是我的孫子,兩位長官,他還小,按年齡不夠入伍!」拉姆爺爺站在一邊難得開口說話了。
「小?」那名小綠豆眼的軍官指著戶籍冊上的出生年月,「不是正好十六歲么?」
「我家就爺孫兩人了,兩位長官,這是我唯一的孫子了……您看……」爺爺躬著腰,滿臉陪笑。
綠豆眼長官與旁邊留著絡腮大鬍子的軍官互相對視一眼,綠豆眼長官忽然微笑起來:「執政官是吧?這確實要照顧一下了!你看,戶籍不滿條件入伍的,要繳五個金幣每月。你這可是滿了入伍條件,我們很難辦啊!」
「兩位長官說笑了,以兩位的身份,保小老兒爺孫平安,必然要重謝!」拉姆爺爺滿臉堆笑,哈著腰。
「維特……十六歲兩個多月,不如你多繳三個月軍資,我們就算遲生了三個月?」綠豆眼長官歪著嘴挑著眉毛看著拉姆爺爺。
「這……」拉姆爺爺有些積蓄,想著先救下維特再說,剛要開口答應:「可——」
「以」字還沒出口,維特卻搶先說話了:「我到年紀了,在這按手印就行么?」
兩名軍官看看拉姆爺爺又看看維特,泛起冷笑:「沒錢就不要想太多!好了,拿著牌子去那邊領東西。」
拉姆爺爺看著維特欲言又止,目光里有不解,有不舍,最終沒說話,長嘆了一口氣。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