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徐主任的事兒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燕飛一向覺得自己的演技就不錯。
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其實他的『演技』真的挺一般的。
為什麼沒人告訴他,原因就一個,燕老闆年齡小,現在正是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時候。基本上了解他情況的人,哪怕是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去得罪他。
平時燕飛交往的人都是什麼人,有端金飯碗的,有靠自己打拚多多少少都有點家業的。這些人別的不說,至少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心裡都有個譜的。
所以就算燕老闆態度有些什麼逾矩的地方,大家也都當沒看見——少年得志而且已經有了不小的成就的人,大家的容忍度都會特別高。
就連三岔河鄉的小混混們,有時候欺負到學校里的學生,大部分也知道避開學習成績特別優秀的。有些腦子不夠用的是因為這部分學生在學校里受重視,真鬧出來什麼事學校都不會答應。
腦子夠用的則是想到了,得罪了這樣的學生不划算——萬一人家將來考上了大學魚躍龍門,以後混個名堂回來,那就輪到自己混不下去了。這樣的事情在三岔河鄉的『混混史』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就好像林保國這樣的,上學的時候還不是學習特別好的,轉身一回來就是派出所的正式民警,沒幾年混成了副所長,接著又成了一把手。那些以前認識他的人,特別是那些不怎麼正混的,都該慶幸沒得罪過這位,否則現在還不是任人家拿捏?
連小混混都明白的道理,那麼像燕老闆這樣的,就算他的『演技』不夠,誰又會介意呢?大家哈哈一笑過去了就是,有必要太過較真嗎?
所以一直以來,燕老闆就形成了錯覺,覺得自己演技不錯。
然而那是在別人都了解的情況下,像眼下,燕飛敷衍的態度,在眼前這位商行的徐主任看來,已經是可恨到不能再可恨了。
家裡沒幹什麼,就是養了幾頭牛?
徐主任已經想到了,這個年輕人多半是家裡在老家搞養殖業的,估計家底不錯,所以就養成了目空一切的態度——明知道自己是商行的主任,你還這態度,可不就是目空一切嗎?
本來都不想搭理他一個年輕人的,現在一看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徐主任有些不爽:「哦?家裡是搞養殖場的啊?規模不小吧?小夥子老家哪裡的?」
這話里的意思就不怎麼和善了。因為不管什麼時候,搞企業的都得和銀行打交道。徐主任沒覺得自己能一手遮天,也沒打算刻意地去做些什麼,比如說隔著地區找同系統的人給誰找點麻煩。
但是有個道理都知道:成事不易,敗事不難。
我是管不了全省,但是我好歹在省城的一個主任,回頭你那裡的人來開會什麼的,要是我到時候還記得這件事,隨便歪幾句嘴總行吧?讓小傢伙知道知道天高地厚,這也是為你好,免得你以後走上社會再不懂個眉眼高低,到處得罪人。
至於說歪幾句嘴有沒有效果,那簡直是一定的。人家都是同一個系統的,你一個外人,如果能順手給同系統的人留份人情,給有些人下個絆子,何樂而不為?
而且人家下個絆子,搞不好還能順便拿捏你一下你弄點好處什麼的,簡直是不做白不做啊!
平時沒個理由借口,現在有人送來了借口還順便送來了橄欖枝,那就是一舉兩得的事了。
有些人覺得這樣有點不講理,可是仔細想想,事情可不就是這樣嗎?
社會上總有一部分人覺得自己應該獲得更好的待遇,別人應該對自己如何如何。如果別人沒有對自己如何如何,那就順手利用自己金飯碗附帶的那些東西,讓自己開心一下。
至於說他順手而為的事兒,對別人的企業工廠是否生死攸關,那就不關自己的事兒了——誰讓你不懂事來著的。
燕飛現在上的酒桌也不少了,而且還有千缸不醉的本事,平時別人喝的暈乎乎的說胡話的時候,他都只能無聊的聽著,所以對於這種事,也算是聽過不少。
此刻一聽徐主任這麼一說,他心裡就明白了這位的意思。
抬頭看了笑容有些勉強的王永成,還有陪著笑朝自己示意的王磊,燕飛終究是按捺住了脾氣,笑了笑說道:「我家是萬城市的,開的養牛場,規模還行。那什麼,你們有事慢慢談,我就告辭了。」
說著話出來之後才出了一口氣,心裡暗自嘀咕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從一開始接觸到徐主任的同行們,什麼時候有人給自己這臉色看啊!
想了一下又忍不住想發笑,看來自己也是膨脹了,低調,要低調。
燕飛走的利索,屋裡徐主任還有些不爽,又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哈哈,這小朋友還挺有些脾氣啊!萬城市的養牛場也有幾個規模不小的,這位家裡的是哪一家的?」
你這是打算揪著不放了是吧?
王永成也有些不爽起來,說實話他搞建築行業的,前一段因為錯拍了燕飛的那塊地,然後徐主任的同行們『落井下石』,他就有些意見。
當然做生意的以和為貴,有時候就算有意見又能怎麼樣?畢竟目前是自己需要人家的資源,而不是別人得求著自己,就算有不滿,那也得忍著。
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徐主任這些也是端的不是自己的飯碗,平時也有些任務什麼的。像王永成這樣已經做大的企業,有些時候雙方也算是合作。
現在見到徐主任這個態度,王永成心裡要是舒服才怪。不管怎麼說,都說了是自己朋友,本來也沒什麼事兒,說兩句就算了,還計較個沒完了?有這麼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嗎?
只不過王永成還沒說話,旁邊王磊就笑著提起了酒瓶子:「就是個年輕人,徐主任何必和他一般見識?來來來,這可是王老闆帶來藏了將近十年的毛台,徐主任品一下怎麼樣!」
「年輕人,呵呵。」徐主任笑了起來。若是王永成這麼說的話,他可能就順坡下驢了,但是王磊的話,在他心裡還真差了點。「年輕人剛走出社會,就是得受點教訓才能成長啊!」
「他也不算剛走出社會的。」王永成終於憋不住了,麻痹的,就沒見過你這麼不給面子的。大不了老子換個行就是,離了你這個尿壺,老子還不撒尿了啊?「他就是燕飛,牽牛花農牧公司的,養的牛可不少,那規模在咱們省還算可以。」
規模肯定可以,全省第一肯定是有的。如果算上分發到鄉里的那些牛,全國也找不出來幾個這麼大規模的養殖場。要是再算上利潤的話,那就更找不出來幾家了。
「呵呵。」徐主任冷笑著把這個牽牛花的名字記了下來,然後笑著道。「算了,就是個年輕人,不說他了。王老闆,今天準備了什麼節目啊?」
剛才王永成的說話的時候雖然心裡不爽,但是語氣上也沒讓人聽出帶又什麼情緒,而徐主任還只顧著想怎麼給年輕人點教訓,當然猜不到他心裡已經有些不滿了。
見到徐主任這樣,王磊心裡有些著急,確實沒法說什麼——在坐的如果排個一二三的話,他剛好第三,沒法說。
王永成終究還是生意人,見徐主任都不再多說,他也沒法追著再說什麼。
畢竟是要以和為貴的嘛!
卻說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最先上來的就是幾份冷盤,也就是大家到飯店吃飯先上的那冷盤。
現在省城的飲食業也沒多少花樣,一開始上的也就是些木耳蓮菜牛肉之類的,無非是擺放的好看點,看起來有些花樣。
徐主任夾了一塊牛肉,放嘴裡慢慢嚼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麼。
似乎有件什麼事兒,自己給忘了?
都是剛才那年輕人鬧的,本來是件應該挺上心的事兒,這會兒怎麼想不起來了?
想到了那個年輕人,他順帶心裡又嗤笑了一句:「嘿,養牛的……」
不對,自己忘了的那件事,好像是不是和牛有關來著?
養牛的?牛肉?到底什麼事兒呢?
人都會這樣,有時候明明知道自己應該牢記一件挺重要的事兒,但是在某一刻想來想去,卻總是抓不住要點。那種模模糊糊似乎有些線索,偏偏想不出到底什麼事的感覺,就一個感覺:煩!
「徐主任?你這是?」正恍惚間,徐主任依稀聽到了王永成的問話。
其實王永成和王磊見到他沉思,都沒好意思打攪。這是看時間長了,才忍不住提醒一句——而且這都不是第一句了,剛才這句話已經說了一遍,徐主任沒聽到。
徐主任從恍惚中慢慢地回過神來,看著一桌子人都在看著自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句:「剛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怎麼也想不起來了,讓各位見笑了。來來來,我先自干一杯啊!」
「徐主任客氣了,來來來大家一起端起來,陪徐主任走一個!」王永成適時的端起了杯子來。眾人都是哈哈一笑,現在桌子上的人以徐主任為首,大家的笑肯定不是『見笑』,充其量只能叫陪笑。
喝完了杯中的酒,趁著王磊站起來倒酒的時候,徐主任隨口又問了一句:「剛才那個年輕人,是萬城市的?養牛的?牽牛花?」
他這句話雖然都是問的,但是疑問語氣並不重,更像是自言自語多一點。
聽到他又提這個,已經喝了幾杯酒覺得氣氛不錯的王永成哈哈笑了起來:「是啊,燕老闆是自己開的場子,最早開的時候才十幾歲,現在的年輕人都講個性,這名字起的也是接地氣的很。」
接地氣?
徐主任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後笑容忽然就僵住了。
接地氣?
在心裡又重複了一下這三個字,徐主任忽然就想起來了自己剛才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來的那件事。
「老徐啊!有個好消息給你說一下,你知道咱們省的那個牽牛花公司吧?就是把牛肉賣到香江的那個養牛基地。現在他那個老闆,聽說是到省城來上學了。這可是個機會,你可得抓住了。」
當時聽到這些話時,徐主任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名字起的,還挺接地氣的啊!不過你說的老闆來上學,是個怎麼回事?這老闆多大年齡了,還來上學?」
「哈哈哈!」給自己說話的那位領導當時就笑了起來。你可別看這個養牛基地名字起的挺接地氣的,規模在咱們省可是一等一的,不但養殖數量多,利潤更可觀。」
「至於說他們的老闆,別說說了你不信,就連我剛開始聽說也有點不信。人家那小老闆可是白手起家誰也不靠,自己打拚的。而且今年參加的高考,估計也就是二十來歲吧!」
「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啊,年紀輕輕的,就打下了這一份大家業,還要繼續努力求學,這樣的年輕人,這樣的企業,那可是錢途無量啊!」
「萬城市那邊的幾個行都在想著法找他那個企業的門路,沒想到他們老闆來了省城,這不就是咱們的機會嘛!」
徐主任當時是有些懵的,以前就算他沒調來省城,但是在管錢的部門上班,接觸的有錢人肯定不少。但是年紀輕輕剛上大學,就弄了全省第一的養牛基地,利潤可觀到領導都發話讓自己去拉這個客戶,那得多有錢?
其實也不算多,現在的牽牛花農牧公司,除了高檔牛肉這一個大頭,其他的普通牛肉利潤也比其他的養牛場高,加上養殖蚯蚓種植蘑菇,還有新上的肥料廠,雜七雜八的,一個月利潤也就兩三千萬吧!
當然,這是純利潤。
只是一個月純利潤兩三千萬的話,倒也不算什麼。不過還有一點就是,牽牛花農牧公司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少了,需要的成本有點低。
哪怕是動不動搞個工程,建個廠子什麼的,但是在這龐大的利潤面前,那些花銷真的不算啥。
一個廠子才多少錢,除了土地和設備這些,其他的人工成本都低的很。就拿化肥廠來說,基本雇傭的那些人開的工資,還沒有全部場子的電費高。
所以基本上這一部分純利潤一道到了銀行,就趴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