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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衛子站了起來

  進了屋,蘇小月轉身把門閂起來。


  屋裡連個像樣的桌子也沒有。來到涼席上,見小傢伙口水都流了出來,蘇小月笑了笑。


  這份量夠三人吃飽的,又還有一大碗青菜。


  蘇小月給晚上留了一些,再給床上的人留了份量,就跟小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小傢伙笑得見眉不見眼的。


  呼啦啦的喝得特別的舒爽,吃完了,兩人拍了拍肚子。蘇小月端著碗來到床邊。


  床上的人緊閉著眼,蘇小月探了探鼻子,床上的人還有氣,這幾天她時不時這樣做,每次都提著個心,探完還有氣就放下心來。


  把粥餵了下去,只見特別顯眼的喉結上下不停的動,吃得挺歡的。這人的求生意識還是很強,可惜遇上了這樣一家人。


  蘇小月坐在床邊思忖了一會,決定把方河給救活。


  於是把碗筷給洗了,關了房門,帶著小傢伙往村裡的大夫家走去。


  村裡唯一的大夫,先前是在縣裡給人做獸醫,後來不知怎麼不幹了,就回了本家方家村,成了村裡的大夫。


  方河剛傷著的那會兒是給他治過的,沒治好,里正才集結大家把人抬到鎮上去。


  蘇小月現今也沒辦法,她雖然不懂醫術,但也知道一些東西,那大腿上都長蛆了,他也沒有死,看來還只是那外傷,沒有內傷,他也沒有發高燒什麼著實讓人奇怪,所以蘇小月想去問過明白。


  從田梗上走下來,來到一戶人家門前,蘇小月抬手敲了敲門,屋裡噔噔噔的來了人。


  剛才一路走來問了幾個好事的村民,找到了大夫方青的家。


  門開了,出來一個四十上下的短衣男人,他上下打量了蘇小月一眼,接著看向一旁眨巴眨巴著眼睛的方為,才「哦」的一聲,「你是方二福家大河的媳婦兒呢?」


  蘇小月含笑點頭,「您也知道我家裡是個什麼情況,大河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看著著急,就想請大夫過去幫忙看一下,是死是活給句話。」


  方青沒想到蘇小月這麼說話,忽然覺得她好可憐,才嫁進來一個月就要守寡,他長長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屋。


  蘇小月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見他進屋,也不管了,跟著進了屋。


  「大河媳婦你進來作甚,這孤男寡女的會被人說閑話的。」


  方青一生沒有娶妻,也不知以前在縣裡是怎麼混的,按理作為一個大夫怎麼娶個妻子沒有什麼問題。


  現在屋裡就他一個人,剛才嘆了口氣就走,就是不想插手方二福家裡那些鬼事,這孩子又新入門,知道得多了心更冷,他也不想多說。


  這會兒看人跟了進來,方青沒法又退了出來,兩人又在門口站著,方青左右看了一眼,方低聲說道:「大河不是我不治,這事兒你還得回去問問你公公,你公公一生在村裡橫蠻慣了,我不想惹事。」


  看來方河的病這中間有貓膩,蘇小月早上聽到人咬舌根時就犯了狐疑,這會兒方青一提醒,心裡就猜了個七七八八,可是人得治,何況這大夫這口氣,顯然是治得了的,就是怕了她公公,不敢上門治病。


  這都是些什麼父母,任由孩子躺在床上病死也不準大夫上門治病,這要活活逼死自己的孩子呢,孩子不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么,這心狠的比鐵還硬。


  方青說完轉身進了門,還順帶把門給關了。蘇小月拍了幾下門也不開,她也沒辦法了,看來只能去找先前鎮上給方河看過病的大夫,她公公橫蠻也只在村子里吧,也不可能把手抻到鎮上去,若有這功夫,也不會苦巴巴的吃著豆飯,在田裡勞碌。


  一大一小,兩人失落的走在田梗上。


  夜色降臨,一大一小回到方家,剛進門,一個竹掃帚劈頭蓋臉的甩了過來,蘇小月抱著孩子往旁邊一躲,掃帚打在門上,叭的一聲落地,勁用得挺大的。


  蘇小月一雙凌厲的眸盯著院里的幾人。


  剛才甩掃帚出來的是梁氏,此時還正罵得歡。


  大嫂齊惠見人回來了,拉著自家大兒子方天怒氣沖沖的就走了過來,指著蘇小月說道:「你怎麼回事呢,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你一個大人出手,就你會護犢子心切,我的孩子不是小孩啊,你看你打他打成什麼樣了。」


  齊惠一副理直氣壯,可方天卻躲在她身後,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身上其他地方都是黑不溜秋。


  「大嫂,我是打了你家方天的屁股,但沒有下重手,你看看你們的孩子把我家小孩打成什麼樣了呢?」蘇小月把方為的臉抬起來。


  還半腫著,一邊紅腫發胖,一邊瘦尖瘦尖的,的確不輕。


  天色黑下來,正是雞入籠的時候,眼睛不好使,但再不好使,兩人挨得這麼近,齊惠是看清了方為臉上的傷,這下明白了,自家孩子只打了幾下屁股,梁氏卻大張其詞的說打了身上,剛才她翻看了小孩的身上沒有什麼傷口,心中正犯狐疑,原來是上了梁氏的當了。


  昨天梁氏就要老大出手,老大看她臉色的事她是看明白的,這不就支使人了,想她心裡精明著卻成了梁氏手中的刀。


  可是話她已經說出口了,一下子轉變語氣,又怕在孩子面前失了威嚴,孩子也失了信心,以後再受人欺負也不敢回家說。


  「那你也是大人,怎麼可以以大欺小呢。」


  蘇小月剛才是特意點醒齊惠,昨晚來廚房門口堵人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三,她就知道大房的人厲害著,點透她也免得她成了別人手中的刀,亂砍人。


  如今聽到齊惠還死要面子,蘇小月就不想再給她留半點面子了,於是沉聲說道:「我教訓沒教養的侄子怎麼了,作為嬸嬸,作為長輩,教訓侄子也是該當,免得將來學壞了,到了外面也這麼欺負人去,外面的人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齊惠聽到這話那個氣啊,更加氣梁氏,不聲不響就要她出了頭。


  「還有,院子里的人都聽著,方為有人生也有人養,就算他爹爹沒了,我也是他的娘,有我在一天,我就會把他養大,以後若再聽到誰在背後里喊『有人生沒人養』的話,休怪我對付方天那樣對付其他人。」


  蘇小月這是震懾也是警告。


  若是蘇小月剛穿的那一天,有氣無力的這些人才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可是經過昨晚持菜刀砍人的兇相兒,把幾人給震懾住,這會兒她說這話,大家都沒有出言反駁,幾個大男人心中有氣,不看著她,散了就進了廚房吃飯了。


  齊惠走時瞥了蘇小月一眼,作勢打了方天的胳膊,「沒有眼力見的,吃虧了不會跑。」


  蘇小月進屋時,方二福拿著大碗豆飯蹲在屋檐下吃著,見她過來,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蘇小月也側頭看了他一眼,接著進了屋。


  屋裡還有中午剩下的粥和菜湯,用竹籃子罩住,兩人也不熱了,就涼著吃了下去,蘇小月又給床上的人喂下一碗,看著他的喉結,吞咽的動作越發的順暢了,喝完一碗,似乎還想喝來著。


  把碗擱下,蘇小月挑開被褥一角,看了一眼就長嘆了口氣。


  第二日天大亮,蘇小月才出門,山上草深,又沒有路徑,她不敢天朦朦亮的時候進山。


  交代了小傢伙在家裡看著床上的人,渴了喂幾口水,叮囑他少去院子里玩。聽到小傢伙重重的點頭,蘇小月才放心的出了門。


  又來到昨天的地方,空心菜沒有摘,昨天摘得多,只拔了幾根甜高粱,折斷放在竹籃子里。在四處走動了一下,也沒有看到別的什麼,原本她今天是打算上山尋點值錢的東西去鎮上賣的。


  這永豐鎮的集市分初三、初八開市,明天正好初三,她今天沒有尋到東西去換點錢,很怕方河的病也捱不了那麼久了。


  蘇小月挎著竹籃繼續往山裡走,走沒多遠,聽到嗡嗡的聲音,她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會有野蜂蜜吧?她跟著聲音往一旁看去,那邊石板下的小石頭還有粘粘的黑汁液,偶有蜜蜂從那石縫裡爬進去。


  蘇小月悄悄靠近掰開石頭,一排釀滿蜂蜜的脾顯現在眼前,她立即把石頭蓋上,心裡怦怦直跳,那脾上密密麻麻的蜂蜜,嚇得她腿都軟了,但眼前這麼多蜂蜜,她捨不得放棄,這時代連鹽都買不起,糖也是奢侈品。這個要是拿到鎮上去賣,肯定能買幾個錢。


  蘇小月挎著竹籃子下了山,在山腳下一個下雨積水的小窪池裡,用泥巴把全身上下摸了一層泥巴,她一向愛乾淨,今天這樣也是拼了。


  身上抹得不見肌膚了,才挎著藍子上山。


  掰開石塊前,她用綠油油的草做了個草把,點燃起來沒有明火,只是不停的冒煙。她掰開石快,長長的草把對著洞口熏了過去。


  爬在脾上的蜂蜜被煙熏的飛了起來,上面還有一些零散的,蘇小月也不顧了,直接下手取脾,接著是第二張、第三張……


  第五章:為了治病

  還好竹籃子里有位置,又有荷葉墊底,裝好後用荷葉蓋上,又拔了一些野草掩遮,舉著草把往山下跑,這些蜂還跟著她呢,只是她全身摸了泥,又有大量的煙熏著,跟著跑了一段路后沒跟了。


  蘇小月氣喘噓噓的下了山卻沒有急著往村裡走,而是往河邊走去,現下正午,太陽火辣辣的,河邊、田間沒有什麼人。


  來到河邊,蘇小月把竹籃子一放,坐在地上半天才晃過神來,穿越過來幾天,把上一世沒吃過的苦都吃了,上一世的彪悍勁全都拿出來。


  如今連蜂蜜都敢采,說起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人要為了生存起來,什麼都放得開,在她身上就驗證了。


  休息了半晌,才回到河裡把身上洗了乾淨,卻沒有急著走,在一個陰涼處坐著,穿著衣服等衣服晒乾再回村。


  今天回來的時間有些晚,快到晚飯時分了,把小傢伙等得望眼欲穿,看到蘇小月時,小傢伙刷的一下就撲到了她的懷裡,抱著她的大腿,生怕她跑了似的。


  蘇小月嘆了口氣,她若是有辦法也不會把小傢伙放在這狼虎窩裡。


  好在她今天得了不少蜂蜜,沒想那石洞里這麼多呢,取了五張脾下來,堆在一起都成一串,像蛇似的。


  方家下地的人沒有回來,天色還早,梁氏也沒有進廚房,這會兒不知去了哪兒。蘇小月乘了一大碗高粱籽和洗乾淨的野菜進了廚房。


  今日燒火就醇熟多了,很快就把東西準備好了,高粱粥煮好,她立即端回屋去,剛出廚房,就見院中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穿著長袍一副文弱的書生模樣。


  蘇小月有前身的記憶,自然知道這人是誰,他不就是拿著公雞代方河同她拜堂的老四方偉么,他一直守在自己的房裡,很少見人的,今個兒怎麼出來了。


  他看到蘇小月,臉先紅了,喊了一聲:「二嫂。」


  蘇小月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端著碗就要進屋,就見他的目光停留在高粱粥上,蘇小月當沒看見,直接進屋放好才出來,見他還站在院子里呢,奇奇怪怪的。


  蘇小月從廚房裡把空心菜端出來時,院子里沒有人了,進屋后,小傢伙閃亮亮的眼睛盯著粥瞧著,口水都快流了出來。蘇小月忍不住笑了笑。


  她不急著吃飯,而是從竹籃子里拿出一點蜂蜜放在空碗中,又用乾草和荷葉蓋好竹籃。拿著碗出去。


  剛才弄好了湯就把鍋洗得乾乾淨淨的,現在裡面用余火溫著水,撓了熱水到碗中,野蜂蜜水花香撲鼻,這蜂蜜黃中帶黑,可是上等好貨。這花粉的香味也是好聞的緊,明天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把碗端出來時,就見元南花帶著一群野孩子像放鴨子似的進來了,一個個黑不溜秋的,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人。眾人看到蘇小月端著碗,目光滑碌碌的,只差沒流口水。


  元南花見了,笑道:「二嫂,你這碗里的是什麼呢?一個人在家裡不聲不響的偷著做飯可不對,爹、娘、大哥、大嫂,還有我家那口子都在田裡,我也剛從地里回來,二嫂這樣可不行,這會兒我正渴著,可否給我們喝上一口?」


  聽到這兒蘇小月也不說話,目光凌厲的盯著元南花看,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看得人滲得慌。


  這會兒廚房的菜刀也被藏起來了,元南花的膽子也肥了不說,三步並做兩步就要過來瞧,這肯定不能讓人瞧見,否則蘇小月辛苦弄回來的蜂蜜肯定就交公了。於是蘇小月匆匆幾步就進了屋,反手把門閂上。


  剛把東西放回涼席,擺上碗筷準備要吃飯時,門邊對院子的通風小窗子上露出一個腦袋,元南花正掂著腳尖往裡面瞧,似乎看到了什麼寶貝似的。


  這下蘇小月火了,抄起角落裡探路的木棒,把門打開,氣勢凌人的看向元南花,「看什麼看,滾開。」


  看到蘇小月手中的傢伙,元南花嚇得花容失色,護著孩子們連連後退,嘴裡卻不饒人:「屋裡藏著什麼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呢?人家說我們家是橫的,怎麼也橫不過你這個潑婦。」


  見蘇小月舉起了棒子作勢要打,元南花比孩子還跑得快,留下一堆孩子作鳥獸散,看到孩子,蘇小月收了手。


  她瞪了元南花一眼就進了屋,閂了門。又把窗子從裡面關緊。這下屋裡暗的很,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黑暗。


  終於可以安靜下來吃個飯了,蘇小月把蜂蜜水端給小傢伙喝,小傢伙不知道是什麼,從來沒有見過蜂蜜,見蘇小月自己呡了一口,也跟著呡了一口,發現是甜的,激動的說:「娘,好甜。」


  「噓。」蘇小月用手指噓了一口,小傢伙立即反應過來,也跟著噓了一口,掩不住的喜悅喝了起來。


  蘇小月本想讓小傢伙多喝一點,誰知孩子懂事,非要兩人一人一口的喝,蘇小月只好假裝呡一口,把碗中的蜂蜜水喝了一半,剩下一半,蘇小月端到床邊給方河餵了下去。


  床上的人這次蜂蜜水喝得更加歡適,蘇小月都聽到吞咽聲了,恨不能一口喝下,果然是個挑嘴的,喂豆飯可不見張嘴。


  她說是這麼說,喂完整整半碗蜂蜜水后又喂他喝了大半碗粥和半碗菜湯,蘇小月想,你這下喝飽了吧,誰知這傢伙嘴巴還在動,一會兒還張開了嘴,像嗷嗷待哺的燕子,若不是這鬍子拉碴的模樣,蘇小月都想笑。


  蘇小月把碗擱在凳上,挑開被褥一角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她明天無論如何得帶回葯才行,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沒了。在這個吃人的家裡,沒有男人作靠山,她震懾得了一時,震懾不了一世,這孩子還小還得粘著她,既然答應了的,她想走走不脫,再說這到處深山老林的,外面還不知是個什麼樣,她要走哪兒去。


  方家下地的人回來了,方二福回到家,脫了草帽,砸了砸嘴,說道:「今年麥子收成不好,前一陣下雨,有許多都爛在了地里,明天再早點起來,明天中午也不要休息,差不多可以弄完。老五明天就在家裡守著把這兩天的麥軒子曬好。」


  老五方芳聽方二福的話,說了聲好,家中其他人聽到明天要早起,中午還不休息,幾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抬起不勁。


  方家村家家戶戶的麥子都收完了,有的家裡兄弟多的,現在都把晒乾的麥穗擔到方家村祖屋那邊碾碎去皮了,輪到方二福家,恐怕到時排隊都排上幾天,還得一個人去日夜守著。


  方二福一邊走一邊說:「還有五畝旱地,兩畝水稻,旱地全部種豆子,再拔兩畝棉花田種豆子,今年下半年應該不成問題。」


  割了麥子種豆子,時間上晚了,將來豆子的收成可能又要差上一大截。


  這一番話下來,一家人都沉默了,這一年又一年的豆飯,要吃到幾時。雖然方家村都窮,好田不多,許多田地都是山裡開的荒,貧瘠的很。


  進了廚房,就見廚房連個人影都沒有,元南花先從地里回來就是回來做飯的,這會兒廚房裡冷冷清清,連點火星子都沒見著,元南花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方二福累了一天,餓著肚子,火氣嗖嗖嗖的往上冒,本就在村裡犯橫,這會兒橫勁上來,抄起扁擔就往老三房間里跑。


  究竟是自己的老婆,老三方平立即反應過來,忙跟隨在方二福身,嘴裡大喊,「死娘們,去哪裡了呢?還不快出來做飯。」


  這邊梁氏罵上了,一家子人一身臭汗的站在院子里,心情都不好。


  這時東邊房子守在屋裡讀書的老四方偉走了出來,穿著一身長衫,溫文爾雅,養得不像是個庄稼人,倒像某個富戶的公子哥兒。


  庄稼人都是一副短衣幫打扮,只有他一身長衫,身材修長。


  梁氏見家裡的讀書人出來了,忙關切的說道:「秀才郎是要考舉人老爺的,老四兒,快進屋去。」


  一家子都來勸起來了,只有老大媳婦齊惠拉了丈夫一把,方亮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接著相勸。


  方偉臉色微微一紅,簡潔的說了一句:「三嫂回來后,沒多久就竄門子去了。」說完轉身進了屋。


  竄門子去了?不在家裡好好獃著做飯,還有閑功夫竄門子,真是活膩了。


  方二福的火氣來了,拿著扁擔就出了門,剛打開門,就見元南花一臉興奮的走了回來了,門忽然從內打開,看到洶洶煞氣的公公,嚇得臉都白了。


  看到正主兒,方二福一扁擔招呼過去,嘴裡也不像梁氏罵人,悶不哼聲的,只管掄著扁擔打人。


  元南花大喊饒命,「我錯了,我錯了……」


  一連打了幾板子,方平冒著危險擋下方二福的扁擔,護著自家媳婦,「爹,忠兒他娘知道錯了,爹,看在忠兒的份上饒了他娘吧。」


  說起三房的小孫子,方二福晃過神來,又打了元南花一扁擔才把扁擔甩在一邊。


  方平見方二福不打了,忙催促受傷不輕的元南花去廚房煮飯。


  這時左右兩邊的鄰居都被方二福一家的動靜給鬧了出來,有的人端著碗,嗖嗖嗖的喝著碗中的麵疙瘩湯,那聲音格外的響亮。


  方二福家裡的人本就餓得肚子空空,聽到那麵疙瘩湯的聲音,只想流口水。小孩子最是受不住,盯著人家的碗不放。


  「看什麼看。」方二福一句話把人都給嚇了回去。


  第六章:為了治病

  方二福這人喜歡橫,大家多少有些懼怕。


  麵疙瘩湯不見了,幾個黑娃還望著人家的門口,望得直流口水,方二福見了,大聲吩咐道:「今晚咱家也喝麵疙瘩湯。」


  一句話把原本肌腸轆轆的幾人打起了精神,小孩聽到有疙瘩湯喝,也不看別人家大門了,一窩蜂的跑進廚房。


  若是喝麵疙瘩湯,掌廚的很快,起了火,燒一鍋水,這邊弄好麵疙瘩下滾水就行。再往裡面下點野菜,香味就傳出來了。


  元南花受了打,手腳功夫越發的快,忍著身上的痛,看著鍋中的疙瘩湯,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梁氏看到元南花那慫樣,罵了一句,接過碗打疙瘩。


  元南花加了把柴,往挨著廚房的那間破房子瞅了一眼,一副小心翼翼的說道:「娘,你知道么,二嫂今天吃得可好了。」


  梁氏冷眼瞥了她一眼,反正家裡的面沒少,豆子沒有少,能吃得多好,最多不怕死的上山摘了些野菜罷了。


  元南花見梁氏不感興趣,又道:「娘,你知道么,我今天竄門就是去問二嫂都去了哪兒。」


  聽到竄門兩字,梁氏一筷子插了過來,元南花的額頭中了招,忍著痛還陪著笑,「娘,二嫂今日還問人家去鎮上怎麼走,看樣子明天要去鎮上。」


  這個梁氏感興趣了,庄稼人這個時節農活都干不完,哪有時間去鎮上,她一個人去鎮上做什麼?不會是想逃跑吧?

  見梁氏來了興緻,元南花接著說道:「聽說在山裡弄了好東西,下山的時候那竹籃子遮得嚴嚴實實,生怕別個見了似的。」


  梁氏「嗤」了一聲,山裡能有什麼好東西,一個婦道人家,難道她還有她二兒那獵戶技能,想起方河,梁氏就收住了笑容,更不想聽元南花廢話。


  元南花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打聽得來的消息,梁氏根本不敢興趣。那就等著瞧,看她明日去鎮上賣什麼?

  好不容易整了麵疙瘩湯出來,院子里的人都眼巴巴的看著的,這時梁氏端著一個大碗從廚房裡出來,個個目光直直的盯著瞧,只見梁氏徑直走到了東屋敲門。


  方二福見兄弟幾人耷拉著腦袋,說道:「老四是秀才郎,不比咱庄稼人,明天秋試要考舉人的,你們就不要攀比了。」


  說得老大方亮紅了臉,剛才他也想梁氏端著這麼滿滿的一碗,不知鍋里還有多少,覺得做哥哥的這麼不明事理,無地自容。


  這廂話落,那廂半敞開的門傳來方偉的聲音:「娘,吃不了這麼多,半碗就夠了,其餘的你乘給孩子們吃吧。」


  以前每餐一大碗疙瘩湯,一半是給這讀書郎吃的,剩下一半就是這些孩子,梁氏總覺得虧欠了方偉,餓著他了,害得他沒心讀書,萬一明年秋試有個不好,心裡要悔死的。所以今天當家的說都有疙瘩湯喝,怎麼說梁氏也得先讓讀書郎喝飽才行。


  硬塞到方偉手中,梁氏才出來,迎上一大家子人的目光,梁氏皺了皺眉,沒什麼好臉色。


  廚房內元南花偷偷喝了好幾口了,剛悄悄地抿了口嘴,被梁氏發覺,就見她嘴角一點湯汁,拿起勺子就打了起來,「還成家賊了,啊,還成家賊了。」


  幾小碗疙瘩湯一分,元南花沒了份,她在原地跺了一腳,抹著淚進了屋。方平見了,裝作喝了兩口也跟著進了屋。


  蘇小月帶著孩子早早的睡下,院子里的聲響她聽著,給小孩卻捂了耳朵。


  第二日天微微亮,蘇小月起床,給小孩穿好衣裳,又交代了幾句,挎著竹籃子出了屋。這個時候方家下地的人都已經走了,她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沒想在院中遇上了鬼祟的元南花。


  元南花扶著牆站著,看到蘇小月遮得嚴實的竹籃子,越發的覺得裡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一副要揭開看看的模樣,蘇小月遠遠的站著沒動,把竹籃子護在身後,目光凌厲的盯著元南花。


  「二嫂,這裡面裝的什麼呢?聽說你要去鎮上趕集,可是弄到什麼好東西了不成?」元南花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往蘇小月靠近。


  「看來你還沒打怕,昨晚打的那幾板子不夠,皮又癢了。」蘇小月這麼說著,背手的後面拿出了一根棒子,元南花還真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模樣,看到那棒子就想起昨晚上方二福那兇悍的模樣,這會兒背上還痛著,嚇得她連連閃躲。


  蘇小月拿著棒子走到門口隨手甩到牆根處,看著元南花,「別打我木棒子主意,回來我要看到它。」


  說完,挎著籃子揚長而去。


  昨天蘇小月也是太過小心了些,問了一個村民往鎮上的路,今天上路時才發現出了村,去鎮上就唯一的一條寬闊一點的路,方家村還是有人去鎮上的。


  走沒多遠,後面跑來一輛牛車,上面坐的都是方家村上鎮上趕集的人,有幾人還沒有見過蘇小月的,對著她瞅了好幾眼,又三兩個的議論開了。


  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鎮上,算下來,有二十幾里路了吧,不過對於古代人來講,這二十幾里路不算什麼,快的很。


  永豐鎮挨著永豐縣,走路只要半個時辰,坐牛馬就更快了,不過方家村的人都喜歡在鎮上趕集,不喜歡去縣裡,縣裡熱鬧是熱鬧,就是貴人太多,她們怕衝撞了貴人惹來麻煩,若不是一年一度交稅的日子,定然是不會去的。


  蘇小月籃子里裝的是蜂蜜,跟著一群商販子來到東市,來的時間尚早,商販還不多。


  她四下望了一眼,看到一個茶莊,於是選了一個靠近茶莊的位置蹲下身來等著。


  不遠處的商販見了,瞧著她是個生面孔,好言提醒道:「這茶莊里進出的人可都是有錢人,咱們庄稼人家裡的東西定然是瞧不上的,來買東西的人也怕衝撞貴人,反而這處沒什麼生意,看你這模樣是從山裡弄的山貨吧,別在這兒蹲著了,蹲這兒一天都賣不出去。」


  說這話的是一位老者,人家好言相勸,一張笑臉,蘇小月露出這幾日唯一真心的笑容,卻沒有挪動位置,老者見了嘆了口氣。


  一直蹲守到中午,遠處的商販有的賣完了就走了,唯蘇小月這兒人流稀少,來往的人也都是穿著長衫的有錢人。


  蘇小月不焦不躁,目光在人群里尋著。眼瞧著前面來了一位翠綠衫的婦人,立即來了精神,忙站起來迎上。


  那婦人被人擋住去路,嚇了一跳,見是位麵皮白凈的少女,雖是一副庄稼人打扮,卻乾乾淨淨的,長相也不錯,於是停下腳步。


  「這位掌事大人,我從山裡采了些野蜂蜜,不知掌事大人看不看得上。」


  被蘇小月提到自己的身份,她有些驚訝,接著笑了起來,臉上原本就有笑紋,生得是一副天生愛笑的臉,這會兒先前的疏冷都沒有了,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看出我的身份的?」


  蘇小月不卑不亢的說道:「我在這茶莊前蹲了一個上午,見到不少有錢人,這麼看下來,就能判斷一二了。」


  這孩子靈犀,張府採辦主事喜姑立即來了興緻,指著她的籃子問:「這裡面裝的是野蜂蜜?」


  蘇小月忙把竹籃子上的乾草拿開,下面是一張又大又綠油油的荷葉,揭開荷葉,是一籃子蜂脾,一張一張的堆放在一起,好大一團,那蜜汁黃中帶黑,還是上等貨。


  作為張府的採辦主事,什麼東西沒有見過,自然能看得出這野蜂蜜的來之不易,一般她不會在不認識的人手中拿貨,不過看這少女長得乾乾淨淨的,雖衣服上有些補丁卻也針針密線還看得過去。


  人也長得秀氣,還有一副玲瓏心,就當做做好事吧,於是問道:「你這一籃子打算賣多少錢呢?」


  蘇小月含笑回答:「掌事大人看著給點就行,庄稼人賣的東西少,不懂得行情。」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末了還提了一下行情,是個會討喜的人,於是出了價:「三十文錢如何?」


  蘇小月本來就不知道行情,手上分文沒有,還沒有花過錢,自然不知道這個價格對不對,但看這人模樣精明是精明,但也不是個斤斤計較佔人便宜的,於是爽快的點了頭。


  喜姑垂首看了看自身,這野蜂蜜的蜜汁還有些溢了出來,不免會弄髒了衣裳,蘇小月見了,立即說道:「掌事大人若沒有其他的事,我可以幫你提到府上去,反正庄稼人腿腳快。」


  正合喜姑的意,於是帶著蘇小月往回走。


  一路上蘇小月打探到不少消息,還知道了這掌事是叫喜姑,專門為張府採辦的,是張府的家生子,最得主子歡心。


  從東市過去兩條街,喜姑就停住了腳步,蘇小月才回過神來,是道小側門,上面寫著張府兩字,用的是繁體字,蘇小月認識,只見字體蒼勁有力,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筆。


  喜姑見蘇小月盯著匾額看,笑問道:「莫非姑娘還會識字?」


  第七章:第一筆錢

  庄稼人識字的不多,識字都是有錢人的能力,再說庄稼人就算想養個讀書郎也養不起,喜姑是從來沒有見過庄稼人識字的,何況還是個女娃。


  蘇小月忙裝著搖了搖頭,她是穿越來的這一點不能告訴任何人,誰知道這古代人會不會信鬼神,若是被發覺,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喜姑見她不知,也沒在意,接過她手中的籃子說道:「你等著,我把竹籃子還你。」


  沒多久一個小丫鬟就出來了,手中拿著空竹籃,還有三十文錢一併送到了蘇小月的手中,蘇小月道了聲謝退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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