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第93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顧深的遺物，給了顧淺一個錯不及防。
顧淺做了一個小香囊，將夜明珠放在裏麵，掛在脖子上。
她想隨身攜帶著，每每想念大哥顧深了，就摸一摸。這樣，會讓她覺得，大哥一直都在。
顧淺回京都後，有意識的屏蔽關於過去的痛苦記憶。
這會兒卻是不得不去麵對。
顧深曾經的未婚妻，是大理寺少卿包廣榮的嫡次女包思穎。
比顧淺大了三歲。
回京都後，一直沒聽到過她的消息。
其實她可以去問阿娘，可以問哥哥們，可是卻是知曉，提及包思穎，家裏人難免傷心。
便前去找了吳嬤嬤。
吳嬤嬤那幾年一直在京都，想來是知道具體情況的。
“包四小姐啊！”
吳嬤嬤坐在顧淺的對麵，歎了口氣。
如今吳嬤嬤年紀越發的大了，當年的大火終究還是給她身體造成了傷害。
在顧淺的強烈要求下，也不再繼續強撐著一定要站在主子麵前，遵守規矩什麽的。
顧淺說好的，一定會給吳嬤嬤養老，就自然會做到。
時不時的，也會去陪伴吳嬤嬤。
吳嬤嬤如今唯一的事情就是為顧淺培養新人。
日子自然是清閑了很多，也保證了給她足夠的事情做，不至於讓她覺得自己沒用。
“大公子去世的那一年，咱們王府幾乎沉浸在悲傷中，雖是有人暗中保護包四小姐，但是幾個主子幾乎很少與她有往來了！”
“王妃曾經說過，既然大公子已然去世，那就放過包四小姐，咱們家並非那等不講道理的人家，包四小姐畢竟是大公子的未婚妻，四小姐人很好，是咱們大公子無福擁有，日後她出嫁，咱們家替大公子出一份賀禮……”
顧淺坐在吳嬤嬤身旁，聽著吳嬤嬤娓娓道來當初的過往。
顧深的死訊傳來，最難過的，除了鎮南王府，大概就是包四小姐包思穎了吧！
包思穎和顧深的相遇，充滿了顧淺口中的狗血偶像劇的情節。
包思穎跟著母親前往寺廟燒香，遇盜匪搶劫。
恰好被回京的顧深所救，並將包思穎以及包夫人送回家。
少女情懷總是詩！
英雄救美什麽的最是容易哄騙單純的小女孩。
包思穎也不例外……
畢竟是家裏的嫡次女，上有兄姐，所以父母對她要求並不高。
平安快樂就好。
於是將小姑娘完成了一個單純散漫的性子。
涉世未深，初次遇到話本子裏的情節，英雄情節比較深的包思穎自然對顧深一見傾心。
尤其是顧深恰好長在了包思穎的點上。
包思穎想過很多未來夫君的模樣，直道見到顧深，這個傳說中百戰百勝，鐵骨錚錚的硬漢。
給足了包思穎安全感。
小姑娘勇氣可嘉，因為喜歡，所以常常偷偷尋找顧深的蹤跡，跟在顧深身後，像小尾巴似的。
愛屋及烏，對那個別人口中的小霸王顧淺也格外地好。
宴會上或者平日裏看到了，總要跑去和顧淺說說話，畢竟顧深遇不到，那就舍遠求近，和顧淺說說話，以解相思。
剛開始並不知曉包思穎的目的，對於這個擁有包子臉的可愛小姐姐，顧淺也是喜歡的。
女孩子在一起，總免不了磕磕碰碰，吵吵鬧鬧。
尤其是宴會上，那麽多女孩子在一起。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那麽，那麽多女人在一起，自然是爭吵連篇。
其他女孩子吵架，都是各種委婉，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語。
到了顧淺這裏，不服就幹！
因為包思穎的示好，顧淺幫過她幾次，到是也拉進了兩人的距離。
不過，顧淺依舊是那個喜歡自由，喜歡翱翔天際的鳳。
後宅大院關不住她。
所以那樣的宴會她很少參加，除非是推脫不了，或者關係太親近，再或者顧君衡和顧嶸他們都沒時間，顧淺無聊才會前往。
包思穎的幾次三番打聽和追著人跑，雖是含蓄，卻也終究引起了顧深的注意力。
包思穎是一個嬌寵長大的小女孩兒。
與顧淺的英姿颯爽不同。
包思穎是純粹的小女孩兒。
會哭會鬧會傷心會難過的小女孩。
顧深遇到過包思穎幾次，連續幾次都是包思穎人在困境，他出手相幫。
這是顧深第一次知道還有人可以這麽倒黴。
第一次見麵，包思穎遇到盜匪！
第二次見麵，小丫頭前去宮裏參加宮宴迷路了！哭得稀裏嘩啦，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整個包子臉擰在一起，看起來醜萌醜萌的。把顧深給逗樂了！
第三次見麵，包思穎在跟一世家小姐打架。
顧深不知道原因，隻是恰好看到包思穎被人推到，那人跑了。
叫人坐在地上嗚嗚哭泣，就走過去，將人脫臼的腳掰回原位……
看著小丫頭痛得臉色蒼白，顧深暗歎，還是他們家小顧淺好啊！
都不知道痛的！
……
連續幾次救了這個倒黴蛋，顧深倒也將人記下來了。
後來，顧深才發現，原來小丫頭一直在關注自己，偷偷的跟著自己。
他以為的將人僅有的幾次見麵，其實已經是包思穎的無數次偶遇。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所幸包思穎的暗戀雖是無聲，卻終究讓顧深看到了。
從剛開始的嗤之以鼻，表示隻會找一個妹妹那樣瀟灑大氣的女孩子，到最後的看到包思穎便滿心歡喜。
舍不得見她流淚。
包思穎沒啥特長，但是廚藝特別好，尤其是做點心。
有幸吃過幾次之後，顧深終於知道了小姑娘對自己的心意。
向來自稱大老粗的顧深，終究是慌了。
最後揚言表示，小丫頭太倒黴了，他得將人看緊，保護她，於是求著阿爹阿娘上門求了親。
沒來得及成親，顧深就撒手人寰，戰死沙場了。
雖是緣淺，但是兩人之間也有許多美好回憶。
尤其是顧深之於包思穎，是特別的存在。
那些無數個她追在他身後，看著她最愛的將軍，鐵骨錚錚的模樣。
包思穎雖是未曾上過戰場，卻能想象得到，顧深在戰場上的模樣。
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目光就沒看向其他人。
兩人家世地位差距太多。好不容易盼來了這緣分。
包思穎歡歡喜喜的繡著嫁衣，準備等未婚夫君凱旋而歸，就十裏紅妝出嫁時。
卻終究隻等到了死訊。
顧家人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包思穎亦是不例外。
甚至初知消息那段時間，哭暈了一次又一次。
顧深常常笑話小姑娘，在外人麵前溫柔賢淑，端莊大方，善解人意。
可是卻讓她看到了太多麵。
比如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
比如假山後的花園裏與一世家女大打出手。
比如打不過背地裏罵人！
比如吃到好吃的開心的眯起了眼，像極了小貓咪。
比如……
顧深這輩子最重要的三個女人，一個母親，一個未婚妻子，一個妹妹。
他誰也沒來得及好好告別，就長眠於異鄉……
“包四小姐，在大公子去世後的第三年，出家了！”
顧淺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房間，腦海裏不停的想著吳嬤嬤的那句話。
“包四小姐，在大公子去世後的第三年，出家了！”
“出家了……”
出家了？
出家了是什麽意思？
緩過來後，顧淺回到房間，將大哥給的書信揣在懷裏，快步離開了公主府。
騎著馬向著京都郊外騎去。
包思穎出家的地方，是與顧深初次相遇的寺廟不遠處的尼姑庵！
顧淺來到尼姑庵，頗有些近鄉情怯的既視感。
找到包思穎時，她正跪在菩薩前念經。
印象中的小姑娘，長著一張包子臉，笑容甜美溫柔。
是顧淺眼中世家女該有的模樣，溫柔賢淑，端莊大方。
哭起來也是顧淺喜歡的梨花帶雨模樣。
可是如今見到的人，臉上沒了笑意。
全身充滿了祥和氣息。
包子臉也變成了瓜子臉，笑意也轉化為麵無表情。
看到顧淺的那一刻，包思穎眼眸微微閃動。
兩人離開了尼姑庵。
尼姑庵後麵有一片梅林，如今正是梅花綻放的季節。
“知道你安好，我很開心！”
離開了正堂，包思穎似乎輕鬆了很多，身上也不再如方才的肅穆莊嚴。
“謝謝！”顧淺呢喃著說道。
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
“如今一切可好？可否成親？”
兩人又像是回到了曾經。
“夫家姓李，尋常人家，待我很好，兩情相悅，如今育有一女！”
包思穎聽罷，點了點頭。
看向遠處的山脈，眼眸微斂。
如果……
她也應該兒女成群的……
“為何出家？大哥……希望你幸福！”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如果不是他，此生，就不必再遇到其他人了！”
包思穎笑了！
一如既往的溫柔。
隻是，曾經的溫柔，多多少少有人前的裝模作樣。
而如今，已經不再是那個跳脫單純的少女。
隨著歲月的沉澱，經曆時間的洗禮。
洗盡鉛華……
顧淺記得曾經看過一段話。
人的一生，總要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或許，在包思穎心目中，那個驚豔了她的人，就是那個溫柔了她整個歲月的人吧！
顧淺思慮良久，終究還是留下了顧深的書信。
“原是應該在大哥離開的第三年給你，抱歉……”
顧淺沒看到信上的內容。
離開時，聽到了身後的小聲哽咽。
顧淺微微停頓，隨後紅著眼眶離開！
年輕的時候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否則，往後的整個餘生，就再也容納不了其他人。
出家對於包思穎來說，或許隻是心靈上的解脫，尋找一個可以安安靜靜想念那個驚豔了她的人吧！
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等你；
苦酒折柳今別離，無風無月亦無你；
……
顧淺回到京都時，已是傍晚。
這兩天心情不好，李墨直接讓孩子待在鎮南王府。
顧淺也沒有回公主府，直接回了王府。
大哥顧深葬在皇陵。
她想帶著小猴子去看看。
小猴子都已經快五歲了，還沒見過大舅舅。
是時候給她介紹，她還有一個像外祖父一樣鐵骨錚錚的大舅舅了！
隻是，皇陵，除了有大哥顧深，還有他……曾經的秦王殿下……
“我準備帶小猴子去皇陵祭拜大哥！”
“什麽？？”
顧淺話落，家裏人全都震驚！
“好，我來安排！”
老王爺沉思片刻，開口說道。
“那我去準備準備！”
顧羨起身，準備離開。
顧崢：“我與你同去！”
顧嶸：“我也一起去吧！好久沒見大哥了！”
家裏人紛紛起身，眉頭緊蹙，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般。
老王妃雖是沒說話，但是表情已經告訴了顧淺她的決定。
顧淺笑了！
她知道他們其實並不希望自己前去的，因為那裏有自己害怕的人。
可是顧淺知道。自己不會因為秦王就退避三舍，從而放棄去見大哥。
顧羨他們也都知道顧淺的脾氣。
有時候，她決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說是大大咧咧，但是性格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顧淺知道他們在準備什麽，他們怕他去了皇陵出事，所以準備去給秦王挪地兒吧！！
怕她看到那個讓她恨之入骨，惡心透了的人。
秦王是她的夢魘，是她不能觸及的痛。
或許是想到大哥顧深，心裏的惡心和抵觸就平複了很多。
“好，咱們一起去！”
顧淺莞爾一笑，才不會逞強說什麽就要自己去。
有家人寵愛和保護為什麽不要？
小猴子不明白為什麽見大舅舅家裏人要如此緊張。
但是那氛圍讓她明白不是說話的時候。
回家的路上，李墨也跟著進了馬車。
什麽都沒說，隻是緊緊的握著顧淺的手。
“我還坐在旁邊呢，真的是沒眼看！”
小猴子兩隻手捂著眼睛，卻是露出了大大的縫兒，緊盯著阿爹阿娘的牽著手一臉嫌棄的笑著。
“小鬼機靈！”
顧淺莞爾……
“過來，阿娘抱！”
顧淺伸手……
小猴子乖巧的投進阿娘的懷抱。
這兩天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阿娘的情緒起伏，所以她很乖巧的沒有鬧，聽話的跟著外祖母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