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琴妃
琴妃之貌,傾國傾城;琴妃之音,能引百鳥。
傳言秦妃有驚世之貌,世間少有。一顰一簇,傳神動人,一舉一動,勾魂奪魄,引先皇對琴妃一見鍾情。琴妃誓不從先皇,最後先皇以於慶國餘下的數十名宗室子弟的命為條件,強娶了琴妃。
入宮以後,琴妃榮寵不斷,引後宮女子心生怨懟。
琴妃在入宮一年後,生下皇子,未足月,便中毒身亡。琴妃日日以淚洗麵,先皇為安撫琴妃,命人徹查此事,幾經周折下,最終查到了當年的一個貴妃頭上。
貴妃家世顯赫,在朝上也根基深厚,就在眾人以為此事會不了了之時,貴妃失足落入冬日的湖中,雖僥幸被太監救起,也患了嚴重的風寒,在病榻上纏綿數日,最終離開了人世。
奇怪的是貴妃的母族並未對此事表示有任何意見,就仿佛這真的隻是個意外一般。
貴妃死得太過蹊蹺,朝局中的人對此有許多猜測,但始終沒有找到依據。
有人說,秦妃乃是當代妲己,有魅惑人心之能。經此一事,無人敢惹琴妃。
這也就為今後的禍患埋下了種子。
榮光五年,於慶國餘孽禍亂大滎,琴妃與於慶國餘孽裏應外合,助其殺至皇城,屠殺城中數百人,長刀直指先皇頭顱。
幸好先皇有包卿鈺在側,包卿鈺以身為盾,護住了先皇。
經此一役,先皇再難容下琴妃,即便他敢將琴妃留在枕邊,朝中大臣也不會同意。
秦妃被獨自囚禁在宮內,慘淡的燭火照在她憔悴的臉上,雖未施粉黛,眼波裏恍若盛滿了星辰般,唇無血色,竟顯得十分淒美可人。她端坐著,一襲素色的白衣帶著幾分清冷,墨色的長發散落腰際,帶著些許的散漫與漠然。燭火跳躍,燈影閃爍,窗外是窸窣的蟲鳴聲。
先帝駐足於門外,眼神複雜,有恨,有愛,也有不甘。
當天夜裏,琴妃取出了從於慶國帶回來的塵封多年的桐木琴,再次奏起了《佳人》,琴音清亮,仿若天籟之音。
先皇獨自坐在屋頂飲酒,聽著琴音起,琴音息。他猜到了琴妃的心思,但他不能阻止。
一曲奏罷,琴妃便將白綾拋上了房梁,了卻了這可憐可悲可歎的一生,先皇也飲下了酒壺中的最後一滴,醉倒在了屋頂上。
先皇身邊的太監是太後的人,太後進了先皇寢宮,聽他喊了一夜的琴妃閨名。
黃裳女子聽完太後的話,眼裏的光消失不見,仿佛是個死人。
太後一臉蔑視,走回了位子,輕輕說了聲:“看在你尚年幼的份上,退下吧。”
婦人感激不盡,拉著癱成泥一般的女子,匆匆忙忙地離開。
蘇慕知道,這個女子不會再在京城中出現,極有可能被父母隨意地嫁到遠方,或者餘生長伴青燈古佛。
“這女子也真是傻,天上掉的餡餅也敢吃。”劉梓晨事不關己,冷漠地看著兩人狼狽地離開了宮殿。
蘇慕能理解黃裳女子的做法,但也不讚同。
在此之後,林毅又誇讚兩個女子。
蘇慕說不出心底的情緒,隻覺得酸澀難忍,她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些女子便都會進宮。
蘇慕不願再看,自顧自吃著可人的含桃,含桃小巧,吃了也墊不了肚子,加上輕風的,蘇慕也不過癮。
劉梓晨討好地將麵前剩下的含桃端給了蘇慕,蘇慕十分嫌棄地看了眼隻剩下幾顆含桃的小盞子。
劉梓晨嘿嘿一笑道:“先嚐著。江浙一段多得是,他日我命人親自送到你的府上。”
蘇慕知道他是賊心不死,但懶得理會,索性別過頭,過濾了他的聲音,當他不在。
“哀家聽聞胡家有女喚胡姿,一曲劍舞出神入化,不知哀家可有這眼福?”太後本想等著胡姿自己開口,但胡姿久久未動,而林毅也有了煩躁之色,為了場麵冷下來,她隻能出麵道。
胡夫人笑道,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伸出手捅了捅胡姿:“倒不是臣婦自賣自誇,小女的劍舞確實驚豔。”
胡姿冷著臉站起來生硬地道:“多謝太後抬愛,但小女今日未攜劍。”
太後皺眉道:“宮中侍衛眾多,你隨意挑一把便是。”太後對所謂劍舞並不感興趣,但胡姿隨軍長大,一身蠻氣,想來也沒有其他能拿出手的。
皇上確實可以直接封胡姿為後,但卻不能讓人信服。為妃為後,都該有才德伴身。
胡姿還想找借口拒絕。
林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喊了聲王齕。
王齕立刻送上了自己的隨身寶劍。
胡姿接過劍,站在殿中,靜默不語。
“我和你說,這胡姿的劍舞還真不錯,睜大眼好好看看。”劉梓晨朝著蘇慕道,似乎沒有感受到蘇慕對他的冷漠。
劉梓晨的手指關節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時不時彈一下琉璃盞,發出脆響。
胡姿回頭看了他一眼,終於動了。
長劍橫起,腰肢搖曳。
狂放而又內斂,激昂而又悲愴,初看是矛盾重重,細看卻又不顯突兀。
在座的人隻覺得豪氣上湧至胸口,再來一把劍,便可大殺四方一般。
場上的胡姿,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即便火滅,也會留下風也吹不散的灰燼,在所有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
劉梓晨沒有用手,直接扣起兩個琉璃碗,發出清越的聲響,與胡姿手中劍的錚鳴相應和。
一曲舞罷,胡姿麵朝劉梓晨,長劍指地。
劉梓晨沒有看她。
門外的風吹來,紅裙飄蕩,胡姿深吸一口氣,又轉過身,將劍在空中劃了一道美妙的弧線。
“甚妙!甚妙!”太後笑道。
胡姿僵硬地笑笑。
林毅點點頭讚賞道:“此舞狂放不羈,男子的氣概與女子的柔婉雜而揉之,融合巧妙,甚好,甚好。”
宴會至今,林毅誇過不少人,但大多隻有一句輕飄飄的“甚好”,唯有胡姿得到了林毅如此的誇獎,可見胡姿的舞確實驚豔。
蘇慕隻覺得胸口沉悶,仿佛堵著一口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