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將夜無夜
藿香並不對雙方互相解釋身份。
碰上軟釘子,程度寧滿不在意翻身下馬於她寒暄客套一番。
“藿香姑娘。”
藿香聽到來自玉樓的問候,微微頷首露出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
“……”玉樓不自在地抱緊劍不再言語。
程度寧不忍笑他,好不容易想跟姑娘搭話不想出師未捷貼了冷臉。
程度寧等不見姬無夜頗為意外故意問她:“你家主人可曾接到拜帖?”
姬無夜做人暴戾恣睢,待人接物上卻向來講究道理——凡有客,必然親自相迎以示尊重。期間真情也好假意也罷,麵子裏子禮儀足足的挑不出紕漏。
怎麽這回變了個人?
自打見著藿香,玉樓目光便從未往別處停留一直雲在藿香背後長劍的離情上動也不動。
藿香一路目不斜視任由他看同時敷衍地解釋:“主人有要事處理,還請見諒。”
程度寧搖搖頭沒有表示意見跟著藿香鏽紅色裙擺一路走進宅子。
九州之內能同姬無夜狠辣馳名的怕隻有他舉世無雙的好皮囊——有傳言姬無夜剛滿十歲時風華初綻相貌就已然排得了整個瀛州頭籌,長到十五歲天子春帷更是由當時風流成性的天子親讚其傾國傾城第一人,現在弱冠之年一顰一笑無不引得閨閣少女們芳心泛濫。可惜此等好相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偏偏這等惡名,還是有不少癡兒心甘情願前仆後繼。
當中傳聞更甚者,甚至有說前女帝便是中了他的美人計神魂顛倒時任由其奪走了國師之位後被心狠手辣的殺人滅口。
世人多愛聽些美人們香豔綺麗的故事,至於真相往往不作深究。民間甚至有不少人堅信姬無夜乃妖神轉世,一舉一動皆能蠱惑人心。程度寧心中千萬個不信陳思寧為姬無夜所殺,卻也找不出證據反駁。她與陳思寧少時玩伴自認為了解對方品行,她斷然不是那種因會因美色了誤大事的人,然斯人已逝,想再多也無人聽取了。
飛鶴衛人對藿香舊主過世後毫不猶豫追隨姬無夜的行徑嗤之以鼻,藿香對飛鶴衛當年見死不救的作為咬牙切齒。互相看不慣中,這些年藿香跟著姬無夜與飛鶴衛漸行漸遠,對誰都是冷冰冰的模樣。
姬無夜是謎,陳思寧是謎,陳思寧的前婢女藿香也是謎。
腳步聲逐漸停在房門口,還沒等姬無夜請人,她就先聽到屋頭寧死不屈的女聲:“你盡管捆著,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
洛淩薇:“……”
還是搞不明白姬無夜神經兮兮帶自己看什麽戲。
話本子裏的套路,好一出逼良為娼的大戲。她才有點好奇到底是哪樣的地傑人靈,竟培養出這樣一個人才。
“多年不見,不知何時國師竟做起了這等生意?”
“讓您見笑了。”
藿香表示過歉意後徑自上前鬆開小姑娘勒紅的手腕——就這點能耐,管送到門口也是沒本事從在場任何一位手中逃脫的。
“臨時抓了個小東西,禮數不周萬望見諒。”
姬無夜懶洋洋打個哈欠,也不打算起身換個姿勢倚著床頭露出大半個胸膛。虛搭在下半身的毛毯由於動作幅度太大順著床角滑落露出一截暗紅色衣角,嗅到鼻尖若有若無的血氣一旁服帖綁在椅子上的小姑娘,不知是嚇得還是為美色所獲丟了魂死咬著嘴唇不敢出聲。
“煩請稍等片刻。”混不吝的姬無夜也不在乎是否當著客人的麵審犯人,轉頭攏起衣袍便審:“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藿香顧不上招待客人聞言欺身上前冰涼的刀鋒緊貼在小姑娘脖子上。
程度寧並不插手,回退玉樓兀自坐下。
同其他飛鶴衛人一樣,程度寧巴不得姬無夜頭上事情越來越多好省的他四處作妖。
趁著姬無夜審人功夫,侍女適時上前為程度寧添茶,又端上幾碟精致可人的小點心。
點心雖少,但卻囊括了九州各處特色各個玉雪可愛價值不菲,水準怕就是陳陳宮禦用廚子也拍馬難及。
“先生請用。”
程度寧好笑,合著姬無夜以為她日夜兼程幾百裏來看場戲?
“我…我…我……”小姑娘眼巴巴看著脖頸上雪亮的匕首,登時嚇得腿腳發軟磕磕巴巴話也說不全。
同為女人藿香可不尊崇男人那一套憐香惜玉,暗自使勁刀鋒破開衣料割破女孩細嫩的皮膚。
“老實交代!”
又一個折服在飛鶴衛氣場下的小慫包。姬無夜看笑了,拉把椅子坐在小姑娘跟前指指一邊還未收鞘的青鋒劍:“看到了沒,說不清楚我敢保證不肖半刻它就會要了你的腦袋。”
說完還比劃比劃脖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兩個人一個沉默一個恐嚇無形當中的威壓下不一會小姑娘恍恍惚惚自己來龍去脈說了低掉。
“之遠讓我…”最後小姑娘吞了口唾沫,瞥一眼黑衣黑袍黑麵具裹得嚴嚴實實的程度寧牙根此起彼伏,“讓我守著你們,若有什麽異動便傳信給他。”
“反…反正你們誰都不能傷害他!”
唇齒略過那個人的名字,小姑娘忽然抹去額頭掛著的冷汗倔強地揚起頭,好似連帶著脖子割開的還有她前一刻瑟瑟發抖的膽子。
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最後時刻英勇一般方才不負這一遭。
不過顯然其他人的關注點並不在這,全然沒有理會她的為愛慷慨赴死的氣節。
海樓?洛淩薇側目正對上姬無夜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皮直跳。
“好一個為愛赴死!藿香,放人。”姬無夜擺擺手摘下腕上的珊瑚珠手串,珊瑚是血紅色被人精心雕琢成了紅豆模樣撚在指尖像一顆顆殷實飽滿的種子。
“關於離別夏都曾有歌,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可我覺得人若是沒了牽掛,便是再多的回憶也是留不住的。”他把玩的手停了停目光重新落在程度寧身上和藹且憐憫,“你說是也不是,程度寧?”
程度寧隔著茶湯裏不斷升騰地氤氳的水汽與他對視,底下寬大的袖袍裏手握成一團。她曉得陳橋生已然將她的身份猜的八九不離十,眼下海樓這麽一摻和飛鶴衛也瞞不住,隻剩她夾在中間滋味尤其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