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爭端再起
“是，我確實是雲州一役的幕後推手，可你別忘了我的阿姐，你也是其中一環！是你，是你害的他國破家亡，兄妹失散。”
走到門口的程度寧猝然回頭臉色陰狠。
“海樓，我勸你適可而止！”
意料中的劍光一閃而至，得到想要的反應，海樓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陰森的笑容衣衫掠動隻剩下半截純黑色袖口。
“三日時間，要麽交出兵諫，要麽離開陳橋生。陳思寧的下場，我勸你看清楚！”
程度寧攥著劍柄的右手骨節泛白，心中深埋多年的火種壓縮到極致迸發出熊熊火焰，燒的整個人由內而外不得安寧。海樓總是有能力戳開人心脆弱所在，直麵血肉模糊的慘淡現實。
陳思寧，一個在埋藏多年的名字。她即是人又是符號，盡管魂斷香銷歸於塵土，然而她依然如同魔咒鐫刻在每個飛鶴衛人心裏作為一個閉口不言的禁忌。
徒然間程度寧生出許多委屈，積年累月壓抑的情緒觸底反彈鋪天蓋地壓得她喘不過氣，偏眼睛是幹涸的想放肆去哭一場也不能。
她幾乎是認命地想就這麽燒吧，直到整個人都化為灰燼消失在塵埃裏。
陳橋生再推門時正看到程度寧僵直目然地佇立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盯著碎落滿地的喜字不辯喜悲。
好似已然皈依的老者，經年累月去參破一個心魔。
“舟虞，你來啦。”
程度寧聲音飄忽不定似是而非，帶著不易察覺的茫然無措。
“我在。”陳橋生連忙上前，溫熱的手掌搭上她冰涼的指尖繼而緊握，溫度通過指尖四通八達的脈絡源源不斷運達程度寧身體各處。
過了良久，程度寧臉色才回暖。她用進所有氣力回握住陳橋生的指尖，煞氣自眉宇間洶湧而出像極了江湖上傳言中手起刀落殺人不遮掩的女魔頭，但終究還是理智勝過情緒在極致的克製中擠出一個近乎完美的笑。
“你怕死麽？”
“我早該死的，雲州獻上降表時陳橋生就不該存活於世了。可我遇見了你，現在每過一天都是賺的。”
對生死這類事情他早看的格外淡然，沒有驚慌，也沒有畏懼。也知曉程度寧的意圖，與他而言同生共死，未必不是一種圓滿。
陳橋生彎腰把人扶起來，眉頭微皺心中對海樓的不滿又多了一層。
費心籌謀月餘的婚宴，終究還是被這小子毀的徹底。
大堂經過海樓一通攪鬧後破落地不剩半分喜慶，等著收拾停當天已經大黑，程度寧也終於恢複了先前文文弱弱的模樣。
程度寧取來清水細心擦拭過陳橋生髒汙的手指，挑亮燈芯後擺放好碗筷，做完一切正好看見陳橋生於燈光下柔軟的目光，程度寧眸色漸深咬牙下定決心問：“夫君可有什麽要問我的？”
她現在隻怕陳橋生一如先前那般裝聾作啞故作無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不知道陳橋生猜到多少，索性開門見山偵破身份省的到時尷尬。
陳橋生愣了愣繼而搖頭，想想沒什麽可問。
“媳婦兒這般賢惠，可讓夫君如何是好？”陳橋生摸摸下巴，學著海樓插科打諢，賴皮的模樣竟學了五六分去。
程度寧眼眶一酸：“你就從沒懷疑過我的來曆麽？”
“這有什麽可懷疑的，既入了我陳家門，還能是其他來曆不明的人麽？”
含沙射影地損一損海樓，陳橋生心情舒暢不少，捏起筷子把盤裏為數不多的瘦肉統統揀去程度寧碗裏。
這幾日操勞，瘦的下巴都尖了。
見他不願多談，程度寧入座順從地捧起碗低頭默默吃飯。氣氛僵持半盞茶時間，陳橋生憋不住停下筷子好笑的揉亂她本就淩亂的發髻。
“我曾應過你，隻要我還在一天不會使你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顧影山位於郡都東三十裏疏郡內，距臨都城算得上是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地界。疏郡地廣人稀雖夠的上周圍大郡，但人口上處於劣勢境況遠不能為城隻能依仗群山為做一個易守難攻的附庸。
此時清早，晨霧流嵐山間峰巒重重疊疊露出青黛色的影，宛如美人顰顰蹙起來的眉尖和著女兒家嘹亮的歌聲一道，忽近忽遠悄然撩撥心尖。
村民們沒有心思欣賞詩情畫意夏天正是野禽長膘體壯的時候，山裏清早起來就能見到上山的隊伍。村裏種完糧食往往都趁這時候獵一波好收幾張皮子賣去鎮子，靠山吃山，小村裏人並不多整座山脈跑下來一趟秋獵能攢下不少錢財。
陳橋生也背了背簍混在隊伍裏和村裏男人們一齊上山，入鄉隨俗在這裏生活了四五年於他而言顧影山也算是半個故鄉。
“夫君何時回來？”程度寧一早備好了幹糧跟著送行，她穿著陳橋生特意托人去鎮上買回來的新式衣裙，站在粗枝大葉大紅大綠的村婦裏格外清新脫俗。
“少則三日，多則一旬”陳橋生背好包袱不放心的再三叮囑，“想吃什麽用什麽自己取了銀錢下山去買，別去灶台也別亂動針線仔細傷手。”
程度寧麵帶微笑不厭其煩的聽他一遍又一遍叮囑，手也不閑著細心地再把包袱檢查一遍翻好邊角加緊繩結。
又走一段，同行漸少陳橋生不放心小媳婦自己回家勒令她不準再跟。
“莫要再送了，再往上不安全。”
“夫君帶上這個，上山小心。”程度寧突然接下脖頸上的玉玨塞進陳橋生掌心。
那是她貼身之物初初離開人體尚還帶著體溫，陳橋生拿軟布悉心包上放進懷裏緊貼心髒位置。
“等我回來。”
小夫妻依依惜別，陳橋生背著行囊三步一回頭，直瞅著青黛色山影中媳婦兒消失不見。不知怎的，他總有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你小子，知道疼媳婦。”有人想起來昨天喜宴上橫豎挑理的小舅子笑眯眯湊上去，“對了，你那小舅子昨天沒鬧事吧？”
小舅子找茬，山村裏頭等的新鮮事，男人們嘴碎起來一點不比女人差，見著有人開了頭不少人圍過來等著聽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