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心疼
一直到晚飯都準備好擺上餐桌了, 阮老爺子還拉著梵天在書房裡看畫品字，頗有一副相見恨晚怎麼都聊不夠的架勢。
由於是小年夜, 家裡的傭人有一個請假回了老家, 就剩下劉姐一個人，阮夫人便跟著一起準備了小年兒夜的團圓飯。雖然平時不經常做這些事情, 但到底是大家閨秀, 廳堂出得，廚房自然也是入得的。
阮夫人將手中端著的菜盤放到了餐桌上，擺了擺位置，就聽背後有人喊道——
「阿姨，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這個拼盤我搞不定啦！」原來是暗月也在廚房裡幫忙張羅, 不過很顯然, 對於這些他幾乎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他並不擅長, 要說在林子里烤個野兔，小河邊烤條魚什麼的, 他倒是敢挺起胸膛做人，不過現在這些精細的菜肴, 他卻是束手無策的。
暗月覺得這時他「十全九美」人生中的唯一缺點, 必須攻克，於是就幹勁十足的紮根廚房不出來了,
「來啦來啦。」
「兒子, 去書房叫爺爺他們出來吃飯。」阮夫人一邊應著, 一邊匆匆跟阮宋交代了一句，也不管菜盤子擺的正不正了，趕緊又折回了廚房響應暗月的呼喚。
阮宋隱約還能聽到廚房裡兩個人帶著輕笑的說話聲，頓時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一個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未來婆媳相處融洽什麼的，果然是一件比作畫賺大錢還值得他高興的事情啊！
讓阮宋去書房叫人吃飯的結果，就是又搭進去了一個人。
阮夫人他們這邊收拾完到餐廳之後，卻發現連原本坐在客廳里的阮宋都不見了，無奈只好親自到書房去叫人，正巧這時阮父也進了門。阮夫人二話沒說接過阮父的外套和公文包，打發他去書房叫人了。
夫人下了死命令，阮父也不含糊，雖然被自家老爺子狠狠瞪了幾眼，最終還是圓滿完成了任務。
這一頓年夜飯，可以算得上是阮家近幾年來，吃過的最和諧最歡樂的一頓年夜飯了。不知道是因為有客人的原因，還是暗月真的起到了潤滑作用，這一晚上的阮夫人始終都是洋溢著笑臉的，就連對阮唐也少了幾分往日的冷淡，至於阮老爺子就更不用說了，賓主盡歡。
一整個晚上，梵天都沒有找到機會私下跟阮宋說上幾句話，不過看著今天這樣歡樂的氣氛，隨後想想，有些事情也不急於一時，便作罷了。
小年兒夜過後的第三天，阮老爺子跟兒子和兒媳婦坐上了去海外的飛機，到老三家裡過年去了。阮宋的畫廊，歷來是越到年底越忙碌，所以就沒有跟著一起過去。而金鐘即便再不情願，也是要回去的，還沒等上飛機，他就覺得腦中已經充滿了「你都三十多了，blablablabla……」、「我跟你爸也不是傳統的人，管他是男是女blablablabla……」、「可憐我跟你爸一把年紀，也每個孫子孫女的，你看誰誰誰家，blablablabla……」等等等等之類的話，最後還是耷拉著腦袋登機了。
至於阮唐，一向是不到海外去的，今年自然也沒有例外。
一大早，阮唐去機場送機，梵天起床后就一個人在家裡玩網路遊戲。
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梵天已經有些天沒有登錄遊戲賬號了，這一上去，角色還停留在上次她浴血奮戰的地方，自然還是一個衣衫襤褸沒有滿級的小號，獨自矗立在寒風中。遊戲場景做的十分逼真，不時有幾片樹葉從頭頂落下，看上去十分蕭瑟。
梵天蹙了蹙眉，看著距離自己遊戲角色30尺，身形高大的紅名怪，心裡的滋味有些複雜。這就是上次那個讓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英怪，現在沒有暗月的小蘿莉在旁邊加血……
Emmmmm，有點難搞了。
猶豫片刻，梵天還是選擇沖了上去，風騷的走位一看就是技術流，然後，就這樣刷刷刷幾下，英勇的倒在了血泊里，左手在鍵盤上已經按下去的技能，都還沒有釋放出去。
一時間，場面有點尷尬，不過只有他一個人在房間，也就無所謂了。
點擊屏幕中央的原地復活，梵天正準備再次衝上去，突然想起來之前《焚魂》的那個市場總監，送過他一個禮物，裡面好像全是一些遊戲的裝備卡和點卡之類的道具。
放在哪來著？
梵天回頭看了一圈，最後在旁邊的小書桌上發現了那個卡通的小盒子。沒有起身，梵天扭身伸出右手五指彎曲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微微使力，就見小盒子已經被他穩穩的拿在了手上。
按照自己的遊戲角色的職業，梵天兌換了一整套在這個等級來說非常制霸的裝備，連武器都是帶吸血暴擊特效的，然後又兌換了一些輔助道具之類的，最後看看，實在沒有說很么可以弄的了才算完，饒是這樣，卡片還是剩下了一部分，可見遊戲公司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梵天這個時候對遊戲大數據還沒有很深的概念，並不知道這一小盒子的東西，在遊戲里到底是個什麼價值，也不知道他這種「豪氣」的用法在其他玩家看來是多麼的……傻【嗶——】，他只是覺得這些東西很有用，他換了裝備之後，之前那個讓他倒下無數次的精英怪，很輕鬆的就被他解決掉了。
在這之後，升級之路變得十分順暢，殺怪的時候一刀一個小朋友，漸漸的，身邊一些其他正在做任務的玩家開始點他進組，不一會兒就湊滿了一個隊伍。
梵天眯了眯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唯有微微牽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內心的情緒。
這樣的江湖，才像是他熟悉的江湖嘛。
過了一會兒，擺在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阮唐打過來的。
「你在做什麼呢？中午想吃什麼？我從外面帶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阮唐的聲音，十分清晰，語調很輕鬆，聽起來就是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
像是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般，梵天面無表情的臉色變得柔和了起來。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專心的跟阮唐講著電話，電腦屏幕中的遊戲角色也靜止不動了，-5點、-6點的掉著血，基本上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遊戲升級，吃什麼都好，你看著買吧。」
電話那頭的阮唐聽到「遊戲升級」的時候，左手突然打滑，行駛在內環快速路上的車子也跟著扭了一下，嚇得他趕緊正襟危坐，雙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盤。
「……怎麼了？」耳力無人可及的梵天，自然沒有忽略掉剛剛電話里傳來的那一道細微抽氣聲，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
「沒事沒事，我在開車。」頓了下，阮唐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想了下，不如中午我們不在家吃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一個有很多美食小吃的地方，有一些你可能都還沒有吃過吶。」
他還沒吃過的，好吃的東西嗎？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
「嗯，好。」
「那行，我大概還有二十多分鐘到家，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你直接下車庫來吧。」
梵天再次應了一聲，才掛斷了電話，回頭看著屏幕上被四五隻小怪圍毆砍了一會兒，卻基本沒怎麼掉血的遊戲角色，然後就這麼就進了浴室。
另外一端的阮唐，掛斷電話后，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不過想著想著，想到梵天在玩遊戲時候的樣子，最後還是沒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真是，固執的有些……讓人佩服。
雖然有著想要逃避陪某人練級的心思，而提議去吃好吃的，但其實原本這個念頭阮唐就已經想了好一陣子了，一直想要帶梵天去的，只是這段時間忙忙碌碌的，沒找到機會，誰知今天正好歪打正著，成行了。
這麼長時間的朝夕相處，因為用心，阮唐對梵天不可謂不了解。
用現在的話說，梵天其實就是個吃貨，只不過他的想法實在是讓人太難以察覺了。想到這裡，阮唐斂了笑，心底有點酸酸澀澀的噝噝啦啦的疼。
其實阮唐也覺得自己這種感覺怪莫名其妙的，梵天看上去冷冰冰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給人的感覺總是強大的，強大到無所不能，可明明是那麼無堅不摧的一個存在，他卻總是會為他感到心疼，想對他好，想讓他發自內心的高興，想為他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想讓他，看起來不那麼的孤獨。
想著最初遇到這個人的時候，來到這個對於他來說完全陌生的時代，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應。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阮唐知道，對於全然陌生的時代，即便沒有恐懼，梵天一定也有過忐忑，有過不安。只是，有些人喜歡把情緒通過言語或者表情傳達給其他人，但有的人，卻只是將什麼都放在心裡。
想著剛開始「撿」到梵天的那幾天，似乎除了吃飯睡覺，他都是在書房裡捧著書看，前一天是古代史，過兩天就變成了近代史，再後來就是一些稗官野史、新聞、書畫、詩詞、等等，什麼都看。
另一方面，對於不認識或者不懂的事物，梵天從來都是看懂了摸准了學會了才去嘗試，因此從不露怯，看上去那麼的胸有成竹。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掩飾和化解不安啊……
不想了，反正以後，自己會對他很好，更好，非常好，就是了。
笑容再次爬上了眼角眉梢，阮唐踩了踩油門，迫不及待的想快一點見到那個彆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