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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第425章 總管先生管太寬(二)

  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被小房東的「豪言壯語」震得痴怔在了原地、半天都沒能舉足繼續前行時,他手中的破蒼大刀驟然極度不安分地顫動起來,隨著鋒刃的瘋狂戰慄,那不足兩掌的柄格也在高大男子的手間打轉不休,幾乎震裂了這假主人的虎口。


  與此同時,破蒼的寬闊刃面上也倏爾耀出了足以灼傷周側所有生靈雙目的雪亮刀芒。


  「破蒼主人」不自禁地眯起了雙眸。


  這僅僅持續了須臾的灼眼光芒間,他只隱約見得似乎有個幼小的身影從腳邊躥了過去。


  男子回過頭去,果然就看到那兩尺大小的幼獸已然藏進了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深邃石縫裡,後者正將那尖長的雙耳貼緊了那以蛟龍骨鑄成的石牆,一雙縫眼微微倒吊著,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動靜。


  畢竟是獸族的幼子,即使在如意鎮里動輒就會踩踏滿城的屋頂青瓦,可若真要小心謹慎起來,楚歌的四隻肉掌還是要比尋常人族要輕便迅疾得多,這才能借著破蒼的刀芒,悄無聲息地躲進了這旁人不易窺得的石縫中。


  這福禍難辨的幽沉黑暗,雖然禁錮住了她身魂里的大半靈力,卻也將這些冰冷的湖石遮掩成了絕佳的躲藏之地——就連此時與小房東不過咫尺之遙的「破蒼主人」,若不是知曉方才楚歌還在他眼皮底下,於這彈指間亦根本逃不開多遠,恐怕還不一定能從這死氣沉沉的暗裡找到這條石縫。


  這是……怎麼了?

  手中的刀器顫抖不休,方才還揚言要獨自救出摯友的犼族幼子也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雙雙都擺出了副大敵當前的緊迫模樣……


  「破蒼主人」恍然回身,伸手扶了扶頭上那早就殘破得該被扔到陰溝里去的斗笠,望向他原本打算帶著小房東去往的前方道路。


  那半張黝黑面具的遮擋下,男子的面上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的變化,唯有那一雙明亮的眸子里泛起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


  楚歌將雙耳死死地貼在了石牆縫隙上,就連間或從高處落下來的冰冷水滴濺在了她的毛髮間,自然而然地激起了她皮肉上的微微戰慄,也沒能讓她動彈半分。


  這是地界所有獸族天生都會的本事——即使隔了遙遙數里,樹木、泥土、石頭、落葉……這些在凡間隨處可見的萬物,都能為獸族眾生傳遞天敵的動靜。


  透過這些石牆,遙遙傳到小房東耳里的……是個極輕、極穩、甚至比「破蒼主人」還要不可捉摸的腳步聲。


  這藏在太湖底不知多少年歲的淵牢,似乎彎彎拐拐得更勝人間界的迷宮,那腳步聲在遠處迂迴了許久,卻顯然是漸漸朝他們這個方向靠近了過來。


  除了師姐大人早已呼呼睡去,此時又被楚歌一拱背、徹底擠在了幼獸毛髮和石縫間,幾乎快在睡夢中徹底昏迷過去之外,小房東和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雙雙屏氣凝神,都儘力壓低了自己全身上下能發出的所有動靜。


  這被雪亮刀芒堪堪照亮的狹小方圓之內,只有破蒼大刀的不安顫動之聲低低地晃蕩著來回,也不知是在歡迎、還是拒絕著那正從前方黑暗裡緩步而來的「新同伴」。


  「倉頡上神在地界水域深處建下這座淵牢的時候,固然是為了清靜無擾,才想用這些曲曲折折的石室繞暈了所有的老朋友……可尊客在這淵牢里徘徊了已有數月之久,又有尊師的臨危死命在身,接下了這地界的看守大任,怎麼也都不該舍了新到此地的諸多道友,偏要來淵牢的邊緣遊走,久久不歸……也許是晚生照顧不周,才讓尊客這般樂不思蜀?」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幽沉無光的前方黑暗裡終於傳來個讓「破蒼主人」也聽得到的腳步聲,只是來人身形未現,已不急不緩地與男子打了個婆婆媽媽至極的招呼。


  小房東差點就把眉頭絞成了團素霓劍都斬不斷的亂麻。


  這說什麼都要兜轉著氣死旁人的語聲……她當然是記得的!


  十餘年前,因為甘小甘的吃食而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債主;今年的大好年關,偏要帶著一群不識相的八方來客闖到如意鎮來,以搶回參娃之名,攪得賭坊諸位怪物提心弔膽;甚至還留下了個天殺的厭食族大長老,騙得甘小甘差點棄眾友而去,騙得柳謙君、殷孤光和縣太爺最終都被擄到了這連天光都分毫透不進來的淵牢里來!

  楚歌死死地閉住了自己的一雙縫眼——她生怕自己會壓不下身魂里的妖焰,氣得當即就不管不顧地沖將出去,將這六方賈的杜總管燒得連肉身灰燼都剩不下。


  早在趕來太湖的這一路上,張仲簡就曾小心翼翼地和她提起過這次大難的始作俑者,小房東當然也心知肚明,好友的揣測並不會出什麼大錯——心思深沉的總管先生,能夠心平氣和地被她用個畫門神的蹩腳賭局騙出如意鎮去,當然也要帶回比參娃更金貴百倍的勝果。


  可在當面見到這個「債主」、在親耳聽到這禁錮之地果真有他的一份之前……所有的猜測也只能是冤枉。


  「師尊命我成為淵牢看守時,我就說過……破蒼和我,可以與九山七洞三泉所有的長輩、道友為敵,甚至可以在這種齷齪之事敗露后,幫你六方賈擔下『不必要』的惡名,反正厲害的對頭來得越多,於我、於他,也都只是將這無趣的辰光打發得更快意些罷了。」


  「可總管先生也該記得,我之所以爽快地應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差事,除了是師尊的死命、不得不遵,也是為了你們六方賈遺漏在了外頭的另一位『囚徒』。」


  「你們把長白山那位參族祖宗、遁跡埋名了許久的隱墨師都抓進淵牢里,偏偏少了素霓劍和他那位『主人』,卻也不見你們著急失措……不就是早就料定了他們必會闖進這牢籠里來,試圖救走摯友?」


  「他若果真闖進這湖底淵牢,我還將他拱手送到了其他看守手裡,不是太對不起我末傾山數代以來的教誨?」


  「即使我受師尊之命,終究也不是你六方賈的僕從,總管先生……未免管得太寬了。」


  與仍在掌間顫抖不休的寬闊刀器不同,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泰然立在原地,瞧准了那依舊不見來人身影的幽沉黑暗,嘴角赫然牽起了冷笑,竟出乎小房東意料地……毫不客氣地駁回了六方賈總管的為難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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