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者,人恒救之
梁世儒臨走的時候又調派了人手看護著義莊。
身為縣令,他哪裏看不出來百草堂治死人的事情太蹊蹺?
但空口無憑,也需要權衡利弊,萬和堂的背景不淺,別的不說,草藥都得求助萬和堂,真是難啊。
回到府裏先去看望母親,得知母親睡得沉,也沒有再說疼,梁世儒交代了熱鹽袋的用處後,才轉身回去書房坐下來,久久沉默。
世道不是一天壞的,但壞到這個程度是沒想到的。
如今指望不上旁的,唯有自救。
想到自己四處求人,隻為了春耕能有種子都沒求來,梁世儒就止不住唉聲歎氣。
越是艱難時候,他就越懷念祁侯爺還在的日子,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憤慨的時候也會想,是不是大晟國的氣數盡了?天子無德,累及百姓也就是現在這樣子了吧?
伏案奮筆疾書,寫好了的奏折放在案頭,梁世儒突然捂著臉,低聲嗚咽,百姓難,他更難,可哪裏有破解之法啊!
梁安站在門外不敢出聲,天底下被愁到落淚的縣官能有幾個?怕隻有自己家的大人一個!
“梁安。”梁世儒平複心情,叫梁安進來,把一封信用火漆封好遞過去:“去龍門關見崔大人,親手把書信遞過去,就說梁世儒拜/謝了。”
梁安接過書信放在懷裏:“是,小的即刻啟程。”
梁世儒擺了擺手:“多帶些吃的,一定要把信送到。”
“是。”梁安出門,踏著夜色往龍門關去。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祁侯爺能救世,可祁侯爺死了,如今龍門關的人還是侯爺的人,隻希望還能念在曾經和侯爺一麵之緣的情分上,伸以援手。
一夜,蘇芸暖和薛丁元輪流守著這些病人,藥浴的時候蘇芸暖避開,這些病人互相扶持,也算是難得。
清晨,就在這些人饑腸轆轆的時候,肉香讓他們都比平日裏有力氣了。
“薛叔,一個人就能吃一碗,接下來要喝藥飲。”蘇芸暖拿過來鹽又放了一些:“有些鹹,刺/激他們多喝水才行。”
“好。”薛丁元坐下來:“芸暖姑娘,我讓要堂裏的人過來搭把手,你不好好歇一歇是不行的。”
蘇芸暖搖頭:“薛叔,最多六天,最少三天,這些人都會好轉,就算不痊愈也無妨,後續喝一些湯藥就行了。”
“你是怕人多手雜?”薛丁元問。
蘇芸暖垂眸:“是怕有人再對百草堂動手,薛叔得想一想,這一關咱們過了,那些人就沒有後手了嗎?真要是不依不饒的折騰,咱們也折騰不起,有千日做賊的,可沒有千日防賊的。”
薛丁元點頭。
“這些人不單單需要需要藥,還需要吃喝,我讓段叔他們進山打獵,大雲她們進山采藥,後續草藥也不會太缺了。”蘇芸暖說。
薛丁元眼睛一亮:“我能試找到吃喝,你等著。”
蘇芸暖抬頭看薛丁元興衝衝的樣子,滿腹狐疑,自己不是沒在百草堂待過,就百草堂的那些吃喝,薛丁元能去哪裏找來吃的呢?
衙役得了薛丁元的話,也沒耽擱就去報信兒了,等薛掌櫃的出現在義莊大門口的時候,蘇芸暖都愣住了。
薛丁元,薛掌櫃,這兩個人是兄弟吧?
薛掌櫃也看到了熬藥的蘇芸暖,眉頭緊鎖問薛丁元:“你要這麽多吃喝,我要是被東家查了怎麽辦?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咱們家都去喝西北風?”
“大哥,你去找梁大人啊。”薛丁元可憐巴巴的看著薛掌櫃。
薛掌櫃氣笑了:“你倒真成了大善人啊,我還以為這輩子聽不到你叫我一聲大哥了呢,罷了,你且等著吧。”
薛丁元給薛掌櫃的鞠躬,薛掌櫃一甩袖子就走了。
看到滿心歡喜回來熬藥的薛丁元,蘇芸暖試探著問:“薛叔,你知道我和登仙酒樓做過買賣嗎?”
“知道,買賣是買賣,人情是人情。”薛丁元笑著說:“你是個善心的好姑娘,治病救人還救了百草堂,我自然要竭盡全力了。”
蘇芸暖笑道:“這就是救人者,人恒救之。”
薛丁元這輩子就沒如此開心過,不為了別的,人生在世知己難求,自己學醫道,行的是治病救人,做的是懸壺濟世,為了完成自己的夙願,連親兄都不願意搭理自己了,沒想到撐了這麽多年,被蘇芸暖的話給暖了心,感覺過去所有付出都值得了。
因為薛掌櫃仗義出手,這些人吃上了蘇芸暖要求的飯菜,大門緊閉無人知道裏麵的情況,青牛縣的人每天會看到大門打開三次,蘇芸暖會去衙門後宅,餘下的消息探聽不出來,義莊外麵衙役都龍睛虎目的看著,根本靠近不了義莊,就更不用說打探出來什麽消息了。
梁府,梁老夫人滿頭大汗的坐在床上喘粗氣,蘇芸暖在一旁等著。
“我今兒小解很舒暢。”梁老夫人拿著帕子擦汗:“也沒有很疼,得謝謝蘇姑娘的妙手和良藥了。”
蘇芸暖眼裏有笑意:“老夫人能信得過我才行,不然也能這麽快有效果。”
梁老夫人揉著腿:“唉,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哪裏還顧得上禮數?都是那些個庸醫給氣得,治了多年也不見效,藥吃了不少,疼是照樣兒疼。”
蘇芸暖給梁老夫人診脈。
梁老夫人打量著蘇芸暖:“你小小年紀醫術倒厲害得很,是家傳?”
“嗯。”蘇芸暖垂眸,淡淡的說:“治療這段日子老夫人要忌口,多喝水,吃清淡的食物,多鍛煉,如果偶爾疼得厲害就去叫我,那是在排石,病根兒不除總歸還是要疼的。”
梁老夫人看蘇芸暖從背簍裏拿出來個裝藥用的小罐子,舒緩的靠在軟枕/上:“不如你先說說想要什麽富貴?”
蘇芸暖抬頭衝梁老夫人一笑:“這個回頭我跟梁大人說。”
“我兒是個好官,可不行獅子大開口,那樣我就不答應。”梁老夫人虎著臉說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搖著頭:“我打聽過了,你是個好姑娘,治病救人還被人冤枉,等你從義莊回來時候啊,我給你接風洗塵。”
這梁老夫人的性子應該是個溫和的,隻能說得病後被折騰的狠了,才會那麽不講理,如今好好說話的樣兒都透著慈祥勁兒。
蘇芸暖囑咐了如何用藥,出門往外走的時候被周婆子等到了。
“蘇姑娘,我兒子和孫子咋樣了?”周婆子從懷裏拿出來個布包塞到蘇芸暖的懷裏:“求您多費費心了。”
蘇芸暖看周婆子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啞然失笑,自己還沒告訴呢,怎麽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