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殺無赦,迎初立
許是因著最近於季月錦的愈發親近,又或許是因為季月錦是這後宮之中唯一的漢人夫人,故而,新年之際,蘇慕言終究是來了季月錦的屋中,陪她共同度過這個新年。
看著眼前一臉疲倦的男子,季月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她雖然安身後宮,卻不代表她不關心前朝,如今北蘇已經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如非李曆坐鎮,北蘇怕是頃刻間便會覆滅,她不知道蘇慕言現在心裏怎麽想,她隻知道,她想他活著,哪怕,失了北蘇的一切。
“月錦,今日宮中沒有點香?”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蘇慕言皺了皺眉,這幾日,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季月錦宮中那曾經和月泠點的香相似的味道,可是如今陡然沒了,倒是令他有些不自在了。
知道蘇慕言的意思,季月錦立刻頓了頓答道:“這幾日即將新年,宮人們都被我指使著宮裏布置的事情,倒是忘了點燃香爐了,陛下若是想,我這就派人去把香爐點燃。”
“不用了,”蘇慕言搖了搖頭,隨後問道:“對了,月錦,這香料你是怎麽調製的?以前怎麽沒有見你用過?”
季月錦斂下眼底的慌張,垂下眼簾,有些悲色道:“陛下,以前,便是我閣中點了,您也甚少來我閣中不是嗎?這香是我幼時曾見族姐配置,後來竟是漸漸學會了,早年也不曾想過會有用到的時候,離了中原倒是想起了這味道,不由的配置了些。”
蘇慕言的目光一閃,他對於季月錦的了解不多,隻記得這是個單純的近乎單蠢的女子,他知道季月錦是愛他的,故而,他將她留在身邊,一則他身邊需要這麽一個任勞任怨的女子做擺設,二則,她終究是牽製月泠的一道利刃,月泠在乎她,盡管隻是因為季良的緣故。
可是如今,他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女子,甚至已經分不清如今的眼前女子如今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知道這香出自月泠,她也承認這香學自族姐,可是他卻無法確定月泠的手藝何時學成,而她一口咬定月泠離開之前便已學成,他竟是沒有能力再去反駁。
“月錦,待過完年,我便出征,攻下薑國,帶你回中原,不讓你飽受離鄉之苦。”斂下自己的心思,蘇慕言溫柔的笑著,季月錦的神色一愣,卻又隨後立刻做出喜悅的模樣,問道:“陛下所言是真?臣妾日夜思念中原之景,本以為今生無緣,卻沒想到還能重回故土。”
借著思念嬌羞的神情,季月錦俯身躺進蘇慕言的懷抱,臉色的笑容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她終究是沒有辦法阻止蘇慕言的想法和蘇慕言的行動,她隻能盡力的遮掩自己的所作所為,為那個在中原即將升起的女侯做下準備。
十二月最後一日,南蘇和薑國全國鞭炮齊鳴,聲聲震耳,寓意著赤霞年的到來,也寓意著新一年的期盼,新一年的渴望,而此刻,薑國的皇宮中,卻比之外麵,要清冷的多。
薑侯一身長袍,滄桑的臉上滿是怒意,看著月泠身後的楚暮寒和夏青玦,怒問道:“暮寒,青玦!朕對你們不好嗎!朕賞識你們將朝中之事皆交給你們處理,你們居然想要謀反!”
楚暮寒冷笑一聲,嘲諷般的望著薑侯,問道:“你可知道,我姓什麽?”
薑侯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楚暮寒問此話的意義,看著呆愣的薑侯,楚暮寒將夏青玦攬入懷中,緩緩道:“我姓楚,楚國的楚。”
薑侯的臉色一變,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楚暮寒,聲音亦是有了些顫抖:“你,你是楚國的遺脈?!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當年楚國的血脈明明都收拾幹淨了!”
“準確的說,楚國真正的遺脈,是我。”一直沒有出聲的月泠此刻才說話,聞言,薑侯將目光看向最前端的月泠,許久,竟是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嘴上卻不斷的呢喃著:“不可能,不可能,楚嘯的女兒我明明親眼看見了屍體,不可能!”
“父皇當年用了個和我麵容四分相似的旁係郡主代替我赴死,你們便都信了,以為月寧公主早已葬身火海,其實,我楚月泠,從來沒有死。”聽著薑侯的呢喃,月泠冷笑著踏上薑侯的手掌,狠狠的碾壓著薑侯的手骨。
“啊!禦林軍!禦林軍!我的手!”薑侯掙紮著想要將手從月泠的腳下拿開,可是卻發現根本無力移動自己的手,隻能狂喊著禦林軍,希望此刻有人能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抵抗這些亂臣賊子。
月泠輕輕一笑,聲音溫柔,問道:“疼嗎?是不是很疼?你當年騎馬踏過我父皇屍體的時候,這馬蹄狠狠的踩在我父皇的手骨上,我父皇一定比你還疼。”
月泠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當年楚國國滅,她是親眼看著蘇薑兩國鐵騎進入國都,踏過城牆才被季良無奈砍暈離開的,她親眼看著薑侯一臉狂肆的笑,將馬蹄踩在父皇的手骨上,她深刻的記住著一幕,也發誓要將這一腳還給薑侯,便是殺了他,也難解她的怒意。
“月泠,別生氣了,傷了孩子。”夏青玦上前低聲在月泠耳邊勸告著,而月泠則是搖了搖頭,直到徹底將薑侯的手骨踩爛,才鬆開了腳,此時薑侯已經滿身冷汗,狼狽不堪的躺在地上,嗓子中虛弱喊出的已不再是禦林軍,而是饒命,但是便是今日的政變,也注定他的性命不可能被留下。
“楚暮寒,吩咐下去,薑皇室,一個不留,殺無赦,我在大殿等著你帶兵而來。”轉過身,月泠一甩衣袖,滿眼的肅穆,竟是一瞬間有了君臨天下之感,楚暮寒不由的亦是正色道:“是!”
隨後便帶領著身後的殺手將士們開始肆虐,月泠緩緩走向大殿,而夏青玦則是緩緩的跟著她,手中是那隻青銅盒,裏麵放著的如今別無他物,隻有一紙詔書,一紙冊封的詔書。
大殿中,此刻空無一人,月泠一步一步的走上皇位,目光有些複雜,這個位置她並不是沒有坐過,隻是那時,她是蘇慕城的妻子,以國母之份坐在這個位置,而今天起,她便是以楚侯的身份坐在這個位置,她便是下一任的楚侯!
“月泠,今日為何不讓蘇慕城來?”隨著月泠一同走上高台,夏青玦不由的問出了聲,這幾日,她和楚暮寒是親眼見證了蘇慕城對月泠的寵溺,幾乎所有事情都是親力親為,便是沐浴更衣這種事情,也不許別人插手,都是他親自動手,曾經的九五之尊,如今卻是個真正的寵妻之夫。讓她欣慰之餘,也為月泠喜悅著。
可是今日,出發之前,月泠卻是讓蘇慕城留下,蘇慕城竟是沒有異議的同意了,她不明白,以蘇慕城對月泠的擔心,他就不怕月泠在這次政變之中出事情?她更不明白為什麽月泠不讓蘇慕城參加這次政變,畢竟蘇慕城算得上是她如今的精神支撐。
月泠微微一笑,站在高台上俯瞰下方空蕩的大殿,答道:“他是蘇侯,而我則是未來的楚侯,我是月安夫人的這個身份現在還不適合暴露出來,不讓楚國的子民會認為好不容易回歸國家,卻又不得不並入另一個國家,而薑國子民則是覺得新生剛至便又一次落入了黑暗,這樣於民心不穩。現在最主要的是和北蘇的對抗戰爭,民心不穩,對我,對慕城都不是好事。”
夏青玦微微低下頭,她雖然有著卓越的軍事戰略,可是在朝政上卻終究是輸了一些,但是當她得知答案的時候,卻又不得不為月泠和蘇慕城的未來擔心,她確實是曾經想要促進他們二人合並天下,可是她卻忘了天下的百姓。
“青玦,快結束了。”許久,月泠看著東方緩緩升起的太陽時,長舒了一口氣,陽光折射在薑皇宮之中,竟是形成了反射,地麵上流滿了血紅的印跡,如同血潭一般,淒厲而又淒美。
楚暮寒皺了皺眉,看著自己手中依舊滴血的寶劍和自己身上沾染上的血跡,搖了搖頭,每一場政變都注定要用更多人的血,去圓滿這一場政變,而這一次,月泠既然打定主意要奪了薑侯的權,便不會給薑侯留下任何反擊的希望,故而,後宮夫人,上至如今的正夫人,下至卑微如軍妓的舞女,皆是成了這一次政變的犧牲品。
“公子,已經清點結束,後宮夫人皆以喪命,皇子皇女中除卻沐汐姑娘,都以斃命,絕無殘留。”天權握著劍,對楚暮寒行了個禮,臉上卻是難以掩飾的激動,他是楚暗衛,自然知道當年蘇薑兩國入了楚國之後的情景,蘇國雖然規範士卒,但薑國去如同土匪般,燒殺搶掠,無所無極,當年死的人幾乎是這後宮人數的三倍有餘,今日,能夠報仇,對他,對楚國,皆是一種交代。
楚暮寒點了點頭,隨後將劍收回刀鞘,道:“命士卒將這些屍體安葬入薑皇陵,楚侯屍體暫且留下,待楚侯屍體入葬後,全部封閉薑皇陵,讓薑國的皇室們,安然的永眠吧。”
聽到楚暮寒的交代,天權愣了愣,卻沒有反駁,人既然已經死了,便無需再追究他們生前的過與錯,是與非,況且,這些人中,大多也和當年在那場楚國滅國的災難中一樣,死於無辜的人。
將事情交代下去後,天權,軫宿,以及一直默不作聲跟著軫宿的沐汐,隨著楚暮寒一起走向了大殿,天邊,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光芒萬丈,四人身上多少有些血跡,在陽光下,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天亮了,是時候讓這薑國更名為楚國了。
大殿中,月泠已經換上一直由夏青玦帶著的楚國皇服,黑紅色的朝服,端莊大氣的楚國發髻,等待著赤霞年最後一次薑國的上朝,也是楚國在多年後第一次的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