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效顰處,立冠禮
快速在紙信上寫下自己的習性與蘇慕言之好,月泠有些嘲諷一笑,她跟在蘇慕言身邊八年,八年,她近乎是將蘇慕言這個人摸得一清二楚,本來是想以他反攻蘇國,如今卻成了,自己為季月錦翻盤的所在。
將信紙放入信鴿腿中的竹筒裏,月泠揉了揉信鴿的頭,輕聲道:“乖孩子,去找你的主人吧,好好幫幫她。”
那信鴿若有靈性的咕咕了一聲,隨後張開雙翼飛上藍天,消失在天空之中,看著遠去的信鴿,蘇慕城伸手將月泠攬入懷裏,柔聲道:“別擔心,季月錦能做出這種選擇,說明她長大了。”
“喪子之痛,逼得她不得不長大。”她默默垂下眼簾,靠著蘇慕城的懷裏,說實在的,對於季月錦失去這個孩子,她沒有任何感覺,在她看來,在蘇慕言身邊,少有真心實意之人,便是這孩子生下來了,也不大養得活,然而,當真正看見季月錦因為那個孩子而被迫選擇的時候,她隱隱猶然自責著。
知道月泠的心思,蘇慕城也不肯在季宅呆的太久,對暗一做了個繼續留守的手勢,蘇慕城便帶著月泠走出季宅,微微回頭看了眼在身後靜默的宅子,蘇慕城不得不反思自己,終究是他太輕視季良了,那個人便是死了,也留下了至關重要的局麵。
一個人不怕他有計謀,唯怕他既有計謀又有耐心,想來少有人願意用數十年來布一個局。
回到城月殿時,月泠的心情也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如當初夏青玦所講,如今不是她猶豫季月錦是否入局的時候,而是季月錦已經徹徹底底插足了這天下事,入了這渾水,而且是不能全身而退的那種。如此,她便不必過於歎懷,她該相信的,季家的女兒不是孬種。
“別想了,我先去處理些政事,你收拾一下,等會隨我一起去未央宮吧。”聽得蘇慕城提及未央宮,月泠一愣,未央宮是專門設宴的宮殿,近日她並沒有聽說有什麽宴會,怎麽會去未央宮?
看出月泠的疑惑,蘇慕城並沒有多加解釋,神秘一笑便走出未央宮的寢殿,徒留月泠一個人思索原因。
月泠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想不通便不再多想,開始思索起自己的事情來,片刻,月泠喚道:“夏玨,侍畫。”
一直候在門外的兩人聞言連忙走入房內,行禮道:“夫人,怎麽了?”
看著眼前已經完全褪去女兒稚氣的兩人,月泠緩緩道:“夏玨,侍畫,可願再入北蘇?”
一瞬間,夏玨和侍畫齊齊抬頭望著月泠有些不明所以,上一次入北蘇完全是迫不得已,而這一次夫人居然讓她們去北蘇,為什麽?
看出兩人的疑惑,月泠沒有絲毫猶豫,繼續道:“吾父新喪,而吾妹又恰逢喪子之痛,本宮憂心,但是卻不得自由出入北蘇,能不能勞煩你們替我去照顧吾妹?”
“夫人,侍畫為夫人萬死不辭,且請夫人指點。”侍畫是個明事理的姑娘,知道月泠此次陡然讓她們去北蘇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然,月泠不會如此鄭重其事。
讚賞的看了侍畫一眼,說實在的,對這兩個丫頭,她一直是讚賞不已,侍畫心思縝密,大事遊刃有餘,有勇有謀,是塊值得雕琢的好料子,隻是可惜略有衝動在小事上頗為糊塗。而夏玨卻恰恰在這一點上與她互補,夏玨小事留心,卻極容易因小失大,故而大事從侍畫,而小事則是夏玨定奪。
“侍畫,夏玨,我會讓人為你們備兩張人皮麵具,換個容貌去北蘇,你們應該是有辦法聯係到長鳴的,便將我剛剛之話說與長鳴,長鳴必會安排你們隨侍吾妹,你們在我身邊時間不短了,多少了解我的行為和習性,我希望你們在旁指點她,讓她能模仿得我的幾絲神韻即可。”月泠終究是有些擔心季月錦的,她的習性,除非是有熟識之人在旁指點,否則僅憑文字,真的可能出現東施效顰之醜,而以蘇慕言對自己的了解,一次東施效顰便再難讓他改了季月錦在他心中的醜態,故而,她不得不讓夏玨和侍畫去指點季月錦,好歹能多少幫她一些。
聽聞月泠的指示,夏玨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夫人可是要幫月錦夫人迷惑公子?”
聽聞公子一詞,月泠微微皺了皺眉,侍畫和夏玨終究是平侯府出來的老人了,便是當初蘇慕言被冊封為平侯之時,她們也依舊是喚的公子,如今,蘇慕言更是成了北蘇之主,更是不知如何稱呼了,便之好繼續喊著公子。然而,若是這個詞被蘇慕言聽到。想來侍畫和夏玨身份被拆是小,性命不保是大。
“以後不要再喚公子,這一詞或許會要了你們的命,”鄭重掃了兩個姑娘一眼,月泠長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便是要幫了月錦,也且看你們願不願意,若是你們不肯,那此事作罷也可。”
“願為夫人效勞!”侍畫和夏玨對視一眼齊聲道,她們侍奉月泠多年,早已經一心拜月泠為主,為主效勞,雖是當初在平侯府學來的東西,卻不妨礙她們將此用在此處。
月泠虛扶了兩人一把,隨後緩緩道:“此事,是非成敗,且在你二人,但是也記住,一切以自身性命為重,我希望,待我到達北蘇時,見到你們倆個好好的。”
“是!”被月泠陡然的關懷感動了下,夏玨和侍畫的眼微紅,雖然不能隨侍月泠左右,但是能為月泠效勞,便是她們莫大的榮幸。
“且為我寬衣沐浴吧,晚間,隨我一起去未央宮參加宴席。”輕輕一笑,看著眼前已經到了青春年華的兩個女子,月泠尋思著,或許也該待她們完成任務回來,給她們找個人家嫁了吧。
“夫人,可洗淨完了?”當月泠從浴池中緩緩起身時,浴殿外響起了桂嬤嬤的聲音,月泠裹上一層褻衣,答道:“桂嬤嬤,進來吧。”
聽言,桂嬤嬤推開門,身後,兩個小宮女捧著一件黑紅色的官裙,以及一些簡約大方的首飾,垂首立在桂嬤嬤身後。
看著桂嬤嬤的架勢,月泠微微皺眉,問道:“桂嬤嬤,可否告訴我今日未央宮中是何宴?”
桂嬤嬤輕輕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回答:“夫人去了便知道了,且讓老奴為您擦幹頭發吧。”
知道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月泠也沒有繼續追問,畢竟到了時候就知道了。桂嬤嬤的動作很快,當為月泠收拾打點好,也不過才半個時辰而已,看著銅鏡中映照出的女子,月泠恍惚了一下,她的容貌又長開了些,卻不再像從前那邊像母妃,多了幾分自己的神韻。而這張臉和兩年前最大的變化,便是眉間的戾氣,她從沒想到,隻不過兩年的時間,她的戾氣竟是散去了如此之多。
看著已經打點妥當的月泠,桂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又似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笑了起來,對著月泠道:“夫人快些走吧,陛下怕是在未央宮候著多時了。”
月泠點了點頭,接過侍畫手中的黑紅色披風裹著,隨後緩緩向著未央宮走去,她倒要看看,蘇慕城今天是玩兒的什麽花招,竟是聯合了整宮的人瞞著自己,若是令她不滿意,她且不會輕饒蘇慕城。
未央宮中,燈火輝煌,蘇慕城一身同色黑紅色正服,顯得愈發俊朗奪目,下手,依舊是眾多的大夫,隻是這一次,每一位大夫皆是正襟危坐,朝服在身,不敢多加動彈,便是跟隨而來的女眷們,也被隔離在了屏風之後,不作聲色。
當月泠走入未央宮的門檻時,兩位侍者立刻上前為月泠脫下身上的披風,隨後將侍畫和夏玨攔在門外,自宮殿正口,便是一條長長的紅毯延伸到蘇慕城的麵前。
蘇慕城看著有些不明所以的月泠微微一笑,隨後點了點頭,一群持戟將士出現在紅毯兩半,長長的戟交叉橫在月泠麵前的道路上,而在將士前方,則是幾個宮女,或是持花,或是持著柳條,看了眼這架勢,月泠有些不合時宜的想到:幸好這宮殿夠大,否則還不夠這麽折騰。
待一切準備完成後,一個白發老者緩緩走了出來,月泠微微一愣,這位老者,她從未見過,但是卻多少能猜到他的身份,蘇國有一位三朝元老,自外公那一屆便專管皇室族人登基及成人之典,今日竟是出現在了這裏?!
老者渾濁的雙眼看著月泠打量了許久,眼中閃現出一抹詫異,卻沒有多說什麽,月泠亦是對望著老者,心頭卻有些微微起伏,蘇慕城登基後便將朝堂之人做了一次大換血,在堂之人大多是後起之秀,很少有見過母妃之人,故而認不出自己的身份,可是這位老者,卻是的的確確見過母妃的,怕是有些瞞不住了。
“老臣韓榕冶恭請月安夫人,過叉戟,受花禮,享柳露,受立冠之禮!”老者對著月泠行了個大禮,隨後蒼老卻不失底氣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起來。
月泠一驚,立冠之禮?!該死,她竟是忘了,胤雍大陸還有這東西!
胤雍大陸,男女子皆是十六歲成人,十八歲立冠,隻不過是由於各國習俗不同,所有儀式亦是不同。胤雍大陸是沒有生日一說的,故而對於成人和立冠禮極為重視,便是普通人家皆會大設宴席,便是蘇慕言,雖是不喜,卻也是為了這兩個儀式當初耗費了心思,隻是可惜自己一個都沒有參與。
她十六歲時,和蘇慕言決裂嫁與蘇慕城,一切混亂,無人記得她的成人禮,她便也忘了自己還有成人禮之事,卻沒想到,時隔兩年,當她自己都忘了立冠禮的時候,蘇慕城為她想了起來,為她徹徹底底的大辦了一場。
看著紅毯對麵淺笑的男子,月泠亦是一笑,她該怎麽說呢,這個男人,令人窩心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