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楚暗衛,聯手時
人生如棋,世事如棋。
“夫人,飄雪了,您起榻了嗎?”鳳鸞宮中,瓊樓穿著厚厚的裘衣站在寢殿外,低聲問道。
季月錦倚著床沿,目光有些渙散,如今距離她落胎也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她是身子漸好,但是腹部上卻留下一個永遠的坑印,禦醫說是馬蹄落下時,馬蹄鐵踩下的傷,傷了肌理,怕是很難恢複了,慶幸雖然落胎,但是沒有傷了子宮,還有懷孕的可能。
那個死胎在第二天便被蘇慕言以葬禮送入了新建的北蘇皇陵之中,雖然極為簡陋。北蘇是草原部落組成,草原人最不喜什麽陵墓,大多都是塵歸塵土歸土的葬了,她也不好說什麽,看著她的兒子如此葬了,她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未陽,寓意未見陽光便夭折。
她消沉了一個月,蘇慕言便陪了她一個月,陶雅娜就被囚禁了一個月,蘇慕言沒有廢了陶雅娜,甚至沒有什麽嚴重的責罰,隻是把她禁足了一個月,冷落了一個月,這是她無法接受的事情,她的兒子,不可能就這麽死的無聲無息!
聽見瓊樓的聲音,季月錦回過神來,眼神閃了閃道:“瓊樓,起了,進來吧。”
聽見季月錦的回話,瓊樓連忙指揮著幾個小宮女將炭盆捧進去,在草原上,冬天若是沒有炭盆,便很容易凍死。
鳳鸞宮中,一室暖和,可是季月錦卻感覺很冷,她明白,這不是別的原因,是自己的心,冷了。
看了眼周圍的宮女,季月錦透過麵前的銅鏡,對著瓊樓使了個眼色,瓊樓亦是個慧心的,微微點了點頭,將一隻碧玉珠花插在季月錦發間,隨後道:“都退下吧,我伺候著便是了。”
“是。”一旁的宮女們低著頭退出寢殿,待人都散去,瓊樓才出聲問道:“夫人,怎麽了?”
“瓊樓,我們那次去邊疆城的包裹可在?”緊了緊身上的襖裙,季月錦緩緩問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散去了以往的溫柔和孤寂,如今隻剩下決然和冰冷。
瓊樓是最早發現季月錦變化之人,然而她卻並沒有說什麽,夫人的傷和痛她都懂,便是她,雖然理解陛下的作為,卻依舊不願意去原諒陛下,一個父親如果能容下殺子仇人在床榻,那麽便喪失了令人原諒的資格。
“在呢,來北蘇的時候都收拾來了。”雖然不明白季月錦為何陡然問道那個包裹,但是當初遷過來之時,季月錦曾經多次囑咐要看好那個包裹,故而,她對那個包裹亦是重視之甚。
季月錦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道:“幫我去把那個包裹找出來,順便幫我去找些鴿子來,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我自己閑著無事,想養著玩玩。”
瓊樓一愣,瞬間明白季月錦是想用鴿子傳遞消息,有些猶豫的問道:“夫人,您想要幹什麽?”
季月錦微微笑了笑,握住瓊樓的手,眼中的恨一瞬間全部爆發:“瓊樓,我想知道,若是沒了北蘇帝君這個身份,他蘇慕言還會不會真心對人。”
看著如此的季月錦,瓊樓有些錯愕的後退了兩步,想要避開季月錦此刻如刀的雙眼,可是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季月錦緊緊抓住,根本退不開季月錦的目光。
“瓊樓,我知道,你是蘇慕言的人,如今,我隻問一句,這麽久了,你願不願做我的人。”起身,季月錦鬆開瓊樓的手,走到窗前,聲音緩緩傳來。
看著季月錦的背影,瓊樓明白,這是季月錦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應了,以後她便是季月錦的人,若是不應,以後她便隻是季月錦的侍者。
許久,瓊樓緩緩跪在季月錦身後,嚴肅答道:“瓊樓願為夫人出生入死。”
她明白,自己這一跪,代表著她要放棄自己的信仰,背叛蘇慕言,可是,她不能放任如今的季月錦亂來,她能感覺到,季月錦如今是放開了一切,若是她也離開她的話,季月錦怕是真正的不管不顧了。
聽著瓊樓的效忠,季月錦微微一笑,望著遠方,爹,從現在開始,女兒繼承您的職位,為皇女,披荊斬棘。
“夫人,這便是當初的包裹。”一炷香後,瓊樓將一個錦色包裹翻出交給季月錦,季月錦從中翻出一盒香料,目光一閃,這是當初她出嫁之前,她父親給她的,父親說,若是哪一天遠離他鄉,想要傳遞消息了,便用這香料讓鴿子聞聞,鴿子就會尋著味道找回季家,她不知道,如今季宅是否有人看著,但是以皇女的心性,怕是終究會發現的。
將瓊樓支去尋找鴿子,季月錦提筆寫到:皇女寬恕,不忠暗衛季月錦願以回頭,為皇女效命。如今,月錦雖為蘇慕言之妻,卻不得其心,便是因著他心中猶有皇女,月錦望東施效顰,得皇女一兩分神態,以惑蘇慕言,願皇女賜教。
寫完,季月錦找來一隻竹筒,將密信放入其中,她明白,這一紙信書一旦送出,便意味著,她和蘇慕言徹底的決裂,她是楚國暗衛,不再是北蘇夫人,她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而已。
皇女,這一次回歸,既有私心也有誌願,但願您不要責怪。
南蘇宮裏,月泠攥緊剛剛得來的消息,眉頭緊皺,季月錦竟是落胎了,而害她落胎之人,蘇慕言居然沒有追究,該死。
看著已經隱約有了怒意的月泠,蘇慕城放下手中的奏折,將月泠拉到懷裏,皺著眉撫平月泠的眉頭,柔聲道:“阿泠,我不喜你皺眉。”
“季月錦的孩子沒了,季良剛死,季月錦的孩子就沒了。”靠著蘇慕城的懷抱,月泠微微閉起了眼,她終究是欠了季家太多太多了,便是這失去的孩子,若是他的父親不是蘇慕言,可能便不是這樣。
蘇慕城輕輕拍打著月泠的後背,他明白月泠的意思,季良的死,季月錦的死胎,或多或少,都是因著她的原因,她本想護著季家平安,卻如今,除了季王氏,季良和季月錦皆是出了事情,她又怎會不惱恨?
“阿泠,待北蘇攻破,我們便去把季月錦接回來,讓她和季王氏在季宅安度餘生如何?”蘇慕城的聲音很輕柔,卻也滿是安撫之意,他會為月泠做最好的打算,讓她高枕無憂,讓她不需擔心任何事情,他會讓她飛,他便是她身後最大的保護傘。
月泠點了點頭,突然,暗一出現在蘇慕城和月泠麵前,伏地道:“陛下,夫人,季宅飛入一隻白鴿,似有異樣,可要去看看?”
自從那日月泠從季宅找到了自己當初居住的影子後,便讓暗衛暗中保護著季宅,更是問蘇慕城將季宅周邊的土地要了過來,那裏是季家的地方,也是她心中的一片淨土。
聞言,月泠連忙從蘇慕城懷中出來,提步朝著季宅飛去,蘇慕城無奈的搖了搖頭,亦是飛身而出,兩人皆是輕功極好,不過數個喘息,便落在了季宅府內。
季宅的梧桐樹上,一隻白鴿正安穩的落在枝椏上,黑黢黢的雙眼轉了一圈,盯著落在庭院中的人,隨後,朝著月泠飛去。
月泠伸手接住白鴿的降落,有些詫異的看著手中此刻蹭著自己毛羽的白鴿,鼻尖卻漸漸被一股淡香包圍,月泠陡然明白了白鴿為何會落在自己身邊的原因,是香料。
從白鴿腳上抽出那紙信紙,月泠將白鴿交給暗一,快速的掃描了一眼,月泠竟是無聲的笑了起來,看著月泠陡然露出笑顏,蘇慕城有些不解的接過信紙看了一眼,隨後亦是緩緩笑了。
月泠和蘇慕城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有些詫異道:“終究是我小看了季家女兒,本想著護她安康,卻沒想到,這一喪子之痛,竟是讓她徹底歸心於我。”
“她體內到底留著的是季家的血脈。”蘇慕城亦是有些驚訝,他見過幾次季月錦,在他印象中,那是個悶聲悶氣,有些怕事的女子,卻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勇氣,仿月泠以惑蘇慕言,倒是大膽的很。
“對了,阿泠,那白鴿為何會識得你?”看了眼暗一手中的白鴿,蘇慕城問道。
月泠淺淺一笑,望著身邊的梧桐樹,她倒是沒想到,這棵梧桐樹下居然還有東西:“是香,嵐虞香,嵐虞是當初楚國最美的花,也是最為芬芳的花氣。這棵梧桐樹下,有著嵐虞花製成的香料,並且數量不少,香氣浸透在泥土之中,被梧桐根莖吸收,竟是成了梧桐樹香。我自小聞慣了嵐虞香,竟是沒有察覺出來。至於會認得我,怕是因為我身上還沒散盡的嵐虞香。楚家女兒,自幼便是在嵐虞花中長大,食嵐虞花,飲嵐虞花,浸嵐虞花,嵐虞香,已經漸漸成了體香,楚國破滅,嵐虞花一夜之間竟是全全枯萎,故而,這白鴿才沒有飛錯方向。”
聽月泠解釋完,饒是蘇慕城也有些驚歎季良當初的心思,為了這一紙信書的傳遞,他可能布局了整整十多年,或許更久。
“暗一,筆墨紙硯伺候,如此,我便幫幫季月錦。”轉身,朝著季宅中走去,月泠雙眸散發出光芒,她喜歡這樣的季月錦,不卑不亢,有勇有謀,這才該是季家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