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宮心計,天下局
“夫人,便是你不吃,你肚子裏的孩子還要吃啊!”瓊樓不知道那日葉欽苒遞給季月錦的信裏寫了什麽,但是此刻,她隻是無比懊惱當初為何要把那封信交給季月錦,如今,季月錦已經三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身體一點點消瘦了下去,她看著也難受。
季月錦撫了撫自己的小腹,苦笑一聲,曾經她把這個孩子當做活下去的全部支撐,可是如今,事實卻告訴她,這個孩子是仇人的孩子,是殺父仇人的孩子,而卻又是她最愛的人的孩子。
看見季月錦神色的變化,瓊樓覺得有了希望,繼續道:“夫人,您的孩子生下來便是嫡長子,未來的北蘇儲君,便是以後陛下不愛您了,你也可以安心過活是不是?夫人,為了孩子吃點吧。”
季月錦掃了眼菜色,皆是清淡的菜色,為了這個孩子,蘇慕言也算是費盡心思,身處草原,卻依舊為她尋來了不少中原的材料,生怕她反胃不吃食,可是再怎麽心思費勁,她如今也是再無食欲,她的心裏慢慢的皆是彷徨無助,殺父之仇幾乎成了她的噩夢。
“夫人,陶雅娜夫人求見,是否接見?”正當季月錦沉思之時,傾瀟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季月錦一愣,剛想說不見,卻又明白,這不是她可以任意鬧脾氣的人,陶雅娜的地位,比之自己這個有名無實的正夫人,要高貴得多。
“傾瀟,讓陶雅娜夫人去正殿吧,我稍後便到。”讓傾瀟先去接引陶雅娜,季月錦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身軀,望著瓊樓擔憂的眼神,淡淡一笑,道:“瓊樓,為我整理下吧,我也不餓,膳食便撤了吧。”
“可!”瓊樓剛開口,便再難說出話來,季月錦在求她,那份虛弱卻哀求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在告訴她,她在求她,壓下想要說出口的話,瓊樓從一邊的衣架上拿起長長的裘衣為季月錦裹上,隨後為季月錦整理了下妝容,可是,就算用妝容點綴著,她也知道,眼前的女子身體已經快熬不住了,她快到極限了。
正殿裏,陶雅娜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她倒是沒想到,這季月錦居然該跟自己擺架子,把自己晾在這兒這麽久,她該死!
“夫人到!”門外,一個宮人朗聲喊道,陶雅娜起身卻沒有行禮,隻是高傲的忘了季月錦一眼,隨後,不待季月錦開口便道:“夫人好大架子啊,居然要我等到這會。”
季月錦在瓊樓的攙扶下緩緩走上首座,卻沒在意陶雅娜話語中的挑釁和鄙夷,隻是平聲問道:“陶雅娜夫人今日來,可是有事?”
“是這樣,宮裏的姐妹閑暇無聊想要比試比試本事,想請夫人去當個裁判。”陶雅娜挑了挑眉,收起剛剛臉色的不耐換上了一副笑語晏晏的表情,卻讓季月錦不由的豎起了警惕,她不怕陶雅娜光明正大的表示對自己的敵意,但是她怕陶雅娜對自己笑,那樣,會讓她不由的毛骨悚然起來,此次相邀必然沒有好事。
“還是不必了,夫人有孕在身,適宜多休息。還請陶雅娜夫人另尋高明。”看出季月錦的警惕,瓊樓上前一步對著陶雅娜行了個宮禮,不卑不亢道。
陶雅娜臉色一沉,望著麵前的瓊樓,聲音低沉:“我和夫人說話,何時輪到你個小小的婢女說話了,掌嘴!”
說著,陶雅娜身邊的宮女就準備上前對著瓊樓行刑,季月錦心頭一急,立刻道:“都給本宮住手!本宮好歹還是個正夫人,當著本宮的麵這麽肆無忌憚誰給你們的麵子!”
看著季月錦一瞬間爆發的正夫人之勢,便是陶雅娜也是錯愕了一下,那些宮女更是不敢說什麽,立刻退下,無論事實如何,至少明麵上,她季月錦還是正夫人,後宮之主。
看著被喝住的陶雅娜,季月錦皺著眉道:“陶雅娜夫人,你身份尊貴頗得陛下寵愛這我都知道,這正夫人之位,你若是有本事讓陛下給你,你便拿去就好,但至少現在,本宮還是正夫人,你還是多少要尊重我。本宮不和你爭辯,你們的比賽切磋,本宮自會出席,現在,本宮累了,陶雅娜夫人請回吧。”
季月錦的一番話幾乎全然是逐客之意,陶雅娜惱怒的瞪著季月錦,卻不能再說什麽,確實,就算陛下寵愛著她,這後宮之主卻還是季月錦,她終究比自己大一頭,她無權對她發脾氣,更沒有權力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如此,今日申時,我和諸位姐妹在競賽場上恭候夫人大駕了!”深吸一口氣,陶雅娜壓抑住自己的火氣,起身狠狠甩袖而去,看著離去的陶雅娜,季月錦原本強勢的氣息一掃而散,季月錦無力的靠著後椅,苦澀一笑,剛剛,她努力去模仿還在南蘇是看見楚皇女時,她的氣質,可終究,她不是她,她在怎麽模仿也學不來。
瓊樓急忙回到季月錦身邊,不同意道:“夫人,你怎麽可以答應她啊,她明明就是不懷好意,您這一去凶多吉少啊!”
季月錦擺了擺手,順著瓊樓遞來的手,緩緩起身,答道:“我今天不同意,她可以明天再來,如此不過是不停的循環往複而已。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看著身邊女子虛弱蒼白的臉色,瓊樓微微低下頭,她這個樣子,如何讓她相信,她會照顧好自己呢?
南蘇國內,月泠撫摸著手心已經敗落的驚鴻花,不急不緩的踏上了眼前高高的石階,今日早晨,她剛隨蘇慕城下了早朝回到城月殿,一朵驚鴻花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的寢殿內,沒有留下任何的隻言片語。
雖是沒有留下話語,但是月泠也是知道這花是誰送來的,如今全天下知道驚鴻花對她的意義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蘇慕城,一個便是至渺,這花必然是至渺送來的無疑。
花來之時蘇慕城不在自己身邊,想來,至渺是不願意見到蘇慕城的,她雖是不明白所以,卻也沒有知會蘇慕城,隻是留下張紙條,便獨自出宮,來了寧海寺。
依舊是一步一個台階的走上山頂,依舊是在那山頂遇到了那一身道服,滿身道家仙氣的老者,隻是,這一次,那老者卻是帶笑問道:“明明可以很快上來為何要一節節的走上來?”
月泠亦是淡然一笑,答出和當初一樣的話:“我雖不信神佛,但是卻對神佛有著應有的尊重,一節節拾級而上,便是對他們應有的尊重。”
楚洛荊笑的更為慈和了,對著月泠道:“走吧,泠泠,進寺吧。”
月泠點了點頭,對著楚洛荊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後與楚洛荊差了一步的走在楚洛荊身邊,她雖然不喜跟隨別人,但是楚洛荊是自己的長輩,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讓長輩先行,是應有的態度。
看著月泠無聲的動作,楚洛荊笑著微微點頭,雖是早就知道這孩子行事分寸皆是得當,可是當真的再一次看見時,卻又不由的要感歎一聲,時間怎麽會有如此聰慧的孩子?不驕不躁,心思沉著,行事得體,怎能不讓人喜愛呢?
許是月泠來的時候算好了時候,也或許是至渺為月泠掐好了時間,當月泠和楚洛荊到達佛寺正殿時,早誦剛好結束。
僧人並沒有因為出遊多日的至渺回來而表現的多激動多興奮,隻是一如既往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做著自己的事情,重複卻又寧靜。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至渺從蒲墊上起身,對著月泠笑了笑,道:“泠泠,來。”
月泠雖是不明白今日為何消失多時的至渺和楚洛荊會陡然找到自己,卻依舊順從的上前,至渺和楚洛荊對視一眼,一人拉起月泠的一個臂膀,縱身輕起,拉住月泠飛出大殿,停留在雲層高處。
當月泠反應過來之時,自己已經身處高空之中,空氣有些稀薄,讓她一時沒能調節過來,有些難受,向下望去,已經很難看出細致的東西了,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
待月泠滿滿緩解過來,楚洛荊正色問道:“泠泠,你覺得天下是什麽?”
月泠一愣,卻沒有忘記回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我看來,不過是八卦圖,不斷的在陰陽交替轉變著,可不論如何轉變,它都是個圓,永遠逃不出這個規律。”
聞言,至渺和楚洛荊眼底皆是一陣驚訝,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女子,甚至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娃娃的女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他們在這個年齡,也能悟出這些,甚至連這規律的邊緣都沒有碰觸到。
收起眼底的驚訝,至渺接話道:“泠泠,你看的很透,那你告訴我,你為何要複興楚國?”
“為了給父皇母妃一個安身之所,給自己一個立命之所。”回答這個問題,月泠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不是喜歡依附著別人存活的菟絲子,便是沒有楚國皇女這個身份,她也會讓自己能夠傲然屹立於當時,不被世俗牽著走。而複國的目的,便僅僅是為了讓父皇母妃安身,她沒有那麽偉大,天下百姓與她何幹,她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家人能夠安息,自己能夠獨傲的地方。
聽到這個回答,至渺微微皺眉,卻沒有反駁,這麽久的相處,他明白月泠心裏在乎的其實隻在乎著自己所愛的人,其餘的人,她皆是視同陌路,雖是聽上去冷血了點,卻在這亂世是最好的生存方式,你不可能在這個亂世滿心慈悲為懷,你要生存,要成為梟雄,必然要有著必要的取舍。
“泠泠,看看蘇國的國土,像什麽?”再一次確定了月泠的誌向和信念,至渺和楚洛荊轉移話題,指著下方南蘇國的疆土問道。
月泠細細看了一會,隨後詫異的答道:“若是邊疆三城皆回歸的話,這便是一條龍的大概輪廓。”
她從來沒想到要去細細觀察蘇國的國土,便是當初作戰之時,也僅僅是看了邊疆三城的地圖,卻沒想到,蘇國的國土居然是一條龍的輪廓!這是再說蘇慕城是真龍天子嗎?
“那薑國呢?”指向另一個方向,至渺問道。
這一次,月泠卻是打量了很久,半晌,她才緩緩道:“也是龍,未成型的龍。”因為未成型,故而她許久沒認出。
“龍主未至,龍又如何成型?”楚洛荊的聲音緩緩在身邊響起,月泠一怔,卻瞬間明白了楚洛荊的意思,他說的龍主,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