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蘇醒緣，心願深
“你醒了？”當月泠睜開眼時，眼前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風景，竹屋竹榻，而身邊的女子，更是她不熟悉的人。
揉了揉太陽穴，月泠驅散開剛蘇醒還殘留的迷糊和隱隱的痛意，冷聲卻又沙啞問道：“你是誰？這是哪兒？”
“我叫沐汐，這是萬丈崖底。”沐汐臉色沒有任何波動，走到木桌旁倒了杯溫茶遞給月泠道：“你不必擔心下毒，我沒有害你的理由，你的喉嚨再不喝水會壞的。”
接過茶杯，月泠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次詫異，她雖不是好茶之人，但是當初蘇慕言曾在此道上培養過她，這是山澗水和葉露尖泡成的茶，香氣清幽不說，最重要的是此茶入口必是芬芳之氣，有潤喉養神之效，沒想到這女子竟會如此細心。
“我去把那幾個人喊來。”看月泠喝下茶，沐汐也沒有多留，依舊是麵目表情的走了出去，月泠看了眼四周，萬丈崖底？也是，她昏迷的時候，已經落入了懸崖底。
“泠泠！”突然，門口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月泠放下茶杯，至渺有些急切的跑了過來，全然沒有了當初的寧靜悠然，至渺的身後，仍有兩位老者，一位一身道袍，一位鶴發童顏，月泠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的望向至渺。
看到月泠的眼神，至渺恢複了神態，把了下月泠的脈，片刻舒心道：“這是楚洛荊，你一直在尋找的楚家老祖宗便是他，而這位是你的重外公，你母親的爺爺洛天。”
聽到至渺的介紹，月泠眼神中帶著打量掃射了兩人一眼，隨後緩緩開口道：“至渺爺爺，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你看看你的白玉月鐲。”未等至渺開口，楚洛荊先是搶答道。
拿出袖中的白玉月鐲，本來剔透的玉鐲中蔓上了條條血絲，纏繞在玉鐲之內，月泠的眸光微閃，便明白，那是自己的血，當初自己的血曾經噴到了白玉月鐲上，想來便是那個時候染上的。
“白玉月鐲的奧秘便是必須由楚家人的血碰到上麵，觸動其中的法界，我和至渺便是通過法界找到你的。”看見月泠望著白玉月鐲，楚洛荊適時的給出了解釋。
“我以前用血試過。”她好歹是兩世為人，自然知道很多東西是必須以血解開，故而，父皇尊重神物沒敢用血試過，而她卻試過，可是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
楚洛荊詫異的望了月泠一眼，很少有人有這個膽識這個勇氣去用血試驗世代相傳的神物，而這個女子去如此做過了，真是令人驚歎，隨即答道：“必須是重傷時的心頭血才可解開。”
“你們都給我出去，我要和我重外孫女好好說會話！”見月泠無視自己，洛天有些耐不住了，將楚洛荊和至渺推出竹屋，笑望著月泠。
看著眼前笑的有些得意的老者，月泠心頭不由的亦是一陣好笑，她沒有見過外婆，但是想來也是個風趣的人吧，有這樣的父親，女兒怎會差呢？
“泠泠，我可以這樣叫你吧？”馳騁天下數百年的洛天，此時卻有些局促，他本以為這天下再無牽掛，卻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重外孫女存在，一個和語嫣如此相似的人的存在。
“當然。”鬆下自己冷峻著的麵龐，月泠微微笑了笑，她能感受到洛天對自己的友善和不安，那是一種親人之間的關懷，她很喜歡。
洛天一愣，目光有些迷離，當初語嫣不使壞的時候也是笑的如此溫柔淡淡，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泠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和你母親的事情？語嫣死的時候我隻知道她有個兒子叫蘇孟霍，卻不知道她還有個女兒。”回過神，洛天苦笑一聲，收起一身的玩笑氣質，望著月泠的目光中滿是深沉之意。
月泠沉默了一下，她本就知道，這位老者，雖說滿眼的玩笑之意，卻有著更加深沉的心思和氣質，那是歲月沉澱之後的氣質。
“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母妃當年因為出生時命途多舛被送到了佛寺，十歲歸來，後來母妃愛上了父皇，父皇是楚國的國君，可是外公卻不肯母妃嫁給父皇，母妃毅然舍棄蘇國長公主的身份去了楚國。那時候便已經懷上了我。在楚國，我不敢說事事都讓母妃滿意，但是卻是日日讓母妃開心，那五年，我從未見母妃哭過。我五歲那年，楚國破，父皇和母妃將我送出楚國，自己跳下城樓，與楚國同滅。”月泠並沒有細致的去講述一些事情，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實在沒必要再講出來讓親者痛，仇者快了，她能做的便是默默記住，記住楚國所有的痛苦和傷痕，然後蓄勢待發，一一償還。
洛天沉默的坐在床榻邊，許久長歎一口氣道：“你母親，真的很像你外婆。”
聞言，月泠一愣，她很少聽到外婆的故事，便是外婆的名字也是至渺告訴自己的，語嫣夫人，幾乎成了蘇國的一個隱形人，卻又備受大家重視的隱形人。
“你重外祖母是個倔強的女子，當初我醉酒強要了她，她受辱下嫁於我，本來我以為我和她就這樣過了一輩子，等她老死病死，我還是天地間瀟灑的秘術師。可是，我沒想到，她卻是死在難產上，生下你外婆便撒手人寰，她第一次求我，便是求我好好照看語嫣。我答應她之後便親手照料起語嫣的所有事情，語嫣和她很像，卻是性子像我，頑皮任性慣了，我也是由著她，她靈力天賦極高，我授她秘術，她學得很快。我又一次自以為是的可以這樣照顧語嫣一輩子，誰知道，她卻在成年那年，私自離開了我身邊遊走天下去了。後來我就一直斷了她的消息，等我再次知道她所在地時，她已經和當時的蘇侯私定終身。我大怒之下，想要逼她回來，她卻毅然和我斷絕關係嫁給了那個男人。我負氣離去，可等我再見到她的時候，便是她的棺材。我心灰意冷，想要毀了整個蘇國為語嫣陪葬，可是蘇孟霍擋在了我麵前，他說，母妃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安寧被打擾！蘇孟霍很像蘇侯，可我卻還是找到了語嫣的影子，傷心之下，我離開俗世，隱居在這裏，卻沒想到，我的不問世事，讓語嫣的女兒受了那麽多的苦，想必那時候的語嫣也是受了如此多的苦吧！”洛天的聲音到最後近乎是哽咽了，月泠無聲的聽著，嘴角不由的浮上一抹苦笑，人世總是個奇妙的東西，有些事情，總是會在不斷的重回上演，苦澀的令人心驚。
月泠明白，洛天是把母妃和外婆的經曆重疊了起來，他或許自己也分不清為了誰哭為了誰傷心，可是他真正關心的，是和他一脈相承的家人，這是一種家的負擔，很累卻又出奇的令人心甘情願。
“泠泠，留在重外公身邊可好？”陡然，洛天話題一變，對著月泠問道。
月泠立刻回過神來答道：“不可能。”
瞬間，洛天的臉色一沉，聲音也有些冰冷：“你也要和你外婆走一樣的路嗎！我沒守好你外婆讓她最後死的那麽淒慘，我沒有遇到你母親未能守護她，現在我遇到了你，難道我還要讓你死了之後才後悔嗎！”
“我不是羽翼下的白鴿。”月泠的目光亦是冰冷，直直的盯著洛天，眼中沒有絲毫的退讓，她知道，這件事情，她若是讓了，那麽楚國，她和蘇慕城的未來，所有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她不想，也不能這麽做。
聽到屋內陡然提高的聲音，一直候在門外的楚洛荊和至渺皆是一個激靈，立刻衝了進來，屋內，月泠和洛天雙眸相對，眼中皆是刺骨的冷意和倔強。
聽見聲響，洛天收回目光，起身走了出去道：“我不管你是怎麽想，泠泠，我必然會把你留在身邊，我洛天，說到做到。”
月泠低下頭，緊緊攥緊手心，心中一陣怒意，她明白洛天是為了自己好，但是再為了自己好，他也沒有資格囚禁自己！她楚月泠是翱翔九天的雄鷹，不是那雄鷹翼下的白鴿！
“泠泠，”至渺走到床邊，輕輕拍打著月泠的後背，聲音慈和：“你先在洛天這兒休息，洛天是你重外公，雖說會禁錮你的自由，卻不會傷害你，你的傷還需要洛天幫你醫治，待你傷好，我和洛荊自會帶你離去。”
楚洛荊點了點頭，亦是上前道：“泠泠，養傷是重點，我們三個雖然會在你的身邊，但是真正的國家興複，戰事糾葛，我們是不便參與的。至渺是佛法高僧，他本就不能參與塵世之事，我和洛天又都是老一輩的秘術師，更不便出手。故而，你更多的時候，是要靠自己，而你的身體，便是你的本錢。”
月泠抬頭，望了至渺和楚洛荊一眼，點了點頭，她本就無意靠著別人打天下，她要的是自己能夠名副其實登上曾經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重外公，有些事情，是我的使命，是我的天職，便如您當初將外婆當做使命一般。
———烽煙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