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菀心戰,泠願夙
春至時分,花開不聞聲。
峽穀關內,月泠一身輕羽鎧甲,手中長劍,望著眼前的女子,道:“紫菀夫人,久仰久仰。”
月泠的對麵,一身青色鎧甲的女子,滿臉冷色,眼底是滿意掩藏的憤怒和擔憂,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放在劍柄上,冷笑一聲答道:“月安夫人,亦是久仰久仰,能擒我夫君的又豈是凡人?”
月泠輕笑一聲,答道:“紫菀夫人,這一次隻能怪三公子太過自負才會輸得一塌糊塗。”
“我夫君是好是壞不需你來評價。這一戰,若我贏了,還我夫君。”紫菀不被月泠幹擾,依舊是一臉冷意,隻是目光卻不由的掃向月泠身後的隊伍,人數不對,這一次,蘇薑二國的兵力相差不多,可是這一次月泠帶的人數卻明顯比自己多。
“紫菀夫人不必這麽急,”察覺紫菀的目光,月泠對著一邊的夏青玦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現在就把薑國士卒還給紫菀夫人。”
話音未落,夏青玦做了個手勢,一個有一個的人從隊伍中衝了出來,如同乳燕入林般跑向薑國的隊伍,那些薑國士卒先是一愣,卻很快發現,這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手中的兵器不由的放下了。
看見薑國士卒的反應,月泠冷笑一聲,戰場上最忌諱的便是放下兵器,無論為了什麽,放下兵器便是放下自己的生機,如果薑國士卒就是這樣的水準的話,這一戰,蘇慕言不插手,她便能讓薑國死無葬身之地。
聽見月泠的冷笑,紫菀一惱,大聲喝道:“像什麽樣子!給我把武器拿起來!陳副將,帶回來的士卒回大營!”
“是!”陳鵬雲領命後,立刻將那些剛剛回來的士卒集結好帶了回去,看著那支遠去的隊伍,月泠目光中閃過一絲暗光,很好,一切都在按照她所想在進行著。
被紫菀一喝,那些薑國士卒連忙重新列隊,然而此刻,這時候整齊的隊伍似乎是一個笑話,笑話他們剛剛那樣的無組織無紀律,笑話他們的大意無能。
“月安夫人,我謝謝你送回我國士卒,但是這一戰,我必然不會輸!”紫菀再次回眸與月泠對視,眼底的戰意濃烈的近乎要燃燒起來,月泠亦是提起精神,她不是那些膚淺之人,因為對方是女將而忽視對方,她便是女子,有的時候確實是女子更懂女子。
對視一眼,雙方同時拔出劍,一瞬間,峽穀關的空氣如同被點燃,月泠和紫菀馳馬對戰,士卒們在峽穀關中大肆的屠殺著彼此,夏青玦則是對上了紫菀的左右手戴誌遠,四人四馬,幾乎成了雙方的界限,以界開始廝殺,不分輕重,隻是廝殺,熱血,戰意,僅此而已。
月泠持著馬韁似有似無的讓著紫菀的招式,她不是會信守承諾之人,可是如今穆翊在自己的營中,若是真的傷了紫菀逼急了穆翊,得不償失。她喜歡算計,不會做不劃算的交易。
紫菀的心裏卻沒有想那麽多,她隻想斬落月泠,最後讓月泠成為自己的俘虜,用月泠換回自己的丈夫,僅此而已,她想要的,需要的隻是自己的丈夫而已。
月泠側身避開紫菀橫砍來的劍鋒,卻敏銳的發現,紫菀的另一隻手雖然持著馬韁,但是卻一直護在自己的腹部,終究是女人更懂女人,月泠瞬間便明白了紫菀這個動作的意思,這是隻有母親才會有的動作。紫菀,懷孕了。
片刻,月泠便明白了穆翊低下身姿求自己放過紫菀的原因了,他擔心的不僅僅是紫菀,還有紫菀腹中的孩子,他必然是知道紫菀懷孕的事情,卻怕自己拿此事為把柄,才會隱忍不說,隻求自己放過紫菀。
退開紫菀的攻擊圈,月泠皺了皺眉道:“紫菀夫人,馬上顛簸,我們下馬如何?”她不會因為同情而放過自己的敵人,哪怕是個孕婦也一樣,可是紫菀說到底也不算自己的敵人,況且,如今穆翊和自己已經有了約定,她多少還是要顧及些紫菀的身子。
聽見月泠的話,夏青玦錯愕的退出和戴誌遠的戰鬥圈,駕馬到月泠身邊問道:“月泠,為什麽?”
“她懷孕了。”月泠的聲音很低,隻有自己和夏青玦聽得見,果然,當聽見這話,夏青玦詫異的看著紫菀,眼底不由添了一絲敬意。
她夏青玦尊重並且敬佩著女性強者,更敬佩為愛而戰的女子,而如今紫菀懷孕依舊要救回自己丈夫的心情,令她敬佩。
紫菀蹙了蹙眉,答道:“多謝。”
紫菀亦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月泠這話的意思是想護住自己的孩子,馬背上終究太過顛簸,危險太大,她之前都是在強撐著,一旦落地,她便可以少些後顧之憂。
那邊,夏青玦再次和戴誌遠交鋒在一起,而這邊月泠和紫菀皆是下馬,身邊士卒交戰的聲音震耳欲聾,而兩人卻是如若無人之境,輕功為底,身段輕盈的交纏在一起,劍和劍的碰撞,身體與身體的交戰。
月泠到底是練家子的,更何況,比之紫菀,她更加沒有害怕,沒有擔心,沒有顧慮,出手比之紫菀要狠辣些,更要決絕些,紫菀不多時便被陷入了被動,看著紫菀臉上開始出現急色,月泠一個繞身,在紫菀身邊沉聲說道:“紫菀夫人,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想要你夫君活下去,最好不要和蘇慕言合作。”
聽見月泠的話,紫菀橫劍躲開月泠的攻勢,冷笑答道:“月安夫人說不要本夫人就不要了?”
月泠輕跳起身,再次一劍直擊麵門,聲音隨著劍風而來:“紫菀夫人,與虎謀皮的下場不需要我多說吧。”
“那我便打虎一次便是。”紫菀側身躲過,亦是將劍鋒直衝月泠死穴,月泠的身體驚人的扭曲躲開紫菀的攻勢,卻在紫菀沒有收回劍的刹那,一個翻轉,手上的劍橫在了紫菀的脖間,低聲道:“隻怕,到時候是虎吃人了。”
“都給我停下!”未等紫菀回話,月泠大喊一聲,戰場瞬間安靜下來。
蘇國士卒如今算是真正服了月泠,聽言立刻排回隊式,而薑國士卒則是不知所措的看著被月泠劫持的紫菀,夫人被控製了?剛剛夫人輸了?
與此同時,夏青玦亦是一槍挑下戴誌遠的鎧甲,臉上不見喜悲,這一戰被就是預定好了的,月泠停下,她便可以結束這無聊的對陣了。
“薑國給我立刻退出蘇國的邊界,我便還回紫菀夫人,如何?”月泠目光看向戴誌遠,如今,薑國最高的行政人便是戴誌遠了。
戴誌遠望著被月泠挾持的紫菀,攥緊手心,許久才沉聲答道:“好,但求月安夫人不要傷了我家夫人。”
“這是自然,當你們退出蘇國邊界之時,我便會鬆開手上的劍。”劍抵著紫菀的脖間,月泠帶著紫菀飛身躍到馳風的背上,卻是別有細心的讓紫菀慢了自己一拍,避免紫菀剛上馬被馬驚著。
看著月泠的動作,戴誌遠立刻整兵回去收拾東西,心裏滿滿的不甘,可是卻無可奈何,將軍離開之前說過,一切以夫人為重。
“我夫君,如何了?”跟著薑國的士兵,許久,紫菀才緩緩開口問道。
月泠沒有看向紫菀,依舊是盯著薑國士卒,答道:“三公子一切皆好,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他,他可是我最有用的籌碼。”
當薑國士兵徹底離開蘇國的國土時,月泠再一次帶著紫菀飛下馬背,看上去很是驚險,但是紫菀自己卻清楚,月泠的動作很穩很輕柔,她在為自己腹中的孩子著想。
讓自己的士卒駐紮在邊疆,月泠將紫菀交給戴誌遠,聲音冰冷充斥著警告的意味:“別忘了,三公子還在我的手中,希望薑國不要再胡來了,何況,紫菀夫人,身子要緊。”
說完,月泠轉身再次躍上馬背,和夏青玦對視一眼,回頭向著營地跑去,看著月泠離去的背影,紫菀緩緩的轉身離去,餘月泠,這一次,我欠你一個人情。護我孩子之恩,來日必會回報。
月泠望著落日,和夏青玦慢慢的走在峽穀關裏,峽穀關裏滿是屍體,鮮血已經染紅了地麵,或是自己熟悉的鎧甲,或是薑國的鎧甲,蘇國的士卒已經在開始清理整個戰場,春天,如果就這樣把屍體放在這裏會得瘟疫的。
“元帥!夏將軍!”看見月泠和夏青玦,士卒們皆是高聲喊道,如今的蘇國,鮮少有人不服這兩個女子,雖然是女子可是狠意和計謀,卻遠遠勝過男子,他們不服也不行。
月泠點了點頭,夏青玦的聲音在身邊幽幽響起:“戰爭必然少不了鮮血,你的夙願更離不開鮮血。”
月泠的身子一頓,回頭往下夏青玦,夏青玦映在斜陽中,一身白色鎧甲,更顯得挺拔傲然,然而,此刻,她的眼底卻是滿滿的複雜,便是月泠也難以讀懂的複雜。
“便是如此,我也無懼,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停下我的夙願。”抓緊馬韁,月泠駕著馳風,跑過峽穀關,聲音飄散在空中,近乎要消散。
夏青玦緩緩閉上眼,再次睜開眼,雙眸閃爍璀璨,好,好一個一將功成萬骨枯,果然,不愧是留著楚皇室血脈的女子,她,值得他們去追隨,去拚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