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晚上我在睡與醒的邊緣掙紮,每次困得快要閉上眼睛時,身子總會不停的下墜,然後猛然驚醒,渾身冒出一層冷汗,額頭冰涼的難受。
慢慢的抽開伊枕的胳膊,下床,微微拉開窗簾,一道月光泄了進來,落在窗台上,亮晶晶的。窗外的燈光連成了片,直愣愣的奔赴向了遠方。
從櫃子上拿過煙,點上,拉開窗,把頭往外抻,猛的吸了一口,一股苦澀傳遍整個味蕾。身體旋即輕飄飄的。風把吐出的煙圈吹回臉上,鑽進鼻子,鼻尖癢癢的。
“睡不著嗎?”伊枕的慵懶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嚇了一跳,渾身一顫,把煙往窗台上碾死,回過頭,強裝鎮定的問:“你怎麽醒了?”
伊枕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倚在床背上,朝我招招手,苦笑著:“給我一支煙。”
“嗯。”說完我把煙扔給了伊枕,把窗簾完全拉開,月光呼啦的全進來了,鋪了一地,歡快的跳躍著,目之所及,一地皎潔的月光。伊枕剛剛叼在嘴裏的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的跳動著,在月光下,如同鬼魅。
“是我白天說的話給你的壓力太大你睡不著還是你從來沒有考慮過要跟我結婚的事情?”伊枕猛吸了一口,低沉的說。手裏的煙霍然接近臉頰。吐出的白霧在月光中妖冶的像空中飄去。
從床上拿過煙,點上,趴在窗台上,背對著伊枕,一口口吸下去,亂哄哄的腦袋漸漸的清晰下來。
“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敢想。”
“若冉,從我第一次跟你表白之後,我心裏就認定了,若給我次機會,我會傾覆我所有,為了你。但是,你沒有給我機會。起初的那段日子我很痛苦,心裏想著為什麽你寧願不幸福也不願意去重新選擇,後來漸漸明白,是因為你善良,你寧願被傷害也不願傷害別人。那時我在心底感歎,為什麽這麽好的女孩子,我沒有早一點遇上,雖然惋惜,卻更加的喜歡你。後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 你結束了你的婚姻,也消失在了我的生活圈裏。沒有你的那段日子,我找不到生活的動力,我忽然很害怕,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於是,我四處打聽,天不負有心人,我在醫院遇見了般若,她告訴了我你在深圳,所以,我來找你了。若冉,你知道嗎,從開始,我便是認真的,我什麽都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結過婚,流過產,或是不能生孩子了,我隻在乎你,我隻在乎我的將來有沒有你的陪伴,你明白嗎?”
渾身一僵,嗓子裏黏糊糊的,眼眶熱熱的,眼淚快要湧出來,抬頭,盯著月亮。
月亮接近圓滿,掛在中天如同一個碧玉盤子,通透,無瑕。月亮周邊的雲被風吹成絲絲縷縷,堆在周邊,如同一條紗巾,包裹在月亮周邊。幾顆殘星,繞著月亮,一閃一閃的眨巴著眼睛,仿佛有說不出的疲憊。
“伊枕,你想聽實話嗎?”吸完最後一口煙,我使勁的掐滅煙頭說。
伊枕從床上下來,趴在陽台上,盯著窗外:“你說。”
深吸一口氣,讓心平靜一點,聲音盡量聽起來沒有起伏:“遇見你之後,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在心底重複:‘為什麽我們沒能早一點相遇,若早一點相遇,我便會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你麵前。’可是,遇見你,愛上你之時,我已經結婚了……”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使勁睜眼看著天,眼睛腫脹的難受。“遇見你已是上天對我的眷顧,我不敢奢望跟你結婚,隻是希望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能久一些,在久一些.……伊枕,你說你不在乎我有沒有離過婚,有沒有流過產,甚至是不能再生孩子了,但是,你有想過你的家人嗎?你的家人,朋友會怎麽看待我們這段感情?我們這段感情終究是擺不到明麵上去的。”
伊枕用力的扳過我的肩膀,盯著我,眼睛亮晶晶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在乎他們怎麽看,我隻在乎未來有沒有你,你知道的,沒有你的日子,我像行屍走肉一般。”
“你有想過我們公開後這段感情的阻力嗎?”
“有,我爸媽那邊可能要麻煩一些,若冉,你願意跟我一起麵對嗎?”伊枕的聲音軟了下來。“為了我們的將來,努力一把好不好?”伊枕一臉誠摯,一臉渴望,在月光下,渴望凝結成了一股繩子,一下一下的擊打著我的心,我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栗起來。
“江淩然怎麽辦?”我忽然想起了年前江淩然見我在伊枕家時的臉色,心底瑟瑟的,皺著眉頭問。
伊枕一愣,繼而頹然的鬆開手:“你就那麽不信我嗎?我真的不喜歡她了,我發誓,要是我騙你,天打五雷.……”
“怎麽什麽話都說。”我抬手捂住伊枕的嘴,抱怨的說,滿臉遮不住的笑意。
伊枕把我的手從臉上拿下來,緊緊的握住,笑著,擁我入懷:“若冉,不久的將來,無論我們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放棄好嗎?”
“好。”我朝伊枕懷裏拱了拱,說。
“無論別人怎麽挑撥,都不要相信,隻相信我好嗎?”
“好。”
“若冉,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少受委屈,但是,若出現我意料之外,控製不了的事情,別怨恨我,陪我一起闖過去好嗎?”
“好。”
“我不能沒有你,讓我們一起努力。”
“我也是。伊枕,你保證,你不會騙我。”
“傻瓜。”伊枕用下巴在我頭上蹭了蹭,笑著說。
我撒嬌道:“你說嘛。”
“是,我伊枕保證,絕對不會騙若冉,無論發生什麽,滿意了嗎?”
“嗯。若將來,你愛上了別人,不要對我隱瞞,一定要親口告訴我,我會放你走,不會糾纏。”
“沒有那一天的,傻瓜,相信我,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我還想將來等我們都老去時,在夕陽下,你枕著我的肩膀,我攬著你,一起回憶曾經的往事呢。若冉,相信我,我會治愈你所有的憂傷,讓你心底重新充滿陽光的。”伊枕說著,摸摸我的後腦勺,我趴在伊枕懷中,使勁的抱住他。
定了隔天的機票,我還是要回省城了,回那個曾經帶給我快樂,讓我絕望的地方。雖然,我很忐忑,很恐懼,但是為了伊枕,為了將來,我決定要拚一把,縱使艱難,我還有大把大把的希望。
下了飛機,抵達省城時暮色已經四合,正月十八的晚上,省城裏已經褪去了安靜、祥和的外衣,到處充溢著忙碌。
從飛機從深圳起飛開始,我便緊張的不能自已,手心不停的冒著汗,心裏呼呼的發毛。
回伊枕家路過理發店,伊枕拉著我進去修一下頭發。
“完蛋了,人家說重大的事情前三天之前不能做頭發的。”頭發剪到一半時,我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喊。給我剪頭發的年輕小夥嚇得渾身一顫,剪刀應聲落在地下。疼得他一直在喊“我這把剪刀好貴的,好貴的.……”理發店裏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我,原本在一旁瞌睡的貓都豎起了毛,一臉不悅的盯著我。
伊枕從一旁過來,朝年輕的理發師道著歉,拍拍我的肩膀,溫柔的說:“別瞎想,都是迷信,快,坐下, 讓人家給你剪完。”
“我不剪了,不吉利。”我帶著哭腔說完, 伸手摘身上的圍布。發渣被一抖,散落在空氣中,一點一點下落,地上,椅子上,鞋上,一邊的年輕理發師的褲腳上.……
伊枕一手握住我的手:“聽話,乖,都剪了一半了,你自己看看如果不剪完有多醜。”說完輕輕的把我轉到鏡子邊上。
鏡子裏的我緊緊的皺著眉頭,一臉冤屈,眼睛亮亮的,快要溢出淚水。一頭卡子,最末尾一層,右邊長,左邊短.……說不上的滑稽。
負氣的坐下,心底不斷的閃著不吉利,不吉利……
當我們從理發店出來時,伊枕輕輕的攬著我的肩膀,歉疚的說:“若冉,別這麽緊張好嗎?你這樣會讓我質疑我的決定是不是對的,有我在,我會盡我所能讓你不受到傷害的。”
“對不起。”我頹然的低下頭,失落的說。
伊枕緊緊的抓住我的胳膊,緩緩的說:“是我不好。”聲音裏滿是惆悵。
回到伊枕家裏,剛剛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渾身酸疼著。強忍著,認真的洗漱,做過麵膜後,我背著伊枕偷偷的服下兩片安眠藥,我害怕,若我不借助安眠藥,我將失眠,我不想帶著黑眼圈去見伊枕的父母,我想出現在伊枕父母麵前時擁有最好的精神狀態。
隔天臨近中午,我被伊枕晃醒,起初的一瞬間,腦子蒙的厲害,昨天一晚,在安眠藥的作用下,我睡得很好,連夢都不曾有過。
起床,洗刷,畫了個淡妝,去國華大廈替伊枕媽媽挑了一件毛呢大衣,給伊枕爸爸買了一套茶具,我在伊枕的唆使下買了一件粉色大衣,去試衣間換上,穿的美美的,等待著夜幕來臨,我跟伊枕回家,見他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