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下班，我假裝忙碌的翻閱著桌上的書稿，透過眼角餘光著看辦公室裏的人一個個離去。此刻天已經黑透了，伊枕已經從座位上起來，趴在桌子上翻閱著什麽，速度時而很慢，時而又很快，臉上透出焦躁。
我心不在焉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稿，想著要如何去解釋。心裏惴惴的，因為想的太入神，眼睛失去了焦距。
一個黑影竄到了我麵前，眼睛因為一下適應不了突如其來的黑暗瞬間重新聚焦。抬頭，伊枕站在我麵前。麵前的伊枕神色凝重，一臉的憔悴，眼神中散著失落的頹敗氣息。我一下子站起來。
“枕哥，早.……早啊。”我結結巴巴的說。
伊枕嘴角上揚，臉色緩和了許多：“若冉，你是不是抽了，都下班了，你說早？”
“不，不，說錯了。”我慌亂的擺手，因為緊張口齒不清，臉憋得通紅。
伊枕抱著手，臉沉了下去：“你幹嘛見了我緊張？”
“沒，沒有緊張，我隻是見你今天下午才來，所以.……”越說我的聲音越低，最後的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伊枕哈哈大笑著，抓起我的手：“說，你是不是緊張我？今天上午我沒來，你是不是擔心了？”
“我……我沒有”說完，我低下頭，我害怕看見伊枕眼中的失望。
伊枕握著我的手力度逐漸的加大，他掌心中的汗洇在我的手背上，濕漉漉的。伊枕深呼吸了一口，失落的說：“若冉，抬起頭來，我要你看著我說，你今天沒有擔心過我。”聲音透過空氣傳到我的耳朵中，仿佛一根鞭子在狠狠的抽打著我的心。
可是，我能做什麽？也許，我隻是內疚，並不是擔心，我告訴自己。用力的咽下一口唾沫，對上伊枕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枕哥，我的確擔心你了，但是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把你當做我的師傅，師傅不來，徒弟自然擔心。”說完， 我咧著嘴笑笑。
伊枕聽完，目瞪口呆的盯著我，而後眼底的疼痛越聚越深，漸漸的眼珠上蒙上了一層霧氣。伊枕忽然放開我的手，哈哈大笑著，笑聲淩冽，刺穿了我的靈魂。
我呆呆的站在這裏，心疼的無以名狀。
伊枕笑完，背過身去，緩了許久，轉過身來說：“若冉，從開始我便知道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本來沒有報任何希望的。但是那次喝酒，你告訴了我你跟李曉的事情，我看你哭的傷心欲絕，我便告訴自己，我要努力的爭取一把。你知道嗎若冉，我本以為，我可以的，我真的以為我可以的。”伊枕越說聲音越低，最後隻剩下悲傷的嗚咽，嗚咽聲飄散著空氣中，讓心一陣陣揪著疼。
我抬頭，盯著天花板，逼回去快要流出的眼淚。
“枕哥，你要幸福？”
伊枕愣了一下，繼而抓住我的肩膀狂笑：“若冉，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敢說你討厭我嗎？”肩膀被伊枕抓的生疼，暫時抵擋一下來自心底的苦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今天上午你沒有來，我有過擔心，但是那又怎麽樣，我結婚了，我已經結婚了，縱使我喜歡你，一切便都不可能了。”我哭著大喊著，剛剛極力克製的情緒，在伊枕麵前爆發。
伊枕緊緊的擁我入懷：“若冉，我不在意，你可以離婚對不對？”
我努力的想掙開伊枕的懷抱，一次次掙紮，一次次被擁抱的更緊，我捶著伊枕：“放開我，放開我……”
漸漸的我在伊枕的懷中安靜了下來，眼睛源源不斷的滲出淚水：“伊枕，我們不可能的，我們真的不可能的。”我哽咽著說。
伊枕放開我，輕輕的擦掉了我的眼淚：“為什麽？”
深吸一口氣，努力的定了定身子：“伊枕，若我跟李曉離婚，我也不會快樂的，他可以負我，但是我不可以負他啊。若我負他，我會良心不會安的。”極力忍住的眼淚還是溢了出來，肆意的在臉上流淌。
伊枕僵直的站在那裏，好久他說：“若冉，幸福是你的，你不能因為良心不安就強迫自己就範對不對？你明明可以更幸福的，為什麽你非要選擇放棄？”
“對不起，也許一切都是命。伊枕，你要幸福，今天過後，我們回到當初朋友的關係。”因為疼痛，說完後我捂住心髒，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伊枕楞著，扶在我肩膀上的手滑落了下來，垂在了兩側。肩膀耷拉著，眼眶紅紅的。他立在那裏，像一座悲傷的雕塑。
我強忍住想撫摸他臉頰的念頭，拿起一旁的包想快速的走開。
伊枕拉住我，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若冉，抱歉，從明天開始我會努力的調整我自己的心態，讓我們重新回歸朋友的狀態。其實，從一開始起，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伊枕的目光和話像針一樣紮入我的心髒，我嚎啕大哭著。伊枕攬我入懷，輕輕的拍打著我的後背：“若冉，要幸福，如果讓我知道你不幸福的話，我會不顧一切的把你搶過來，到時候，我不會在顧忌什麽。”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到伊枕衣服上，一滴一滴匯聚，在他的胸口開成了花。
去洗刷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看自己紅腫的眼睛，心情難過到了極點。過了此刻，我想我們的生活都要重新回歸到正常。我還是李曉的妻子，伊枕還是我的上司，我們還是我們，一切都是命。
離開辦公室時，回頭看聳入黑夜中的大樓，一層層的燈光亮著，我竟一時分不清哪一層是我的辦公室，哪一層會有伊枕在。
去路邊打車，到般若那裏，在等車的過程中，眼淚落了下來，我看不清未來，我想要的前方到底在哪裏。
中間，李曉給我打電話，我掛掉，告訴他我去般若那邊取行李，晚一會回家。
到達般若家的時候，已將近九點，般若開門，見我紅腫著眼睛，拉我入屋，讓我坐在沙發上，給我倒了一杯熱水。
“若冉，怎麽哭了，昨晚不是和好了嗎？”般若搓著我凍得冰涼的手擔心的問。
我抬頭看她：“對不起，我昨晚忘記告訴你了。你怎麽知道我們和好的了？”
“傻瓜，你忘了，我跟李曉也是同學啊。昨天他在QQ上問我你在不在我這裏，我告訴他你在，然後告訴他你去上班了。正好昨晚你沒回來，我猜你們和好了。”般若笑著說。
“我都糊塗了，瞧我。”
“若冉，為什麽和好還哭了？是為了前晚送你來我這邊的那個男的？”般若收起笑容，一臉凝重的問。
眼圈再次泛紅，眼淚在眼窩處聚集。扯過紙巾輕輕的拭了拭。
般若拍拍我的肩膀，未說話，空氣仿佛凝固了，喘氣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
緩了許久，我握著般若的手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他，隻是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好疼。他說我一定要幸福，否則他便會不顧一切的把我搶回去。般若，我真的好難受。認識他這麽久了，我第一次看他這樣頹廢過。”說著，我哽咽起來，因為心疼，身子一顫一顫的。
般若反握著我說：“若冉，前天，他送你來的時候我便知道他喜歡你了，他看你時眼神中滿是寵溺。那一刻，我多麽希望你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主動跟李曉分手的，縱使李曉這樣對你。為了這個男的，你跟李曉分手，日後你一定會背負良心債的，你並不會快樂。若冉，我沒有辦法替你做決定，你想清楚了，你到底想要什麽，如果真的很喜歡，就放手去追吧，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般若.……謝謝你。”我抱住般若說。
從般若家裏離開，頂著紅腫的眼睛。打車回家，路上，我靠在車窗邊，看窗外的景色匆匆後退，轉瞬即逝。也許，我本不該妄想什麽的。我已經結婚了，並且流過產。不管別人知不知道，這些都是不可回避的現實，它們橫亙在這裏，時時提醒我，這段過往。
從車上下來，李曉跑出來手腳麻利的從後備箱拿出我的行李，左手提著行李，右手攬著我，一步一步的往家裏走去。
開門，一股飯香撲進鼻子，在餐廳中，三個反扣住的盤子成三角形狀排列著。掀開，一股水汽順著盤子滴進菜中，麻辣魚，紅燒肉，清炒西蘭花。盤子上熱熱的觸感和布滿蒸汽的盤麵讓我的心驟然暖了一下。
“若冉，你先洗手，我去熱饅頭，也不知道你會什麽時間回來，饅頭我沒敢早熱。”李曉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嘩嘩的水聲傳來，李曉站在水龍頭邊低著頭，未動。
我從椅子上起身，從背後抱住他，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
李曉反身抱住我，兩隻手用力搓著，然後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繼而伸手替我擦掉，他的手依然冰涼，在觸碰到我臉頰時，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在外麵等很久了嗎？”我握住李曉的手說。
李曉笑笑：“沒多久，我做好飯後，看著空蕩蕩的家，我忽然害怕了，我害怕你會不回來，所以我就去外麵等你。外麵雖然冷，但是看到有車來我便會有希望。”
“傻瓜。”我把眼睛埋在李曉的手掌中，淚落了下來。
而後，我跟李曉和好了，雖在某種情景中，我還是會想起他跟王茵之間曖昧的聊天，但是我已經漸漸的釋懷了。我們還是會吵架，還是會翻舊賬，但是日子總歸是往正軌上走著。
我跟伊枕從那晚之後便恢複到了朋友的身份。我們還會打招呼，還會聊天，隻是不會在單獨在一起。他比以往更忙碌了，人也更消瘦了，但是精神還是好的。
我想，這便是生活，有取有舍，未必是自己最想要的，確實眼下最適合自己和最不傷害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