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若冉，你.……你怎麽才下班？”李曉耷拉著肩膀囁嚅道。
站在我麵前的李曉，半個身子包進了黑色的羽絨服中，嘴上的皮因為缺水裂開了，一塊塊皮往上翹著。眼珠中布滿血絲，錯綜複雜的排列著，像一張細密的網。青色胡茬附在下巴上，他一開口說話，便透漏著說不出的疲憊。
我收起僵住的笑容，放下抬起要打伊枕的手，緊緊的攥住，深吸一口氣，打住想要撫摸李曉臉龐和想跟李曉解釋的念頭，冷著臉問：“你來幹什麽？”
“若冉，我.……”李曉抬頭，欲言又止，眼神中閃過一絲黯淡。
我回頭對枕哥說：“枕哥，抱歉……”
伊枕皺著眉頭盯著我，目光凜冽，我低下頭，害怕的囁嚅道：“對不起，下次我請你。”
“好，我先走了。”伊枕說完，從我身邊大步走開。攪動起一陣風撲在我身上，冷冷的。
我的目光隨著伊枕走出大門，他落寞的背影落在我的眼中，心底泛出一絲絲心疼。
李曉在我愣神間向前拉我走出電梯：“若冉，我們回家吧。”
我甩開李曉的手，收回目光，未說話。
“若冉，跟我回家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曉哀求著。
“我想的是那樣？你知道我為什麽離開？”
“前天下午，我電腦上掛著QQ顯示手機登陸，當時我心裏咯噔一下。晚上下班，回家看見我的手機摔在地上，你離開了，帶走了你所有的東西，我就明白了下午上我QQ的那個人是你。”李曉囁嚅著說。
看著他的樣子，聽著他說的話，我這兩日壓在心底的怨恨與疼痛變成一股怒火躥騰而出，我咬牙切齒的問：“既然這樣，你來這裏做什麽？怎麽不去找你的王茵？”
李曉拽住我的胳膊，慌亂的說：“若冉，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在QQ上說的都是假話？解釋你們之間並不曖昧？還是解釋你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我憤怒的甩開李曉的手。
李曉被甩開的手在空氣中隨著慣性蕩了幾下，而後在阻力和地有引力的作用下停住、直直的垂下。李曉低著頭，耷拉著肩膀，像一尊悲傷的木偶。
我壓下心底的心疼，轉身就走。
李曉拉住我，不說話，哽咽著。我的心軟了下來。
“有什麽話去外麵說吧，我不想在這裏遇見熟人。”沒有甩開他拉住我的手，我低聲說。
出去大廈門口，一陣寒風裹挾著冬日凋零頹敗的氣息撲向我，我打了個寒噤，李曉伸手攬住我，我躲開。不知為何，他此刻的樣子雖讓我心疼，但是一想到他跟王茵的聊天記錄我便憤怒的無以複加。他們之間曖昧的聊天記錄像一根刺，每個我想起的時候總會狠狠的插入我的心髒，除了疼痛，還有被傷害的憤怒。
李曉大抵感覺出了我的排斥，收回僵在空氣中的胳膊，默默的跟著我來到了大廈前的花園中。
“有什麽話就說吧。”我停住冷著臉問。
李曉低著頭，因為我的突然停住，撞到了我的身上，而後慢慢的彈開，中間隔出一人的距離。
“若冉，你知道你不在的這兩日我是如何過的嗎？”
我冷笑著：“跟我有關係嗎？”
李曉忽略了我的冷笑，悲傷的說：“若冉，前天下午，我下班回到家時，你不在，我找遍了整個屋子.……當我看見你的東西沒有了時，我感覺我的天都塌了。”李曉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我忽然記起前天下午我看到他們之間聊天記錄那一刻的疼痛，那種疼痛與我來說又何止是天塌了，他們那五十多頁的聊天記錄拿走了我對愛情的向往，對生的渴望啊！不斷被反芻的疼痛讓我不自覺的捂住胸口。我忽然很憤恨，他憑什麽這樣對我！他憑什麽跟王茵曖昧！手指緊緊的攥住，牙齒摩的吱吱作響，使勁的壓下即將噴發的怒火。
李曉抬頭，盯著黑壓壓的天空，嗚咽道：“若冉，那天我回家後，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我忽然很害怕，我害怕從此我真的失去你。我都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了你以後的日子我該怎麽過。那晚我順著臥室，廚房，客廳，陽台上慢慢的摸索著走著，每走一步我都會想起你在時候的樣子，你的大笑，你的撒嬌，你的生氣，你的調皮……你的聲音，你的身影仿佛在我身邊，可是你不在了，你走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咬牙切齒的說。
“若冉，前一段時間，你打掉孩子之後，你的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走出這段陰影，所以無論你怎樣發火我都包容著你，因為這是我欠你的。但是，若冉，我真的好累。流產這件事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東西，我沒有擔當，當我看到你為此受到的傷害時我真的好心疼。”李曉說完，兩滴眼淚緩緩的留下。
我看著天空，逼回快要不受控的眼淚。空氣凝固在那，李曉抽泣鼻子的聲音環繞耳邊。
我未說話，李曉緩了許久說：“但是若冉，當發脾氣逐漸成為你那段時間的日常時，我害怕了，一想到回家要麵對不斷發脾氣的你我就很累。我知道這是我欠你的，我理應承擔，但是那一陣我真的承受不住了。上班時巨大的壓力，下班時你臭著的臉，我每次想到都會覺得恐懼。”
“所以你跟王茵曖昧？”
“若冉，你別誤會，那陣我上班經常精神頹靡，業績比之前下降了許多。王茵作為我的頂頭上司，找我談心，就有了後來在QQ上那些聊天記錄.……”
深吸一口氣，咧著嘴冷笑著說：“李曉，你在QQ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對吧，現在的我在你眼中隻是任性、刁蠻、脾氣差、矯情對不對，王茵在你眼中是大方、知性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何必來找我，你去找王茵啊。我的離開不正好成全了你們嗎？”使勁的壓下心底鑽出的疼痛，大聲的喊，因為憤怒和疼痛，聲音變得尖銳。
李曉伸手攬我：“若冉，我承認，你在時，我看你覺得你身上都是缺點。但是前天，我回去找不到你了，你離開了，從那個房子中搬了出去，那一刻我的心都空了。我特別的恐懼，感覺我的世界都坍塌了。我坐在床上，想我們從畢業到現在的這段日子，那些開心不開心的過去，我發現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晚上睡覺時，我在睡夢中不自覺的想伸手攬你，但是手伸到那邊時發現床那邊空空的，我一下從夢中驚醒，屋子裏空空的，沒有你。若冉，整個屋子中都是你的氣息，但是你卻離開了，我才發現隻要你在我身邊，你朝我發脾氣我都是幸福的。不知不覺中，你早已經變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求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發誓，以後無論你怎麽發樣脾氣我都包容你，好不好。”李曉大哭著，眼淚混著鼻涕流進了嘴裏。
我強忍住的眼淚也洶湧流出，李曉替我擦掉。
“若冉，跟我回家好不好，沒有你，那個地方隻是一個冰冷的房子，隻有你在時，那才叫家啊。”眼淚不斷地從李曉眼中淌出，在下巴處集聚，衝破空氣的阻力，裹挾著塵埃掉落。
我立著，身子哭的一顫一顫的，大口大口的喘著冰涼的空氣。每吸入一口，嗓子眼處便傳來一陣幹渴的疼痛。
李曉抱住我，緊緊的抱著，我使勁的推開，歇斯底裏的喊著：“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知道嗎，你跟王茵之間的曖昧聊天記錄像一跟刺一樣，我想一次它便會狠狠的刺進我的心髒一次，把我的心紮的血肉模糊。我真的沒有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原諒。求你放手吧。”
李曉重新拉我入懷，緊緊的抱住：“若冉，我真的不能沒有你，都是我不好。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一陣子我隻是累了，我有點迷惑，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隻想要你。我隻是單純的把王茵當成姐姐一般。若冉，求你，不要放開我的手，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一股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的脖頸上，瞬間變得冰涼。無論李曉如何解釋，我都無法原諒，一想到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我還是無法壓製住內心的疼痛與怒火。但是我也真的沒有辦法放手。也許這件事情會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一根毒刺，在日後的情景中會無數次的重放，但是此刻，我累了，我真的沒有精力再去掙脫李曉的懷抱。
就這樣吧，請給我時間，足夠多的時間，讓我來釋懷，讓我來忘卻，讓我來忘記，當做像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隻是為什麽，我的心會疼，隻是為什麽，我並沒有為這段失而複得的愛情特別的開心，隻是為什麽，在這一刻，我在李曉的懷抱中，我會忽然想起前天晚上伊枕的懷抱……也許一切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