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李曉像死了一樣，在我在家裏待得兩個晚上，一個白天裏，沒有給我發一條短信，更別提電話。在這五十幾個小時裏，我一直不停的開機、關機、然後扔掉手機默默的流淚，有那麽多時刻，我那麽希望是我手機壞掉了，所有沒有收到他的信息。
心總是疼的，由清晰到麻木，最後的一點希望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都像滾石一樣，跌入了絕望的深淵。也許他們當我死了吧，至少在李曉跟他家裏人的眼中，此刻的我死了跟沒死對他們沒有什麽分別。
這兩天裏，爸媽臉上的愁容越來越濃重，我不止一次在下樓時撞見媽媽低著頭抹眼淚，爸爸皺著眉頭，黑著臉，順著客廳不停的走著，歎著氣。我周五晚上帶給他們的消息像炸彈一樣，炸散了他們原本溫馨的生活。
周天早上，我還在睡覺，媽媽去我屋子裏晃醒我。由於昨天我哭到了半夜，眼皮磨得眼睛瑟瑟的難受，強忍著，微微的睜開，坐起來：“媽媽，怎麽了？”
“若冉，起床吧。”媽媽輕輕的揉了揉我的眼皮，哽咽著說。
拿開媽媽的手，努力的睜開，艱難的從床上爬下來，拉開窗簾。一縷帶著微微清涼的陽光撲進眼中，周邊一片昏黃。閉上，站在窗台邊，陽光落到眼皮上，一片汩汩湧動的紅。
打開窗戶，風裹挾著昨夜草木腐爛頹敗的氣息和陽光還未燥熱前的清涼吹進來，落在眼皮上，眼睛生瑟的更加厲害。抬手，用力的揉揉。
媽媽起身拉過我，帶著哭音：“若冉，我們去省城吧。”
“好。”我苦笑著點頭。
等我簡單地洗漱，收拾好一切下樓時，爸爸媽媽已經在客廳裏等我。見我下來，爸爸起身攬過我，輕輕的拍著，未言語，表情異常的凝重。
媽媽跟過來，眼睛紅紅的，剛剛從我房間來下來後，想必媽媽哭過。不願去拆穿，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挽過媽媽的手，吃吃的笑著，別過頭，害怕眼淚橫流。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爸爸用兩個小時開到，當我們到達省城時，太陽剛剛換下它溫婉的外衣，此刻的陽光雖如針尖，畢竟還弱，落在身上，許久才感覺隱隱的疼。
媽媽的眼睛已經不在紅腫，爸爸的臉色卻更加的難看。我從包中拿出化妝袋，微微的補了點粉，讓臉色看起來好看些，隻是依舊無法蓋住眼睛周邊的紅腫。
爸爸停車後快步的走向電梯口，我跟媽媽緊隨其後。在電梯口處我想拉住爸爸媽媽，想說點什麽，但是嘴裏黏黏的，我什麽都說不出來。電梯不斷地往下走，每走一層，心裏就咯噔一下，接下來會怎麽樣？我不知道，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可以操控的了。
“若冉，開門。”當電梯抵達後，爸爸冷著臉說。
我顫顫巍巍的從包裏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手不聽指揮的胡亂擰著，忽的門開了。
“爸爸媽媽，你們怎麽來了？”門被推開時，李曉站在玄關處，吃驚的盯著黑著臉的爸媽。
爸爸斜眼瞅了一下李曉，一把推開他，站進去：“我若不來，怎麽知道我女兒在這裏過得幸福不幸福？”
媽媽扶著我，進來，旋即放開我的胳膊，掃了一眼屋內。屋內還同我兩天前走的時候那樣，隻是更加的狼藉。
李曉尷尬的站著，眼底閃過一絲驚恐。
李曉爸爸汲著拖鞋從書房裏跑出來，看見爸爸媽媽，眼底閃過慌亂：“親家公親家母，來怎麽也不打聲招呼？”
“來我自己家還要打招呼？還有這麽個道理？”媽媽冷笑著，說。
我扯扯媽媽的衣角，媽媽輕輕的甩開。
李曉媽媽從我的臥室中跑出來，抱著我的玩具熊，蹦蹦跳跳的笑著，嘴裏發出吱吱呀呀的喊聲。
“滾一邊去。”李曉爸爸瞪著眼，厲聲喊道。李曉媽媽身體一哆嗦委屈的躲到李曉身後。李曉輕輕的拍著李曉媽媽的後背，斜睨了我一眼。繼而拉住她媽媽去了書房。我心裏咯噔一下，像做錯事一般臉霍的紅了。
爸爸走到沙發邊，看了一眼倒在沙發邊上的書架，坐下，拿起一本被李曉媽媽塗畫成花臉的書，翻翻，啪的甩在茶幾上。一臉震怒：“李曉爸爸，聽說你們趁著若冉出差時把她的書房改成了臥室？”
“也，也不算趁著她出差，一直想改，他奶奶身體不好，睡不慣軟床，睡炕才舒服。”李曉爸爸剛剛那一聲甩書聲鎮住，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回。
媽媽冷笑著：“真是活了半輩子，頭一遭聽說，在人家裏，改人家屋裏的裝修，還用不經過主人同意的？”
“我同意的，我爸爸跟我說過，我同意了。”李曉扶著奶奶站在李曉爸爸身後理直氣壯的說。
“哈哈，笑話，你同意了？你有什麽資格同意？家是你的嗎？”媽媽斜睨了一眼李曉，大笑著說。
我驚慌的叫著：“媽……”想阻止媽媽。
媽媽厲聲道：“若冉，你閉嘴，收起你的善良吧，你以為人家會記你的好？你個傻孩子，你的善良在人家眼裏是懦弱，是理所應當，你知道嗎？”
李曉麵紅耳赤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進該退。
“親家母親家公，都是我不好，我一個糟老婆子，一把年紀了，竟些毛病，來省城這兩天睡在軟床上，一直身體不舒服，李曉跟他爸爸看見我睡得不安頓才想著改的，都是我不好。”奶奶顫著聲音說，說完，抹了一把眼睛。
媽媽盯著，聲音緩和下來：“李曉奶奶，您也是活了一把年紀了，難道不知道改之前要知會一聲若冉嗎？外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這房子是我跟他爸爸買給若冉的。當初跟李曉爸爸商量著買房子的事，他爸爸一口回絕了我們，說沒錢。現在好了，我跟他爸爸把房子買了，你們來住了，來住就來住吧，你們養這麽李曉這麽大不容易，李曉孝順你們是應該的，但是你們不覺得自己反客為主了嗎？你們也欺人太甚了！”
“都是我不好，你們都別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心寒！當初我們把寶貝女兒嫁給李曉，沒指望你們能像待親生女兒親生孫女一樣待她，隻希望別欺負她就行。若冉這孩子，從小就一張嘴，就嘴皮子厲害點，心底特別的善良，所以我跟他爸爸從來不擔心她會不孝順你們。你說她在好好孝順你們，可是你們呢，在看看你們是怎麽待她的！做人得講良心！”因為生氣，媽媽身體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扶著媽媽坐下，輕輕的替媽媽順著氣。
媽媽深吸一口氣，直了直身子：“他奶奶，你們自己想想，你們是怎麽待若冉的。你們趁她出差把書房改成了臥室，連她的意見都不征求。這跟土匪強盜有什麽區別！退一萬步講，你們改了就改了吧，但是你們就把她的書給弄成這樣？”媽媽說完指著一邊的書架，憤怒的喊。
李曉爸爸囁嚅著：“不就是幾本書嘛，至於嗎？”
“是幾本書的事嗎？是尊重！再說你們不知道這些書是若冉的命根子嗎？這是她多年收集積攢下來的，有些是孤本了。就算你們不知道，李曉，你不知道？你跟若冉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不知道這些書對她來說有多重要？”爸爸忽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皺著眉頭說，因為生氣，眉頭緊鎖，聲音淩厲。
李曉把頭埋像更低處，不說話。
媽媽握住我的手，拉我過來坐下：“李曉爸爸，聽說那天因為若冉給李曉打電話理論，你還扣掉電話，然後說房子是李曉的？還說如果過不下去就離婚？離婚之後若冉就不值錢了，李曉還是個香餑餑？”
“那天若冉態度也不好，不正好話趕話嗎？”李曉爸爸低聲説
媽媽笑著，眼神中迸發出殺氣：“話趕話就可以這麽說嗎？做家長的可以說這種話嗎？李曉爸爸，我跟你明確一點，首先，房子是我跟他爸爸買給若冉的，就算離婚，走法律程序，房子也隻可能是若冉的，跟李曉跟你們都沒有半點關係。其次，離婚我們不懼怕，兩個孩子過不下去就離婚，對誰都好。但是若冉不是像你口中說的那樣不值錢，還有很多人喜歡我們若冉。倒是李曉，到時候淨身出戶，我倒想知道，什麽樣人家的姑娘會喜歡一個一無所有，無情無義，還二婚的男人！”
李曉爸爸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繼而頹廢的坐在椅子上。
“對你們，我跟他爸爸真是寒了心，你們一家到底是有多麽的鐵石心腸，讓她一個孕婦，在這麽熱的中午跑出去，然後不聞不問。李曉，你是死人嗎？若冉是你老婆，她是不是死了就如了你的意了？你是兩個家庭的紐帶，調節者，你就是這麽調節的？委屈你老婆，取悅你家人？”
“對不起媽，我.……”李曉囁嚅著。
“對不起有用嗎？你說若冉跟你結婚後受了多少委屈？我跟他爸養了她這麽大，恐怕受的委屈都趕不上你們結婚這幾天的。你以為我們傻嗎，就單單的相信若冉隻受了這點委屈？養了什麽樣的閨女我們自己知道，她若不是實在撐不住了怎麽會大中午的哭著回家？”媽媽顫著聲說完，眼眶紅紅的， 抬頭盯著天花板。
此刻，李曉爸爸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李曉媽媽抱著大熊站在一邊，低著頭，用腳摩擦著地麵。李曉臉紅紅的，低著頭站著，扶著奶奶。奶奶則低著頭，抹著眼淚。
爸爸站著，一臉憤怒。媽媽眼眶紅紅的，抬頭盯著天花板。我坐在沙發上，落著眼淚，為我，為爸媽，為曾經的選擇。
善惡到頭終有報，我想，我的報應開始凸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