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銀座佳驛開了一間房間，扔下行李箱，躺在床上。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窗外的霓虹閃爍著，映進屋裏，色彩斑斕。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屏幕上空蕩蕩的，剛剛麻木的心驟然疼痛了起來。關掉手機，用手抵住心窩的位置，趴在床上。眼淚順著眼角奔湧而出。
“老天，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咬牙切齒的捶打著床，一下子坐起來哆嗦的拿起手機開機要打過去質問李曉，電話往外撥的刹那，扣掉，關機。還有什麽意義呢？縱使李曉說他在QQ上說的那些話並不是真心的又有什麽意義呢，能在一起的都是風光的妖孽，不能在一起的終究是被愛拋棄的傻子，我又何苦非要做那個傻子呢。
兩行清淚緩緩的流下，我轟然倒在床上，抱著被子抵住胸口。
大抵心太疲憊，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窗外的霓虹更加的璀璨，地板上鋪了一層灰白的光華。
起身，到窗台邊，省城的大本鍾指到了十一點的位置，省城十一點的夜裏車輛依然不息，在不遠的馬路上匯成了一條湧動的彩色橋。流動的商販推著車吆喝著，引的三五個人駐足向前詢問。間或一個身著正裝，耷拉著肩膀，手提公文包的人走過，邊走邊晃動著脖子。在這個萬物皆應該安息的時刻，省城的夜剛剛開始。
去洗刷間接了一臉盆涼水，把臉埋在裏麵，世界瞬間仿佛安靜了下來，水不斷地湧向鼻孔，窒息感包圍著我，一股恐懼從心底泛起。迅速抬頭，快速大口的喘息著。
鏡子中的我臉通紅，身體因為快速的喘氣不住的顫抖著。眼睛像金魚一樣，仿佛要鼓出來，水珠順著頭發往下滴，我如同一隻剛剛被落水狗一樣。充滿了求生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
衝了個熱水澡，皮箱裏拿出我最喜歡的黑色呢子褂子，化了個淡妝，換上一副大耳圈。塗了一隻妖豔的口紅，登上五厘米的高跟鞋。看了看床上的手機，出去，而後折回，把它塞進包裏。一切既然已經如此，有什麽比高興的活著更重要呢。
去寶島酒吧，痛痛快快的玩一場吧。很久之前我曾經去過，那時還在上大學，我、李曉，還有幾個學生會的同學一起。時間過了這麽久我依舊記得初進酒吧時我被震耳欲聾的音樂、撲麵而來的酒氣、攢動的人群、曖昧的目光、暴漏的打扮嚇到了。我拖著李曉要走，李曉使勁的攬著我，附在我耳邊，幾乎用喊的聲音說，沒事，有他在。
嗬嗬，時光真是諷刺，我在這裏，此刻他在哪裏呢？
從人縫中擠過去，到吧台上坐下：“給我一杯烈酒。”
“什麽？”一個帥氣的調酒師遮住耳朵做詢問狀。
我對著他大喊：“我要一杯烈酒，一杯烈酒，你聽到了嗎？”
“OK。”他比了一個手勢。
幾種混合的液體在他手上快速地翻到著，幾秒後，一杯藍色的液體推到了我麵前：“請慢用。”他比著口型。
我點點頭。端起酒杯，一股嗆人腥甜味鑽進鼻腔，胃裏翻江倒海起來。咽下嘴裏冒出的酸水，閉著眼睛，喝下一口未敢讓酒在口腔中做停留，使勁咽下。一股辛辣順著口腔、食道、胃傳遍全身，強忍住心底湧起的惡心，端起杯子，喝下剩下的全部。
食道裏、胃裏像有個點燃的火把在燒著我，一陣陣焦灼在額頭上頂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嗓子癢癢的，劇烈的咳嗽起來。趴在吧台上，用手抵住胃。
“再給我一杯。”我對著調酒師晃動著手指比劃著一。
帥氣的調酒師聳聳肩，大聲問我：“確定？”
“當然。”我朝著他比著OK的手勢。
右肩被重重的拍了下，我抬頭，搖晃著尋找，一張放大了的臉在我的眼前。
我晃動著手，咧著嘴笑著：“你怎麽在這裏，伊枕？”
“你為什麽在這裏？”伊枕附在我耳邊大聲的說。噴出的熱氣竄在我的耳朵上，癢癢的。
我晃動著腦袋，想離他遠一點：“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因為腦袋晃得太快，頭暈暈的，眼前的東西都在晃著。我用手支住，努力的尋找平衡。
伊枕端起我麵前杯子裏麵的酒聞了聞，皺著眉：“你為什麽喝這麽烈的酒？”
“願意可不可以？”我從他手中拿過杯子，強忍著惡心喝掉半杯。
他伸出手想攔我，但是手在半空中放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心疼。隻是那股心疼稍縱即逝，我看的並不真切。
“給我一杯一樣的。”伊枕對著那個帥氣的調酒師大聲的說。
我放下杯子，搖晃著身體對著伊枕：“伊枕，你喜歡我對不對？”
“是。”伊枕愣了一下，一口氣喝掉杯中的酒迎著我的眼神說，眼神中滿是真摯的誠意。
我忽然害怕了，他的眼神太過誠摯。我慌亂的移開眼睛。
伊枕拽住我的胳膊，大聲的喊：“若冉，其實你早就看出來對不對，我喜歡你，我也感受到了你的逃避，但是沒有辦法，我還是喜歡你。我本打算將這份喜歡永遠的埋藏在心底，但是，你挑破了。”
“哈哈哈哈哈，你喜歡我什麽？你告訴我。”我大笑著，眼淚湧了出來。
伊枕放開我的胳膊，輕輕的擦掉我臉上的淚水：“若冉，告訴你，你遇到了什麽事？”
“我什麽都沒遇到。”我避開伊枕的眼神拿起酒杯，喝掉剩下的酒。
此刻，我已經感覺不到灼燒感了，隻有火辣辣的疼痛。身子輕飄飄的，周邊的一切都在旋轉著，我努力的定住，慢慢的尋找著伊枕，我看到他像調酒師說著什麽然後端著酒杯喝掉杯中的液體，他的臉在漸漸的放大。
我得世界忽然黑了下來，一股混著淡淡肥皂的古龍水味道鑽進我的鼻腔，一隻腦袋垂到我的肩膀上，我的後背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攬住。我知道，伊枕在抱著我。我使勁的推開，大聲的嘟囔著：“放開我，我結婚了，我結婚了……”
伊枕像觸電一樣放開我，頹然的盯著我的臉：“你討厭我就直接說，不用以結婚為推辭。”
“伊枕，若我早一些遇見你該有多好？”我伸手想蹭蹭他的臉，手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放下：“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結婚了。”
“再給我一杯。”伊枕對著調酒師大聲的喊。
“我也是。”我搖搖晃晃的舉著杯子。
“枕哥，你可願意聽聽我的故事？”我拉住他的胳膊晃動著。
伊枕拿過杯子喝了一口：“說。”
我拿起酒杯，搖晃著往嘴邊放，被伊枕搶下：“別喝了！”
我笑著拿過來，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從口腔中擴散至全身：“枕哥，我剛剛畢業的時候就結婚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最愛的爸爸媽媽。我本以為愛情會是我最引以為豪的事情。但是我發現，不是！我們都衝動著結婚，但是從來沒有想過結婚的意義，那是一種責任，一種對家庭，對愛人的責任，我們根本承受不起的責任！”我端起酒杯喝了大口，胃裏火辣辣的疼著，一股惡心從心底泛起，使勁的咽下唾沫，壓製住湧起的惡心。伊枕看著我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複雜。“枕哥，你知道嗎，李曉在QQ上跟他的上司很曖昧，並且李曉對她說著知心話，那些知心話他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從來沒有！我隻是他的錦上添花，不是不可缺少的！你知道嗎，他發工資的第一個月，一共發了一萬二，他把一萬一寄回家去，一千塊留著生活，一千塊中又餘出一部分請客。第一個月的工資啊，有他爸媽，有他同事，就沒有我。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說我自私，我不理解他。枕哥，他在QQ上跟王茵抱怨我因為這件事黑著臉，不理解他，可是你說我怎麽理解他，你知道嗎我想要的不是錢，是那份他對我的心意，那種他把我捧在手心中，想跟我共度一生的心意啊。”我抬頭盯著燈，擦掉掉下來的眼淚，口齒不清的說。
伊枕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頰，點點頭。
“我本以為，一切都會好的，所以，我盡量站在他的角度，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雖然難過，但是不在因為這件事情跟他吵架，我勸我自己，他隻想讓他家裏的人少辛苦一點，並沒有錯。我以為，我真的以為，他會感念我的好，我們會這樣一種幸福的走下去的。但是今天，我休班，無意登上李曉的QQ，才發現李曉跟他的上司王茵語氣曖昧，李曉在QQ上說我脾氣太壞了，他多想我如王茵一般懂事，知性。你知道嗎，他們的聊天記錄有50頁啊，50頁滿滿的都是曖昧啊.……哈哈哈哈哈，其實從頭到尾我就隻是一個傻逼！你知道嗎，我隻是一個傻逼，一個想拋棄一切，不在乎他是否有錢，是否有房子，是否家庭還不錯就不顧一切的想跟他過一生的傻逼！”我一口喝掉杯子中的酒，來抵擋心底泛出的疼痛與恨意。
伊枕喝掉杯子中的酒，滿眼通紅，拉過我的手：“若冉，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一想到李曉避著我跟王茵說真心話，一想到李曉跟王茵那50多頁的聊天記錄，一想到他們之間的曖昧，我的心就疼，我快要窒息了。”我大哭著，聲嘶力竭的大喊。
“若冉，離婚吧，這樣下去你會瘋掉的！”
“哈哈，離婚，一個流過產的二婚女人，你告訴我出路在哪裏？”我歇斯底裏的大哭著對著伊枕喊著。
伊枕用力攬住使勁掙脫的我：“還有我，我會好好疼你，好好珍惜你的。”
“放開我，放開我……”我大喊著揮手錘著伊枕，伊枕更緊的抱住我，我在他的懷中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頭昏沉沉的疼著，來自心底的惡心在胃裏不斷地攪動著，微微一動天地便旋轉起來。老天，請告訴我，我的未來在哪裏？我跟李曉還有未來嗎？好累，就這樣吧，讓我在伊枕懷中，讓我再待一分鍾，就一分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