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不是那次休假，如果不是李曉把手機落在了家裏，如果不是我無意登陸李曉的QQ，我想，我們的日子會這樣走下去，雖爭吵卻也快樂，至少是我以為我們快樂。
四月底，中午我從單位休假，這段時間太累，想好好放鬆一下。去超市買了一堆我跟李曉愛吃的零食，拎著往家裏走著。
走到家，甩掉鞋子，癱坐在沙發上。這幾個月“陌上花開，我等你歸來”的上線，讓我每天都像陀螺一樣，處在了高速運轉的狀態。幾個月下來，身心俱疲。
打開電視，拖過來零食，坐在沙發上邊吃邊調換著台。陽光從陽台上透進來，暖暖的，四月底的省城，午後的天氣已經漸漸的熱烈起來。盤腿坐在暖陽中，吃著零食，看著電視，好久都沒有這樣放鬆的心情了。
拿過兩個抱枕，墊在頭底下，躺在沙發上。躺的瞬間無意間瞥見了茶幾下小方盒上的手機。這不是李曉的手機嗎？想必是早上出門忘記帶了。
躺下，繼續看著電視。忽然心底湧起了很強烈的念頭——翻看他的手機。我一直都很鄙視這種行為的，覺得即使結了婚，每個人也都應該有自己的隱私的。但是此刻我像著魔一樣，實在控製不住心底的念頭。
從沙發上蹦起來，去玄關處反鎖住大門，跑回沙發上，顫顫巍巍的拿起李曉的手機。因為心虛總有一種做賊的感覺。
因為之前，我們從來沒有翻看過彼此手機的習慣，所以他的手機上並沒有上鎖。劃開，尋找他的相冊，在主頁上最右邊的位置看到了他的相冊。
點開他的相冊，我睡覺擠腮拉拉口水的樣子映入眼簾，諾大的臉，淩亂的頭發，擠扁了的腮，呼之欲出的口水。臉上熱熱的，原來我睡覺時的模樣這麽醜，李曉真討厭，竟拍我睡著的樣子。
我咧著嘴笑著，看著他相冊裏的照片，大多是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偷拍我的，有吃飯時食物過多塞到兩腮鼓起來的樣子，有走路摔倒的樣子，還有不知道在什麽情境中的囧樣。臉忽熱忽涼，心裏卻暖暖的。
順著相冊，點開通訊錄跟短信，大都是李曉跟客戶交談工作上的事情，我看不懂也是一條一條的挨個點開看了。覺得自己猥瑣，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後繼續翻閱。不知道為什麽，我雖然覺得自己在偷看時猥瑣，但也從心底裏覺得刺激，有一種偷窺後的快感，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每天的新聞裏總會報道有那麽一些人在偷窺，想必是被這種快感所驅使的吧。
看完通訊錄跟短信，咧著嘴笑著抹掉我偷看的痕跡，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咧嘴笑，隻是有說不上來的開心。關掉通訊錄跟短信後，登上李曉的QQ，一個美女頭像忽閃忽閃，有人在跟李曉說話，點開：“下班後要幹嘛，怎麽不說話？”覺得狐疑，順著往上翻看。
“到家了嗎？”
“到了，你呢？”
“我也剛剛到呢，剛才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人特別像你，要不是剛剛與你分開，我還真的信是你了呢。”
“哈哈，茵姐，說不定就是我呢？”
……
“睡了嗎，茵姐？”
“還沒呢，剛剛洗完澡，快凍死了。”
“為啥？”
“你傻啊，熱水器裏沒有熱水了唄。”
“你更傻，知道熱水器裏沒有熱水還洗？”
“對啊，因為我是堅強的女戰士！”
“哈哈哈，茵姐，不要感冒哦.……”
“烏鴉嘴！”
“錯了，小的自行掌嘴，哎呀，疼死了。”
“哈哈哈哈，李曉平時沒看出來你這麽逗啊。”
“平時隱藏夠深唄。”
“我要睡覺了，不然皮膚會鬆弛的，我會變成黃臉婆的。”
“哈哈，茵姐，你要是變成黃臉婆，讓黃臉婆情何以堪啊！”
“嘴上抹蜜了啊，這麽甜？”
“真話還用抹蜜？”
“貧吧你就，我睡了，安啦。”
“睡吧，晚安好夢。”
……
“李曉最近工作很努力哦。”
“謝茵姐誇獎。”
“不謝，你應得的。”
“嗯。”
“怎麽，感覺你心情不好。”
“這都能感覺出來，莫非你長了千裏眼順風耳？”
“少貧了，說說吧。”
“茵姐，你的感覺確實對了，這段時間我的心情確實不好。”
“嗯，為什麽？”
“我一直沒有說過，我有女朋友，叫若冉。”
“早看出來你有女朋友了。”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我們在一起四年了，我挺喜歡她的。”
“嗯。”
“但是最近我發現我跟她在一起好累，我雖然愛著她，但是現在一想到她都是恐懼。”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前幾天，她剛剛打掉了我們的孩子，是我的錯，我沒有做好要這個孩子的準備，所以我一直覺得虧欠她。其實沒有打掉孩子之前的若冉挺開朗的，但是從她打掉孩子之後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陰晴不定，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現在我跟她在一起都是小心翼翼的，我害怕她會突然爆炸。”
“李曉，你要知道打掉一個孩子對一個女生的創傷有多大，她需要一陣子才能走出這段陰影，所以無論她怎麽鬧脾氣，你都需要嗬護她，畢竟是你的錯。”
“我知道，茵姐，所以這段日子無論她怎樣鬧，我都包容著她，我隻是感覺好累，若是若冉像你一樣體貼，知性該有多好。”
“她會體貼知性的，給她點時間。”
“也許吧。茵姐，你知道嗎，我感覺我跟若冉不是一個世界中的人。”
“為什麽這麽說。”
“若冉家庭富裕，且是家中獨女，從小被她爸媽寵愛著長大，沒有受過挫折更沒有過過苦日子，所以現在的她任性，驕縱，花錢大手大腳。而我來自偏遠的西北農村，我家裏條件很差。吃了許多苦，經曆了許多同齡人沒有經曆的事情，所以我把錢看得特別重，我會在每個月發下工資的時候把部分工資交給家裏，想減輕家裏的負擔。但是若冉知道後臭著臉，她說我不考慮她，但是我隻是覺得我長大了，該反哺家人了，我應該盡全力減輕家裏的負擔了，但是她不懂。”
“李曉，你也說若冉是家中獨女，從小被家人寵著長大，所以她自然不理解你所吃的苦，你心底的想法。所以你要多與她溝通，讓她知道你的想法，讓她理解你。另外作為男人，你要多多包容著她。”
“要是若冉如你一般善解人意，我死了也知足了。”
“哈哈，我是過來人而已，再說你死你知足還有什麽用。”
“做個比喻嘛。”
“批評，別動不動死啊活啊的，姐姐我聽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快，趕緊掃掃，不然明天就孵出來小雞了。”
“瞎貧就知道。”
“哈哈，謝謝你，茵姐。”
“客氣啥，心情好點了？”
“經您老一指點，當然好了。”
“就知道瞎貧。”
“嘿嘿嘿……”
……
手機摔在了沙發上，我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坐著，許久緩不過神來。
用手捂住心髒，一字一句的看完，心早已疼的失去了知覺，跟我結婚了的這個男人，我一直覺得我們在怎麽鬧騰都不會與我分手的這個男人，竟然在QQ上跟他的上司如此曖昧，這樣的揶揄風趣的他，我竟然從未見過。
哈哈哈哈哈，這是多麽諷刺的一件事，睡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心裏竟然有這麽多的話我不知道，而他竟然跟別的女人如此曖昧的說著心裏話，我算什麽，我整夜睡在他的身邊，他跟我的距離竟然如此遙遠，我是個傀儡嗎？哈哈哈哈，我不該難過的，畢竟我知道了真相，但是為什麽我的心在疼，為什麽！
順著沙發滑下來，蹲在地上，緊緊的抱住自己，心疼的無以名狀，腦袋空空的，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跟別的女人曖昧，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心的距離會如此遙遠，我一直以為我們會一直心意相通，直至黃土埋身的。我以為縱使吵鬧，一切都會過去的。也許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腿腳漸漸的失去了知覺，我癱坐在地上，膝蓋處的牛仔褲被淚水染濕了，兩個拳頭大的水漬緊緊的貼著皮膚在腿部形成了兩處凹陷。
哭過之後心更加的澄明，踉蹌著起身，眼前烏黑，天地旋轉起來，我在快速旋轉下陷的漩渦中不哭不鬧不在驚恐，現在還有什麽是我承受不了的呢。
待眼前恢複明亮後，拖著麻了的腿，往臥室的方向拖著，每拖一步，腳底便傳來一陣痛癢，如同每一步都走在針尖上，每一根針尖都刺穿了我的心髒。
回到臥室，找出堆在角落裏的行李箱，將近一年未碰的行李箱上堆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起身去廁所端來一盆水，細細的擦掉。手裏的抹布變成了一把刀，每擦拭一下，心髒處便傳來一陣鈍疼。我使勁的晃腦袋找回眼睛漸漸失去的焦距，一切就這樣結束吧，至於將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此刻，我無力去想。
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裝進了行李箱中，兩個人共同擁有的，我都留下了。我跟李曉在一起的這一年中，我的東西也僅僅用一個行李箱便全都裝完了。我一直以為很多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把鑰匙放在放在鞋櫃上，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處，昔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放映，我們的歡笑，我們的爭吵，我們的甜言蜜語，似乎是在昨天，但是已經遠去。屋子還是這個屋子，隻是一切都將不在。
擦掉眼淚，朝著房子擺擺手：“再見了，我的回憶與青春，再見了我曾經賴以為生的氧氣，再見了，我的愛情，再見了，李曉。你帶給我的痛苦，我想是上輩子我欠你的，所以要我今生百般償還。李曉，我不怪你，也不會原諒你，我帶著你給我的痛苦離開有你的生活，從此願我們各自珍重。”
關上門的刹那，我趴在門上，靜靜地趴著，剛剛止住的淚再次噴湧，如果，下午我不休假，不碰李曉的手機，是不是現在一切還是安好？我寧願被騙，卻無法在知道真相後做一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可是，我想李曉該怎麽辦，我不想分手該怎麽辦？失去了李曉我不知道生活該如何繼續怎麽辦？
用力壓住心底的恐懼，拖著偌大的行李箱一步步往下走著，走到樓梯拐角處，看大門上兩攤水跡滑落，呈現出一隻巨頭長尾巴蝌蚪的模樣。
走出大樓時，天色已經暗了，樓前的路燈亮了，回頭望住過的樓層，被黑暗包圍，沒有一點生機。
此刻，正值下班時刻，我拖著偌大的行李箱，頂著紅腫的眼睛，披散著頭發，走在省城擁擠的道路上，人來人往，每個與我擦肩而過的人都行色匆匆，步履堅定的走向了遠方，隻有我一個人行屍走肉般，迷失了方向，一步一步，走向更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