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從醫院回來捂著小腹，躺到床上。微微一動，肚子便是疼的。側著身子看窗外的天空。今天的天氣很好，湛藍的天空上纏著絲絲縷縷的白雲，悠悠的飄過。窗外高大的白楊樹光禿禿的立在陽光中，半黑半亮。微風吹過，樹枝一陣顫栗。
陽光映在眼裏，暖洋洋中透著微微的黃。我蜷縮在陽光中，迷迷糊糊的困意來襲。夢中，我夢見一個小孩子用稚嫩的聲音喊著：“媽媽救我，媽媽救我，媽媽救我.……”可是我看不見他，我不停的轉身，想找到那個小孩子，可是我看不見他。我拚命的哭著，大聲的喊著李曉，遠遠地看見李曉朝我走來，懷中攬著一個妖嬈的女子，見到我，兩個人幸福的相視一笑，然後從我麵前走開。我哭著喊著，大聲的叫：“李曉，等等我，等等我.……”他們不曾回頭，越走越遠，背影漸漸的消失不見。腿忽然蹬了一下，我一下驚醒坐了起來。
天已經黑透了，窗外的路燈光照進來，映在地板上，淺淺的黃。對麵的樓上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疲倦一天的人歸巢了，燈光烘托出了一個溫暖的家。我慢慢的倚到床上，小腹因為一下子驚坐起來帶來一陣陣疼痛，伸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坐在黑暗中，盯著遠方。剛剛的夢真實的像剛剛發生過一樣。難道適才真的是那個孩子在呼喚我嗎？在獨自投胎轉世的路上，他會害怕嗎？他會不會怨恨我舍棄了他？對不起，我的孩子，是媽媽不好，媽媽扼殺了你來到世上的機會。
伸手擦掉滑下來的眼淚，一遍一遍默默的說著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的走向臥室。
“若冉，你在家啊，怎麽不開燈？”李曉進來看到我的刹那被嚇了一跳，驚恐的說。
我的眼睛因為一時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伸手想去捂住。
李曉脫下外套，朝我走來：“若冉，中午我給你打電話了，是般若接的。”
聽到他說的話，一股惡心從心底騰出，我厭惡的背過頭去。
“若冉，對不起，別不理我好不好？”李曉慌了，手足無措的拿著剛剛脫掉的外套，聲音中滿是惶恐。
強忍住心底的惡心，冷著臉說：“我累了，想睡覺。”順著床躺下，小腹微微的疼著。
閉著眼睛，淚水不受控製的溢出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讓我涼透了心。
李曉未動，聲音悲愴的說：“若冉，你現在很討厭我對不對？你覺得我自私，沒有擔當對不對？你現在一定特別後悔跟我結婚吧。對不起，是我不好，你遇見這樣不堪的我，讓你受委屈了。今天中午我給你打電話，般若接了，她在電話中罵我不是個男人，讓我滾遠點，她說我不值得你這樣為我付出，你應該要有個更好的人去珍惜。聽到般若的話，我在樓道中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刮子，我知道我不是個男人。若冉，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僅物質，連同精神。在將來的某一天我李曉可能會富有，但是我根除不掉的是我骨子中的自卑與小農思想。若冉，你知道嗎，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中，我總覺得我要矮你一頭，因為你做什麽都特別率性，真實，無憂無慮，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你從來不會算計錢亦不會擔心錢，因為你有個富有的家庭，有愛你的爸媽。但是，若冉，我不一樣，我沒有一天生活在你那樣的家庭中，錢對我來說特別重要，賺錢於我和我的家人來說特別的困難。所以，我會算計好每一分錢。我承認我特別的虛偽自私，因為貧窮，所以我特別害怕別人說我貧窮，特別害怕別人看不起我，跟外人在一起時我特別要麵了。我的形象永遠都是聰明、努力、上進、陽光、大方，因為我特別害怕別人看穿我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自信。但是跟你在一起後，日子久了，久到我終於卸掉了所有的偽裝，我骨子裏最原始的東西都呈現了出來。若冉，我承認我對你很摳門自私，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你會理解我一個從貧窮農村裏出來的孩子身上的劣根性，我以為你會不計較的。因為你有收入，我以為你不會計較錢，你不會計較我把大部分錢給了家裏，畢竟是我的工資，所以在給家裏打錢的時候我沒有與你商量，對不起。對於今天打掉這個孩子這件事，若冉，對不起，我也很痛心，他畢竟也是我的骨血，但是，若冉，現在不是要這個孩子的時機。我還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當你昨天跟我說你懷孕的時候，我慌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要有個孩子這件事情，所以我不敢接受，我逃避了。我知道我沒有擔當，我害怕承擔責任，對不起。隻是若冉，不要這樣冷漠好不好，原諒我好不好？”
我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不在理會小腹的疼痛大聲喊著：“你不敢接受，你逃避，你有想過我嗎？你想過那一刻我有多需要你嗎？你沒有。因為害怕，你選擇了置之不理。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跟我一起麵對這件事情。你更不會考慮打掉一個孩子對一個女人造成的傷害。你隻知道，你不想要，所以你輕而易舉的說打掉吧，現在不是要這個孩子的時候。李曉，其實你從來沒有從心底裏想跟我一起過日子，你的計劃總是把我排除在外，你發下來工資首先考慮的時給你的家人，然後要請同事吃客，最後是你的生活費，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你沒有考慮要給我花一分錢。對，我有工資，我家裏不缺錢，但是那又怎麽樣，這些就是你發下工資，計劃工資安排把我排除在外的理由嗎？不要說的那麽委屈，不要以我有工資，我家庭優越為理由，你隻是不敢承認你不舍得給我花錢，你給我花錢你會心疼，你心底對我的愛並不純碎。哈哈哈哈哈……李曉，我的存在隻是未你錦上添花，並不是你不可舍棄的人，所以你的人生規劃中沒有我，縱使我們結婚了，你依舊把我排除在外，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眼淚順著臉頰嘩嘩的掉下來，在被子上滴出一灘水跡。
李曉低著頭，不再說話。
“李曉，之前我不相信門當戶對的，但是現在我信了，我相信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對於一個人一生的影響。也許現在你覺得我是神經病，小題大做，你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我知道縱使我哭過，鬧過，也不會改變你什麽。但是，李曉，這不是你逃避責任的理由，這不是你每次原諒你對我造成傷害的托詞。你知道，有些傷害像刻在心底的刀疤，也許你看不見，但是傷口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疼痛會在相似的情境中跳出來折磨我。李曉，不是所有的傷害都可以道歉的，你的對不起，隻會讓我更加的傷痛。”我苦笑著說完，淚水更加的洶湧。
李曉雙手緊緊的握住，低頭囁嚅著：“對不起。”
“李曉，我原諒你並不是因為我怕跟你離婚，而是因為我愛你，我珍惜這段感情，所以才會一次次的在你傷害我的時候選擇原諒。因為我始終記得四年前，在那個陽光四溢的秋天午後，你站在我麵前說喜歡我的時候。你不要在道歉了，聽到你的道歉，我怕我無法再繼續說服自己去原諒，去繼續。我累了，睡吧。”說著抹了下臉頰上的眼淚，背著李曉躺下。
心底的巨疼一陣陣傳來，從左心室出發，隨著血液湧遍了全身，我身體不自覺的抖動起來。剛剛擦幹淨的臉重新布滿淚水，我好累，快要堅持不住了。
不知道何時抽泣著睡著了，睡夢中，我又夢到那個小孩子用稚嫩的聲音喊著：“媽媽，救我，媽媽，救我……”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變成了“媽媽，救，媽媽，救……”我回頭拚命的找他卻找不到。”
驚叫著從睡夢中醒過來，李曉一下子坐起來抱著我：“寶貝，不怕，我在呢，不怕。”
“李曉，我夢見一個小孩子朝我喊著媽媽，救我。會不會是我們的孩子。”我哭著趴在李曉的肩膀上哭著一抖一抖的說。
李曉輕輕的撫摸著我後背：“別怕，寶寶不會那麽不乖，來故意嚇他的媽媽的。”
“真的嗎？他會不會覺得我太殘忍，所以怨恨我？”
“不會，他若知道一定會明白你的處境，別害怕，好不好，我摟著你睡覺，別害怕。”李曉說著攬著我躺下，我窩在李曉的懷中，失而複得的安全感。
我承認我做不到，無論李曉傷害我多深，隻要他抱緊我，我便會原諒他，自動漠視掉他帶給我的傷害，我依舊貪戀他胸膛上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