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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演技

  格陵蘭島。


  李森戴著大大的麵具,蹲坐在一個狹小的鐵籠子裏.

  籠外,人群熙攘。


  李森在這窄小的籠中,隻能蜷曲著她的長腿,現在,腿已經發麻了,她很想站起來活動一下,但籠子太小了,根本動彈不得。


  李森也很想看一下外麵,但麵具太大了,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


  外麵有呼喊聲,有應和聲,有人在激情慷慨地抗議,更多的是議論紛紛.

  有冰冷的東西落在手上,小小的,點點滴滴的,不用猜,是雪花。


  李森將厚厚的防寒服又裹緊了一些,她現在感覺血液都不流通了,雙腿已經失去知覺了,她很想伸展一下四肢,但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冰冷的籠子,這該死的鐵籠子.

  現在籠外的人越來越多了,李森能聽到越來越多的議論聲和硬底靴踩在積雪上的咯吱聲,那些人在籠外走來走去,但李森卻動彈不得。


  李森現在感覺這兩條腿不是自己的了,腰也要斷了,更要命的是,一陣一陣襲來的窒息感讓她有一種瀕死的恐懼——此刻,郎天慎在做什麽呢?

  港城.

  郎天慎眼睛上蒙著黑布坐在窄小的隔離間,裏麵陰暗,悶熱.

  隔離間的門是鎖住的,外麵很安靜,偶爾有鳥叫聲,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響了。


  郎天慎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了,由於眼睛上蒙著布,同時又聽不到任何聲音,所以,絲毫沒有時間觀念。


  有四個小時了吧?

  好像應該更長!


  難道是第二天了嗎?第三天了嗎?


  不對,一直沒有饑餓的感覺,應該不到兩個小時吧?


  他想起電視上看到的新聞,有犯人帶著鐐銬被關在禁閉室,結果被獄警給忘記了,由於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不能動彈,所以被活活束縛而死。


  現在郎天慎相信,一個人被關在一個窄小的空間裏,是會死去的。


  他開始大聲呼喊,但他的聲音隻驚起了一隻鳥,撲棱撲棱飛走了,之後,就隻剩下此起彼伏的蟲鳴了。


  這裏不會有人來的,荒郊野外,杳無人跡,剛才似乎有某種爬行動物從腳麵路過,還有幾隻偶爾爬進褲腳的螞蟻。


  格陵蘭島。


  籠外越來越嘈雜了,嘈雜聲中,突然有一陣演講聲傳來。


  李森長長出了一口氣:Jensen終於開始演講了。


  演講者Jensen熱情澎湃,言辭激烈,用不是很熟練的格陵蘭語陳述海豹也需要自由!將海豹關在籠子裏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你們可以和我們的動物保護者一起來體驗一下,關在籠子裏,到底是什麽滋味!

  但李森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快點講啊!上天呀,快點結束吧!


  Jensen慷慨激昂:海豹也是上帝的子民!它也擁有追求自由的權利!

  快呀!快說結束語!


  Jensen幾乎聲淚俱下了:如果我們這樣對待海豹,總有一天,我們人類也會遭到自然界的報複的!


  好了,終於結束了!


  籠子門打開了,但李森已經站不起來了。


  人們看著這個瘦弱的小姑娘扶著腰艱難的展開她的四肢,一個關節一個關節的打開,慢慢的,終於站了起來。


  現場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寂靜,是他們最莊重的表達敬意的方式。


  一旁等待多時的裴義走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倒的李森,然後幫她把麵具摘掉,現場"哇"聲一片。


  這個扮演海豹的小姑娘,居然這麽漂亮!


  但麵具一摘掉,李森就立刻閉上了眼睛,因為積雪的反射光太刺眼,她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裴義給她披上大衣,用手保護她的眼睛,扶她上車。


  旁邊Jensen用同樣不大熟練的中文在她耳邊嗔怪地說:"本來說好我來扮演海豹的,現在知道被關在籠子裏有多不容易了吧?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動物保護組織的成員的?走吧,我們上車!"

  李森在裴義的攙扶下向車門走去,她的身後是熱烈的掌聲。


  李森在震耳的掌聲中上車,車門上是"rote(國際動物保護組織)"的標誌,車身上掛著一個條幅:"de fe karakter(與馬戲團相比,海豹更喜歡危機四伏的冰海)!"

  今天的抗議活動,圓滿結束。


  港城。


  郎天慎感覺自己在這間隔離室裏已經度過了一個世紀,悶熱、煩躁、冒冷汗,這些現在都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劉衝這小子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他現在真的懷疑劉衝把他給忘了,或者,劉衝是不是因為出什麽事了所以不能來了——車禍?火災?吃口香糖時塞住了?在浴缸洗澡時不小心睡著了淹死了?

  隻有劉衝知道我在這裏!


  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現在郎天慎正在拍一部犯罪心理的戲,他在其中演男一號,一個心理強大的高智商罪犯。


  戲中有一個情節,這個罪犯被關在一個山頂小屋裏,蒙上眼睛,堵住耳朵,既看不到又聽不見,長時間的關押終於讓他心理崩潰了!

  這個鏡頭拍了很多遍,但是導演都不滿意,於是,郎天慎決定真正的體驗一次幽禁的感覺。


  這間隔離室是在荒郊野外的一座廢棄的工廠裏,方圓十裏無人煙,劉衝不知怎麽找到的這個地方,然後把郎天慎送到這裏,給他蒙上眼睛,然後把門鎖死,他就離開了。


  現在,郎天慎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

  他的嘴唇已經泛白了,他的手上也沒有了血色。


  這一刻,他懷疑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他把蒙住眼睛的黑布拽了下來,四周是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呼喚了一聲,但這次,連鳥叫的聲音都沒有了——死一般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靜!


  他開始撞門,大聲呼喊,歇斯底裏——


  不知多久之後,有車燈的光亮照了過來,接著,劉衝的車出現了——救命菩薩終於出現了!


  "在這兒待了十個小時,還好吧?"黑暗中,劉衝走了過來。


  "什麽?十個小時!怎麽會隻有十個小時?!我在這兒待了快十年了!"

  郎天慎聲音沙啞,這沙啞的聲音嚇了劉衝一跳!

  劉衝忙湊上來細細的打量,這一看,劉衝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你怎麽變成吸血鬼了?就是為了一個鏡頭,你也太拚了!"

  郎天慎推開他,跌跌撞撞向車裏走去。


  劉衝忙跟了上來:"你還能拍戲嗎?片場那邊現在正在布置,要不要通知他們今天拍戲取消,明天再拍這個鏡頭吧!你需要休息!你還應該去醫院看看!"

  郎天慎拉開車門一下子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去片場!"

  劉衝坐到駕駛座上,但是卻半天沒動。


  "開車!"郎天慎有氣無力。


  車還是沒動。


  郎天慎推了他一下。


  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劉衝突然說:"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我知道說起這個話題你心中會很痛,所以我從來不提這件事,但今天我不得不說:每次她離開了,你都不正常:上次是飛車,這次是禁閉——"

  "不許提這件事,閉嘴!"

  "既然說了我就要說完,我就是你們的見證人,從你們在杉木大廈第一次相遇我就在場,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麽艱難的戀愛,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但你還在折磨自己,你要自我折磨到什麽時候?"

  "下去,我自己開車!"

  "你不能這樣!你現在都瘦得不象樣子了!"劉衝還在勸說.

  郎天慎於是伸胳膊過來把劉衝這邊的車門打開,然後真的要把劉衝給推下車。


  劉衝隻好求饒:"我閉嘴!"然後不情願的開車去片場,這個鏡頭拍出來,導演都驚呆了——我隻要你演出七分,你卻給了我十二分。


  六個月後,這部電影在影院上映,放映到這個鏡頭時,觀眾席裏有人昏厥了過去。


  表演的最高境界,是能夠將觀眾帶入到你的表演之中去,讓觀眾分不清到底是表演還是現實!

  這是後話!


  格陵蘭島。


  加入這個民間動物保護組織已經有兩個月了,李森非常積極的參加每一個活動,似乎這樣,她就可以盡快的忘記一些事情。


  今天的活動是分發宣傳單.

  這是一處鬧市,過往的行人很多,李森和Jenson站在路邊,對每一個路過的人遞上一份傳單,並說一句:"v?r s?d at beskytte vores venner(請熱愛我們的朋友)!"

  天空中飄著雪花,李森戴著一頂紅色的貝蕾帽,在雪中顯得愈加嬌豔.

  "v?r s?d at beskytte vores venner",這句話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了,路人們接過宣傳單,對這個長著東方麵孔的小姑娘道聲"tak(謝謝)",或者以一個輕輕的擁抱來表達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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