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逢春V
繁華的背後,總隱藏著蕭條,就像氣派恢弘的定國公府內,也有幾處荒僻的冷屋。
高氏已經被囚禁快四年了,這三年多里,她一直被關在牢房似的小屋裡,不見天空,不見日月,除了看守她的四個粗壯婆子,她幾乎再沒見過其它的人。
因吃喝拉撒全在封閉的屋內,又不怎麼通風透氣,故裡頭的氣味著實難聞,然而,對於日日待在裡頭的高氏來講,她早已辨不出香臭之別,看守高氏的四個婆子,因耐不住正屋裡的臭味,已經搬到外頭的廂房住宿,素日除了必要的事情,幾乎不往屋內再去。
這一日,猶如牢中囚犯的高氏,隱隱約約聽到絲竹管弦聲,立即將耳朵貼到被釘死的窗戶口,仔細聆聽辨別,好久好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前頭奏的似乎是哀樂?
哀樂?!
高氏歪著蓬頭垢面的腦袋,神智遲鈍地去思考問題,府里奏哀樂,那就是有人死了,有人死了……高氏渾濁老邁的目光里,陡然綻放出一抹悚人的神采,然後一骨碌爬起來,雙手瘋狂地拍著窗戶:「來人!來人!快來人……」對對對,一定是作踐自己的死老婆子死了,哈哈,她死了,自己終於能出去了!
「嚷嚷什麼呢!叫魂呢你!」一道粗礦的女嗓音罵罵咧咧的響起來,「還沒到吃飯時辰呢!老實待著吧你!」
高氏瞧不到外頭,只能不停地拍著窗戶,扯著乾澀的嗓門問道:「是誰死了!是誰死了!」她上一回聽到府里的動靜,是自己兒子娶媳婦,好像還沒……過去多久,對對對,一定是死老婆子快要死了,家裡想叫兒子成親給她沖沖喜,哈哈,自己那個沒用的男人,是個軟耳根,只要老太婆死了,兒子女兒再去求丈夫,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
「哈,耳朵倒還管點用,還沒聾透呢。」一個黑臉婆子雙手叉腰,嘴裡一陣陰陽怪氣道,「你當誰死了?突然這麼歡天喜地的?本不想告訴你的,但是,你既問了,老娘也不藏著掖著了,告訴你,是七少爺歿了!跳井淹死的!撈上來的時候,人都泡腫了!」
高氏呆了一下,嘴裡喃喃的重複道:「誰是七少爺?七少爺……」待想到七少爺是誰后,高氏猛然發出一陣尖銳的嘶吼聲,「胡說八道!七少爺是我兒子!他前幾天剛成親,怎麼會死!你們這些下賤胚子,敢胡說!敢騙我!待我出去了,我叫你們一個一個不得好死!」高氏又被刺激出了癲瘋的病症,開始不斷的瘋狂咒罵。
「哼哼,三太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擺太太威風呢!」一個圓臉婆子走到被封的窗戶前,在外頭高聲冷笑道,「你想從這裡出去呀,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就待在裡頭養老吧你!你想不想知道,七少爺他為啥跳井尋死呀。」
高氏情緒激動之極,在裡頭瘋狂跳腳道:「你們胡說八道,我兒子才沒死!我兒子才沒死!」
圓臉婆子靠在窗戶前,嘴裡磕巴著瓜子皮兒:「誰沒事和你胡說八道,七少爺上個月才成親是不假,可惜喲,三太太,你唯一的寶貝兒子,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要不是靠著壯陽葯,他連舉都舉不起來,呵呵,一個男人,在床上不行,真是丟人吶……」
「臭老婆子,你說什麼!」身在牢屋裡的高氏,聽到『壯陽葯』『舉不起來』之類的詞后,腦中陡覺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昏死過去,「你說……你說……」
圓臉婆子性子粗魯且庸俗,嘴裡相當刻薄道:「還不明白呀,就是你兒子是個硬不起來的軟蛋,連婆娘都睡不了,嘖嘖,聽說七奶奶是個挺漂亮的美人,可惜嘍,偏嫁給了一個沒種的男人,本來傳宗接代都沒指望,這下子更倒霉,過門還不到一個月,就成寡婦了……」
「三太太,你想不想知道,這麼隱秘的事兒,我們是怎麼知道的么?」圓臉婆子興緻頗高地和高氏聊著天。
圓臉婆子嘴下無德,高氏只覺腦袋裡泛起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口內的話幾乎是從牙齒里硬擠出來的:「……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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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頭裡一抽一抽的疼,全靠死死摳著窗戶,才沒直接軟暈過去,她的神智已在逐漸脫離,外頭婆子的說話聲,忽遠又忽近,忽聽的清楚,忽又變得模糊,什麼『成親第二天』,什麼『昏迷不醒』,什麼『七姑娘』,圓臉婆子說的那叫一個痛快,陡聞屋子裡傳出一聲重重的悶響后,忙扔了手裡的瓜子兒,招呼其餘三個婆子進去瞧看。
開了裡屋的鎖,只聞到一陣臭氣熏天,高氏躺在昏暗的牆角,身體輕輕地抽搐著,四人捏著鼻子近前一瞧,只見四年前還優雅美麗的高氏,此時口歪眼斜,臉色慘白,加上花白蓬亂的頭髮,滿是骯髒污漬的衣裳,已變得十分醜陋不堪,比皇城根下的叫花婆也不遑多讓。
「逢謙的事兒,算是完了。」數日之後,逢謙的棺槨正式發喪入土,當夜,姜筠攬著數日未得清閑的逢春,溫聲關懷道,「這幾日,好生歇歇吧,臉色都憔悴了不少。」
逢春靠著姜筠溫厚的身體,微微笑道:「無礙的。」說著,又輕輕嘆氣道,「其實,逢謙原可以……好好活著的,有些事情,就壞在一念之差。」若是逢謙早早和家裡說實話,也就不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境地了。
姜筠默了片刻,又道:「這件事,固然有逢謙不肯吐露心聲的緣故,但和家裡人不夠關心他,也有脫不開的干係……」輕輕蹭了蹭逢春的額角,姜筠低聲道,「逢春,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委屈的事,千萬不要瞞著我,一定要和我說。」
「二爺又說笑了,你這麼護著我,誰還敢給我委屈受啊。」逢春抱著姜筠的腰,偎趴在他的胸口,耳畔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我原以為,我這輩子要混混沌沌的過下去,沒想到……能遇到二爺,我很高興。」在姜筠心口動了一動,逢春又笑著調侃道,「二爺,說不準咱倆上輩子就是夫妻呢,這輩子算是……再續前緣?」
姜筠的身形微微一僵,隨即輕輕失笑:「……也許吧。」
可惜不是呢,上一輩子,只怕他有機會娶逢春,他也會白白錯過,他是個命不長久之人,根本就沒娶妻生子的打算,他不想留一個青春守寡的苦命妻子,更不想留一個沒有爹疼的可憐孩子,現在,他更是無比慶幸之前的打算,若是他帶著記憶死而復生,卻有兩個妻子,兩脈孩子,可著實要為難萬分了。
逢春沒錯過姜筠細微的情緒變化,只笑著又猜道:「當然,咱們上輩子也有可能是仇人,嗯,這輩子做夫妻,是化解恩怨來著。」
姜筠嘴角微勾,嗔道:「什麼仇人?你怎麼不猜,咱們上輩子還是兄妹呢。」
逢春一呆,不是吧,不會真這麼重口味吧,細細想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見逢春面露驚悚,似乎真是在思考這一種可能性,姜筠忙親一口她的臉頰,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嗨嗨嗨,想什麼呢,我不過隨口頑笑兩句,上輩子的事情誰能知道,管他上輩子是夫妻、是冤家、還是仇人,只要咱們這一輩子是恩恩愛愛的兩口子就行了。」
逢春收回思維跑歪的暢想,點點頭:「說的對。」
說完一陣睡前閑話后,逢春負責去吹燈,姜筠負責落帳子,然後,兩人相安無事地互擁入眠,好幾天早出晚歸,逢春這幾日都沒好好陪過兒子女兒,是以第二天,逢春擺出一臉慈愛的親媽架勢,摟著大閨女親昵了一會兒,又抱著大兒子逗玩了一會兒,然後送吃過早飯的兩人離苑上學。
目送兩人走遠后,逢春來到軻哥兒睡覺的屋子,坐在床邊等小兒子睡醒。
刨去一些無法改變的規則問題,她現在的日子很美滿,也很幸福,孩子們偶爾會調皮淘氣,總的來說,還是聽話懂事的,沒有故意尋釁挑事的婆婆,妯娌也算相處的和睦,至於另一半……她的日子能過的幸福圓滿,根源全在他那裡呀,若是他不喜自己,在這人人尊崇富貴的家裡,她一個小小庶女算什麼呀。
「娘……」睡醒的軻哥兒,扭動著肉呼呼的四肢爬起來,奶聲奶氣地往逢春懷裡鑽。
逢春抱住睡眼惺忪的小兒子,心內泛起一陣柔軟的溫暖。
已是八月下旬,距九月初姜籬的婚期已然不遠,府中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籌備婚事,因姜籬是二房姑娘,上有親娘孟氏,下有嫡嫂牛氏,倒用不著逢春費什麼心,日子一天天過去,快臨近月底時,姜筠向逢春、嫤姐兒和晏哥兒宣布,待到月底休沐之日,會帶他們出門逛街。
這一項決定,令嫤姐兒雀躍不已,晏哥兒也微來興緻,窩在逢春腿邊的軻哥兒也咯咯傻樂,逢春掐掐小兒子的臉蛋,笑罵道:「又不帶你,你樂啥樂,真是個小笨蛋!」
「吊糞嘆!」軻哥兒學習的積極性蠻高,然,學習效果進步不大。
要說,天有不測風雲,計劃就是趕不上變化,八月的最後一天,一家四口請過早安,吃過早飯,又將傻樂的軻哥兒塞到明萱堂,正欲到二門乘車離家時,陶家又有系著孝帶的僕婦前來報喪——逢春的嫡母高氏歿了,高氏雖被軟禁多年,但到底沒有被休棄,她只要一日頂著陶家三太太的名頭,逢春就一日得認她當嫡母。
禮法上的親媽掛了,逢春哪好意思再去逛街玩,換下顏色鮮亮的秋裝,再換上素衣孝服,由姜筠陪著回了娘家,許是高氏離世前的遺容,不大好入目,逢春回到陶家的時候,高氏已被送進棺槨,連外頭的棺木蓋子都被釘死了。
才掛了親兄弟,緊接著連親媽也掛了,還連最後一面都看不到,逢瑤伏在高氏的棺木板上,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好似要嚎出來心頭無數的委屈。
逢春不理哭得凄慘的逢瑤,只靜靜挨到逢夏的身邊,和她一樣哭的含蓄,逢謙過世之時,逢春心裡還有一點可惜和遺憾,至於高氏……逢春的心頭只有一片漠然。
中場休息時間時,逢蘭湊到逢春身旁,兩人悄悄咬耳朵,逢蘭微紅著眼圈道:「五姐姐,你想知道這裡頭的緣故么?我來的早,大嫂子已都與我說了。」
逢春想了一想,然後輕輕點頭:「說說吧。」
說來,此事的來龍去脈,並無多大懸念,高氏自打被軟禁荒院之後,並不死心認命,不停地想法子耍手段,欲逃離困住自己的牢籠,一次一次下來,終惹得陶老夫人勃然大怒,原本高氏還能在荒院,當個衣食富足的貴太太,只是行動自由會受限而已,後來,在陶老夫人改變主意之後,高氏的生活水準頓時一落千丈,吃不好,穿不暖,不給洗澡,不給見光,直將她困逼成了瘋癲老太婆。
一年又一年的苦日子熬下來,高氏不僅神智不大清晰了,身體也變得十分虛弱,因不給她請醫看病,她只得自己煎熬著病痛,前一陣子,因逢謙過世,看守高氏的幾個粗使婆子,把這個十分悲慟的消息,告訴了還意圖想重獲自由的高氏,高氏聽到兒子是個性無能,不僅沒法傳宗接代不說,還被亂人嘲笑譏諷,沒經受不住這個沉重的打擊和刺激,竟然昏迷中風了。
消息報到陶老夫人那裡后,陶老夫人只給出簡單的一句話——隨她自生自滅。
叫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自生自滅,於是,高氏的生命火焰,很快寂寂熄滅,因高氏病逝時,面容醜陋,形容不堪入目,陶老夫人命人給她擦身換衣后,直接將她裝殮入棺,並不准備叫奔喪的晚輩,瞻仰高氏的遺容,外人暫且不好說,在陶家,誰不知高氏是因錯受囚,是以,也沒人對這不合時宜的舉動提出異議。
逢春端著溫熱的水杯,長長的眼帘低垂——曾經扎在心裡頭的刺,終於不留痕迹的拔走了。
高氏不止是逢春的嫡母,也是逢則的嫡母,收到京城的傳書後,逢則和其妻蘇氏連忙啟程回京,因長子和長女年歲尚幼,怕他們受不了日夜趕路的顛簸,便暫且把兩個幼童託付到他們外祖家裡,逢則聞知高氏的死訊時,也已上報過丁憂。
數年不見,逢則的行事和舉止愈發穩重,堪堪接近而立之年,便蓄起了短短的小鬍鬚,逢春看得暗暗好笑,又忍不住微微感慨——真是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高氏的葬禮在風風光光舉辦時,家裡的堂房小姑子姜籬,也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出了閣,因紅白喜事剛好重疊在一起,姜夫人只叫逢春管她娘家這頭的事,如此凄凄哀哀到了九月中旬,高氏也終於入土為安,充當完孝女的逢春,被姜筠心疼萬分地拎回了家。
丈母娘掛了,借著這個理由,姜筠請了好一陣子的假期,陪著扮孝女的老婆,也裝了一把賢婿,反正以後再也不會有瓜葛,姜筠不介意給這個面子。
姜筠提溜著逢春回到如意苑時,嫤姐兒拉著晏哥兒和軻哥兒,朝逢春一撲而上,小姑娘嘴巴特甜,膩在逢春懷裡甚是撒嬌:「娘,我好想你哦……」
軻哥兒也跟著姐姐鸚鵡學舌:「娘,我搞癢你哦。」
晏哥兒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弟弟,最後綳著漂亮的小臉蛋,聲音平鋪直敘地說道:「娘,洗手去吃飯吧。」見母親目光哀怨的掃來,未滿六周歲的晏哥兒小朋友,嘟起粉嫩潤澤的小嘴巴,小聲道,「好了啦,我也想娘。」
在母親懷裡霸佔到一席之地的嫤姐兒,朝大弟弟晏哥兒皺皺鼻子:「笨蛋晏哥兒,你想娘,還不過來叫娘抱抱你。」使勁往逢春懷裡鑽的軻哥兒,咧著一口白生生的小牙,「娘,抱我,抱我,抱我……」
姜筠朝嫤姐兒和軻哥兒板板臉:「你們倆把位置都搶光了,晏哥兒還怎麼往前頭湊……」說著,伸出胳膊將晏哥兒撈離地面,抱坐在自己手臂上,笑道,「好啦,爹爹來抱晏哥兒。」嫤姐兒一看老爹抱起了大弟弟,不由跟小兔子似又竄到老爹的腿邊,仰著靈秀的小臉嚷嚷,「爹爹,我也要你抱我……」
懵懂無知的軻哥兒,也跟著姐姐溜離母親身邊,很鸚鵡的嚷嚷:「爹爹,抱抱,抱我,抱抱……」
剛才還童香滿懷,陡然又跑了一個不剩,坐在炕邊的逢春,忍不住叉腰怒道:「真是一群小沒良心的!」姜筠笑呵呵地放下晏哥兒,指揮他道,「乖兒子,去叫你娘抱抱,再告訴她,別生氣,生氣會變老。」打發走晏哥兒之後,姜筠一手攬著嫤姐兒,一手捉著軻哥兒,問他倆,「爹爹一次只能抱一個,你們兩個,誰先來?」
還記得尊老愛幼原則的嫤姐兒,戳戳身旁的小弟弟:「先抱軻哥兒,再抱我。」
那一廂,晏哥兒已慢慢偎進逢春懷裡,趁嫤姐兒和軻哥兒不注意,逢春偷偷啃了大兒子一口,直親的小美男羞澀捂臉,用『為老不尊』的小幽怨目光,望著自己比姐姐還能撒嬌的親娘,玩鬧過一番后,早早的吃了晚飯,之後,三個娃娃各自離開正屋。
「才吃飽飯,先消消食,過會兒,再去沐浴洗身,今兒別叫丫頭了,我來給你搓澡。」待三個孩子跟著奶媽離開之後,姜筠攬著逢春靠在炕頭,聲音懶懶地說道。
逢春瞥過眼,微微挑眉:「你給我搓澡?還是算了罷。」姜筠先生前科累累,每逢他給她搓澡之時,搓到最後,他一定也會跳進浴桶里,生生把簡單的夜間洗浴,升級為曖昧的鴛鴦戲水,「我今兒怪累的,過兩天,待我緩過勁來了,再服侍二爺。」
「少把我想歪。」姜筠不悅地掐了一把逢春的臉蛋,「這些天,你都留在娘家,吃的不多,睡的也不慣,我不知道你累么?我就那麼不知道憐香惜玉?我就是單純的給你搓搓澡。」
逢春輕輕『哦』了一聲,然後表示:「多謝。」
姜筠眉眼柔和道:「不用客氣,權當你為我搓澡多年的一點小回報。」
逢春歪了歪唇角:「算你有良心。」
兩人安靜的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后,逢春微帶悵然的開口:「我七弟媳婦才過門,逢謙就走了,我祖母瞧她可憐,本欲叫她回娘家,之後再行婚配,她帶來的嫁妝一應取回,當初下的聘禮也不用退還,並且還會再另補她一些妝彩,可有趣的是,邵家居然不叫女兒回家,堅持讓她為夫守節……」
姜筠嘴角微微一曬,沒有吭聲。
逢春低低嘆道:「有這麼攀高枝的么?」
「只要邵氏一天是陶家媳婦,邵家和陶家就是姻親關係。」姜筠口氣冷淡道,「但若是邵氏寡婦再嫁,邵家和陶家可就沒什麼關係了。」換言之,當初結親的意圖就白搭了,讓守寡的女兒留在夫家,一能博個守節的美名,二也能維持姻親關係,對某些人而言,倒是兩全其美之事。
逢春語氣譏誚道:「我七弟媳婦還是正房太太生的呢。」嫡女尚且被如此對待,更何況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庶女,歸根結底,都是這個世道的錯。
「你不是提過,你這個七弟媳婦是前頭原配生的么,哦,若是後母當家,那倒也不足為奇了……」姜筠不辨喜怒的介面道。
逢春在姜筠懷裡動了動,感慨道:「都說有娘的孩子像塊寶,沒娘的孩子橡根草,這話真是一點沒錯……唉,這世上的可憐人真多啊。」
姜筠輕撫逢春柔軟的髮絲,口內說道:「有的人是命運不濟,是真的可憐,的確值得同情,而有的人……卻是自己作的,哦,你七妹妹就是其中的典型。」
逢春微微眨了眨眼睛,忽而悄聲說道:「我近來才知道,自打逸哥兒夭了之後,我七妹妹她姑爺……就再也沒和她同過房,呃,這個,這都快三年了吧,怪道,我祖母之前會叫她和離再嫁,哎,逢瑤這陣子在婆家不挺安分么,她姑爺到底和她慪什麼氣呢,居然能慪這麼久……」
姜筠摩挲摩挲下巴,沉吟道:「你要是好奇別的事,我還可問問韓越,替你打聽打聽,你好奇這件事,嘖,不大好問出口吶……」
撲哧——逢春忍不住噴笑出聲,攥著雪白的小拳頭,輕輕捶了一記姜筠的胸口,瞪眼嗔道:「胡說八道,哪個叫你去問這事,我只是有一點點納悶嘛,要是他們夫妻真的反目成仇了,那肯定得鬧掰了呀,幹嘛還這麼湊活著過下去,要是沒有什麼不可調解的矛盾,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唄,都這麼久了還沒和好,嗯,此內必有玄機,可惜呀,二爺這個神運算元,也算不出來……」
姜筠微微莞爾:「我雖猜不出內里玄機,但我知道,你七妹妹一定是做了什麼事,觸到了韓越的逆鱗,惹得他再也不想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