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突聞噩耗
這一次,換黎鳶沉默。
年幼時,她曾經覺得他純潔無垢出塵絕世。
再相逢,他是如此優秀卻又如此憂悒,讓她欣賞又隻能疏遠,壓抑著心中的感情,偶爾情不自禁地注視和仰望。
當過去和現實交織,美好的想象和無情的現實碰撞到一起的時候,她的夢碎了,她所以為的現實也一片狼藉。
“黎鳶,我愛你。”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話語。
他鮮少說這麽直白的示愛。
如此動聽,如此深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拒絕這樣的寒琛,即便被現實瘋狂打擊,她也仍然因為這樣的表白和這樣溫柔的吻而心醉。
隻是,她不能隻要愛情,別的什麽都不管不顧。
“原諒我。”
“你回去吧,我不會因為你當時的選擇懲罰現在的你,但是我需要重新定義對你的認知。”
黎鳶往後退了一步,法不溯往,她也亦然。
寒琛點頭,深深注視著她。
“你先上樓,你上樓我就走。”
黎鳶沒有再看他,轉身上樓。
對於身居高位者,第一視角永遠是利益,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犧牲在他們眼裏會被認為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即便,犧牲的是人命。
他無情俯視著大廈之下芸芸眾生的富豪資本家,而她卻總是帶著當初的濾鏡看待她,如此說來,有問題的人或許是自己。
翌日一早。
黎鳶下樓,邁巴赫已經不在。
這些隱患不及早排除,就算她現在強行和他在一起,也不過是虛假甜蜜。
周文秀在她出門之前打來了電話。
“小黎,現在方不方便來醫院一趟,你爸爸住院了。”
半個小時後,黎鳶把機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裏,然後拎起雙肩包就走進了醫院大樓。
按照周文秀所提供的病房號碼,她乘坐電梯,直接拐進走廊,抬頭看到病房門口的立牌,心中當即咯噔一聲。
肝膽腫瘤外科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透過門窗朝裏麵一看,病床上躺著的正是顧兆年。
周文秀和顧子敬站在床的裏側,幾個醫生站在對麵,正不知道在說什麽。
黎鳶想了想,還是輕輕敲門走了進去。
“你好好休息,還是有很大康複幾率的。不要擔心,首先一定得保證心態上的穩健,不然,也是會影響治療的。”
講完這些話之後,醫生又轉身道:“有沒有家屬跟我過來一下,我需要詳細交代後續的理療過程。”
“我去吧,子敬,你留下來照顧你爸爸。”周文秀輕歎口氣,跟著醫生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朝黎鳶道,“黎鳶,你是姐姐,你也一起來吧。”
“哦,好。”
黎鳶瞥了眼顧兆年,即便不喜歡他,看著他這麽脆弱蒼白地躺在床上的樣子,心裏也有些不好受。
和周文秀一起走進辦公室,醫生坐下來把資料放到桌上,就抬起頭來朝她們道:“其實,根據顧先生的診斷報告來看,他已經可以確診是肝癌晚期。”
“什麽!”
周文秀身子一晃,險些倒下。
黎鳶忙扶住她,也是震驚不已:“肝癌晚期?可你剛才不是說有很大康複幾率嗎?”
“病人的狀態不好,我擔心直接告訴他,會讓他受到太大打擊,所以想先告訴家屬,再由家屬通知他。”
“怎麽會這樣……”周文秀眼淚像洪水決堤似的流,“昨天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肝癌晚期了!醫生,你快告訴我,這個病到底怎麽樣,有沒有救!不管需要多少錢,我們家都會傾盡全力。”
“顧先生這樣的情況,一年生存率不超過20%,我們當下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保留病人的肝功能,最大限度保證他的生存質量……”
三言兩語,近乎判了死刑。
黎鳶準確地抓住了關鍵詞:“能提高的上限是多久?”
“根據他的各項檢查報告,恐怕隻有6個月左右。”
“啊……”
周文秀身子一軟,直接昏了過去。
黎鳶連忙抱住她,把她扶到旁邊的長椅上,又脫下外套蓋到她的身上,然後才走到桌前坐下,朝醫生問道:“我父親應該有常年體檢的習慣,為什麽之前沒有發現肝髒出現了病變?”
醫生搖頭:“病人的肝並不是病理性的或者脂肪性的病變,而是表現出了典型的肝損傷、血小板下降等典型的病狀,紡織行業從業者容易接觸織物中的毒素,例如印染皮革中的N-二甲基亞硝胺,長期浸染,肝部一定會受到損傷。再加上一些長期抽煙喝酒的不良生活習慣,讓本就脆弱的肝髒雪上加霜。最終,造成難以逆轉的病變。”
職業病。
黎鳶深吸一口氣:“那手術呢?”
“手術這種東西你肯定也能明白,有希望,就有風險。一旦失敗,將加劇病情。如果采用保守治療,我可以肯定的是,還能有六個月的存活期。”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醫生。”
當黎鳶起身的時候,發現躺在長椅上的周文秀已經醒了,她眨著眼睛,目光茫然望著前方,畏懼退縮的模樣。
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柔弱名媛而言,丈夫便是家中的頂梁柱。
黎鳶走過去蹲下身,握住了周文秀的手:“周阿姨,不要想太多,至少我們現在有兩種治療方案了。”
周文秀眸光淡淡地轉向黎鳶,眼淚又湧了出來:“怎麽就偏偏讓他攤上了。他雖然不是什麽大好人,可除了貪心點,也沒幹過什麽壞事。對公司的員工也都不錯。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他。”
“阿姨,這裏是醫生的病房,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等到她稍稍平靜些了,黎鳶才開口問:“待會,我們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嗎?”
“不告訴能怎麽辦,手術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不問問他就簽字?”
黎鳶一怔:“這麽說,你打算接受手術治療?”
周文秀輕歎口氣:“不做手術,他也隻有幾個月好活了。做手術,也許還有希望能延長期限——我隻有這一個選擇。”
黎鳶默然。
周文秀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堅強。
顧兆年正躺在床上細細交代顧子敬一些需要他管理公司的注意事項,看到周文秀和黎鳶進來,臉色都不怎麽好看,不禁眉頭一皺:“怎麽,治療過程很麻煩?”
周文秀一聽到顧兆年的聲音,眼淚刷得又流了出來,她嘴唇囁嚅,竟說不出話,隻用手指捏了捏黎鳶的手腕,示意由她來開口。
黎鳶皺眉,她雖跟顧兆年也沒什麽感情,但這種事也不是想開口就能開口的啊。
“哭什麽!”顧兆年躺在床上,病得臉色煞白,說話聲音卻還是中氣十足,“行了,別哭了,醫生都說要我保持心態,你這麽哭,我怎麽調整心態!”
“爸,”這是黎鳶第一次鄭重其事喊出這個稱呼,“醫生說了,肝癌晚期,保守治療六個月,手術治療還能多活幾年,您自己考慮清楚吧。”
顧兆年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
顧子敬急道:“爸,你先別著急,手術治療到底是怎麽手術,怎麽治療,風險多大,咱們都還不清楚呢。不如等問清楚了再做決定。”
“不用了!不管風險多大,我都選擇手術治療。苟延殘喘活那幾個月有什麽用?明輝紡織廠的老黃就是得肝癌死的,他到了後期,連大小便都控製不住,一天昏迷十幾個小時,活著跟死了也沒有多大區別了。還不如手術,早死早超生!”
顧兆年像是賭氣似的吼了起來,那副架勢,活像是在跟死神吵架。
確定要接受手術治療之後,黎鳶便又把醫生請了過來。
“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聯係醫院,為你們組建最強大的醫師團隊,準備最完善的治療方案。”
給出承諾,醫生便忙碌去了,臨走前囑咐說病人的免疫力非常弱,需要多休息。
等到醫生離開,黎鳶便道:“那我先回去,等明天再來看你。”
說著,她朝周文秀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哎,等等,黎鳶!”
周文秀忽然叫住她,然後幾步走到她麵前,握住了她的手。
“這段時間,你就先搬回顧家本宅住吧。住在家裏,我們有什麽事也好聯係你,你也方便來看你爸爸。再說了,我現在也很需要你。”
黎鳶聞言低頭不語。
她現在正是查媽媽案子的關鍵時刻,獨居是非常重要的條件。
“黎鳶,你雖然已經和寒總確定了關係,但也不能在結婚前就住進楓丹白露啊。像寒家那樣有頭有臉的大家族,跟小門小戶不一樣,稍微做出格一點,就會被議論紛紛。你搬回家裏來,以後寒總想你了,可以來家裏找你,不耽誤你們。”
黎鳶仍是猶豫,這時,躺在床上的顧兆年虛弱地笑了一聲:“你不肯回家,是不是因為還不想認我這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