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格改變
醫生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裏麵的每一個文件上都標注了一個日期，每個日期的間隔都是一周左右，不過上一周的記錄中斷了。
“這是這幾年來，我和阿琛之間的例行對話記錄，每篇記錄的最後，都有我自己的一些思考和方案籌備。”
醫生滑動著屏幕，點開自己的總結。
“之前我們會把阿琛的一些病症歸結於創傷應激綜合征，也就是PTSD，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PTSD的發病時間一般是在事故後的幾周到六個月之間，雖然極少數人會因為重大事故長期受到影響，但是醫學生更傾向於把它歸結於PTSD導致的人格改變。”
醫生看了眼旁邊垂眸思考的寒琛，接著說道，“有的人會回避或者選擇性遺忘跟事故有關的東西，有的人會變得情感冷漠，而有的人則會變得偏執甚至反社會。其實這方麵，阿琛已經做得非常好了，人格改變經常會出現思維智力改變，而且病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會不斷加重，但是這五年來，他一直有配合吃藥，配合問診。人格改變需要心理和藥物的雙重治療，隻有對自己高度自製的極少數人群，才能在這種衝擊下，用意誌克服病情。”
醫生這番話讓黎鳶放鬆不少，能夠配合治療是好事，意誌力強也是好事。
“那接下來還需要什麽？”她在桌子底下拉過寒琛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接下來需要你。”醫生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向黎鳶。
“我？”黎鳶愣住。
“心理疏導和藥物治療隻能緩解症狀，而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在於對因治療。”醫生又看了眼寒琛，“簡單來說就是，尋找問題的‘因’。”
“你的意思是，在車禍這件事上，寒琛解開心結？”
“不止是車禍，”醫生搖了搖頭，“車禍之後，阿琛經曆了一段漫長的痛苦期，但是那個時候，你出現了。你可能不知道，那時候阿琛在黎家村療養，我在學校裏經常和他通話，他向我提過你——在他離開黎家村的一周前。很慶幸在他暗無天日的時間裏，你能把它從沼澤裏拉出來，可是就在他以為勉強看到曙光時，他再次遭到了打擊。”
“什麽打擊？”黎鳶接著問，感覺自己牽著的手突然握緊。
“我聽到了黎家村大火的新聞，以為你命喪火海。”寒琛主動接過了話，“那時候沒有與你正式道別，當我聽到火災發生的時間，就是我走的那天晚上時——我無法原諒自己。”
黎家村大多是老弱婦孺，成年的男性大多進城務工，鳶尾花種植的事情就留給了老人和婦女，所以在火災發生的當晚，黎家村連一群能高效滅火的男人都沒有。
而寒琛身邊常跟著七八個保鏢，所以他總是想，如果那天他沒有走，那那群保鏢，是不是就能幫這群可憐又絕望的村民撲滅大火。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沒有如果。
“你沒有見過那時候的阿琛，他把自己在家關了整整兩個月，我連跟他通話的機會都沒有。再後來他進了ME，我進了醫學院，雖然說顧家後來從黎家村救回了一個遺落在外的女兒，寒琛也把顧安柔當成了你，他仍舊因為沒能救你母親而感到悔恨。”
黎鳶聽得揪心。
他們對彼此的痛苦不僅感同身受，甚至比對方更加感受得更加深刻。
命運的巨石落下來，砸中的是兩個人。
“再後麵你也知道，他發現了你才是當年在黎家村的女孩，並且發現了你聲音的變化和左手的傷勢，把自己徹底埋在了愧疚和自責當中，整天滿腦子都是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結果你騙過他自己跑出去，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打。”
“……”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自己引蛇出洞的苦肉計，到醫生嘴裏就成了連累別人的無理取鬧。
她這是為了人間正道，為了社會安定犧牲自我好不好！
“結果你也看到了。”醫生攤手。
“所以你繞了半天，就是來吐槽我的？你這職業素養真是跟你的道德水平一樣少啊，難怪做得出一邊給人治療一邊夾帶私貨的事情。”
黎鳶並非真的鑽這個牛角尖，隻是寒琛沉默了好幾分鍾，壓抑的樣子讓她看著難受。
不知道拿醫生鬥鬥嘴撒撒氣能不能讓氣氛輕鬆一點。
“夾帶私貨？”寒琛果然捕捉到了重點。
黎鳶瞪著醫生，絲毫沒有背叛的覺悟。
“我們偷偷摸進醫院那個晚上，我皮膚沾到了氰化物讓他給我處理一下，他倒好，反手給我打了鎮靜劑！你說這算哪門子的醫生？我當時就該錄音錄下來，把這人的行醫執照給吊銷了！”
“不好意思我行醫執照幾年前就被吊銷了。”醫生再度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擺爛模樣。
“所以你承認了無照行醫？”黎鳶忍不住笑了起來。
寒琛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他眉頭微微擰起，看向醫生的眼神淬著冷意。
“為什麽對她這麽做。”
醫生瞬間覺得頭疼起來，這不是在討論病情嗎！為什麽火燒到他頭上了啊？
小情侶之間打鬧，請不要傷及無辜好嘛？！
“我當時覺得她信不過，想讓她說出自己什麽身份啊，然後她就跟我說她是顧兆年女兒什麽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但是沒有告訴我？”
寒琛的聲音又沉了幾分。
醫生放棄掙紮，“好心當做驢肝肺，果然夾在情侶中間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黎鳶點頭，“好比喻，確實不是人。”
醫生：“？”
“行了，舊賬別翻了，他也是為了你好。”黎鳶突然又摸了摸寒琛的手，化身善解人意小綠茶，一邊告狀一邊還要裝大方。
醫生忍不住想翻白眼，寒琛卻受用得很，向來沒什麽溫度的眼裏帶著寵溺和關心，轉頭看向自己的多年老友時又恢複一貫高冷。
“所以她的身體會不會有事？”
醫生瞬間原地爆炸，幾乎是用吼一樣的方式，“現在有事的是你，寒大總裁！”
他再幫這對情侶，他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