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的禮物
海上的薄霧漸漸消散，一艘軍用艦艇在旭日東升的前一刻，從豪華壯觀的遊輪旁悄悄駛離。
大多數人還處在睡夢當眾，少部分目睹艦艇離開的人滿腹好奇地打聽，得到的答複如出一轍——ME總裁寒琛的套房失火，寒總裹著床單縱深跳海，隨後被軍艦打撈了上來，奇跡般地毫發無損。
無人傷亡便是最大的幸事，大家很快就忘了這個有點驚險的插曲，重新投入到這場狂歡盛宴當中去。
黎鳶做完筆錄後回房間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已是傍晚，甲板上一片風平浪靜，仿佛昨晚的風波和驚險都隻是她的一場夢。
遊輪駛離了公海，博彩區關閉，一切又回到正常的軌道中去。
但是心裏的那艘船，卻仿佛突然偏離了航線，朝著一條陌生的方向前進。
黎鳶站在甲板上，回憶馮凱對自己說的話，再想到寒琛雙目赤紅抱著她的模樣。她感覺她像一艘乘風破浪的艦船，因為受到海妖塞壬的歌聲，朝著一個不期的方向被動前行。
耳機裏響起Ben的穿呼聲，黎鳶沉默著按下接通。
“嗨Iris，你的郵件我收到了，你提供的那個黑人的身份也有了眉目，他的名字叫巴魯，是M國一個大型非法組織的小頭目，平日裏他會以富商的身份參與各種上流社會的宴會，並且從中為各種不法交易牽線搭橋，這次巴魯的落網，你可真是立了大功！”
Ben興衝衝地繼續說道，“至於那個陸海江，我這邊已經在查了，這家夥狡猾的很，幾乎從不出麵參與交易，躲在背後摘得一幹二淨，想要摸清他的底有些困難，還有你說的那個十幾年前的寒昕案，不出意外的話就跟這個陸海江有關……”
Ben滔滔不絕了半天，突然發現耳機那頭毫無反應。
“Iris？你在聽嗎？”
“我在聽，”黎鳶一臉漠然地望著遠方，“寒琛答應過我，上岸後會把寒昕案的一些線索交給我，到時候我會跟你同步。”
“那真是太棒了，不愧是你Iris！”Ben捧完場，話鋒突然又是一轉，“你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事情，聽你的聲音好像不是很愉快。”
黎鳶沉默了片刻。
“我剛來基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她15歲時來到基地，但是由於火災對她的打擊太大，她整日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直到老大來給她看母親生前的資料，給她做了很久的動員，她才重拾生活的信心。
Ben比她大了七八歲，那時候整天跟在老大的身邊，所以時常會來給她送一些小點心，把她當妹妹一樣照顧。
“你那時候啊就像一隻小刺蝟，”Ben的笑聲裏帶著幾分認真，“那時候你的嗓子被熏啞了不能說話，你就在房間裏砸東西，幸好老大有先見之明，給你準備了一堆砸不爛的家具，不然你一個人估計能砸掉我兩倍的個人開支。”
黎鳶靜靜地聽Ben敘說往事，腦海裏的畫麵逐漸清晰。
“大概隔了一個月，你可以勉強發出聲音，整個人也看起來穩定了不少，我就跟著老大去屋子裏看望你。因為好奇我拿起你床頭的相框看了一眼，我的上帝啊，那是我這輩子幹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因為你當時直接就衝上來在我的手腕上咬了一口，差一丁點就命中了我的動脈。我在陸軍服役的時候都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何況我當時也是ISATIS的年輕精銳，居然被一個新來的十五歲小姑娘差點咬斷手，這簡直是對我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黎鳶聽著Ben在那慘兮兮地哭訴，忍不住輕笑出了聲，Ben還在那頭自顧自安慰。
“唉是不是想起當年的事了？你放心，你母親的離去是我們的重大損失，我們不會讓這樣的情況再在你身上重演。跟你講自從ME的遊輪駛入公海，我們的‘海底幽靈’號一直潛在水下待命。”
“海底幽靈？”黎鳶愣住，那是ISATIS最高級別的隱形潛艇，整個船身都裝置了消音，就連普通的聲納係統根本無法察覺到潛艇的存在，
她真沒想到，組織會為了她如此大動幹戈。
“是啊，你有情況跟我實時匯報，我們會不計一切代價來救你。”Ben爽朗笑道，“你可是我最親密的戰友，也是我最喜愛的小妹妹——看在我這麽費心的份上，下次比賽記得放點水。”
“放心，我會讓你輸個痛快不磨嘰。”黎鳶在Ben的哀嚎中掛了電話，感覺拂麵的清風都舒緩了不少。
能有這樣親如兄長的搭檔，和為自己撐腰到底的組織，也算是苦難中的莫大幸事吧。
可是，寒琛呢？
他失去了母親，祖父也早已鋃鐺入獄，剩下的二叔狼子野心對公司資產虎視眈眈，父親也隻顧著繼承母親留下來的公司。
鼎盛時期趨炎附勢的親友，早在祖父入獄時就跟寒家劃清界限，當時那個新聞的轟動程度，也足以讓他在學校裏無法立足。
更慘烈的是，當時的電視上，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他母親的死訊，讓他連逃避現實的機會都沒有。
他那個時候，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黎鳶望著遠處夕陽的出神，滿腦子都是寒琛當年憂鬱的俊顏，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拿著外套朝她走來。
遠山，海麵，夕陽，美人，構成一張飽和度鮮明的落日美人圖。
寒琛腳下頓了頓，看著她輕輕拂動的秀發，忽然有些不忍上去打擾她。
她像神明賜予他的禮物，在落日的餘暉中鍍著一層醉人的金色，似乎近在咫尺，可又觸手難及。
他記得他清晨時的失態，也記得她柔順溫和地安撫，回過神後，他有些懊喪，卻又有些恍然——他仿佛在一瞬間認清了自己的心。
但是他早已在另一個時空給了另一個人廝守一生的承諾，發乎於情是本能，止乎與禮是素養。
一瞬而過的欲念抵不過年少時的誓言，一個人活著能獲取許多，但是終歸注定也要錯過許多。
而他寒琛此生最擅長的，不過隱忍二字。
英俊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拾級而上，將手裏的外套，輕輕蓋住她玉色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