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無可奉告
那半張照片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寒琛已故的母親，寒思韻。
黎鳶抱緊殘缺的照片，雙肩顫抖，哭得泣不成聲。
別人思念親人還能對著照片緬懷，而她，連一張母親的照片都沒有。小時候她拿著手機給母親偷偷拍了張照，結果卻被母親嚴厲地教育了一頓。
“鳶鳶，不論什麽時候，都不可以拍媽媽的照片。”
她小時候不懂，以為母親隻是不喜歡拍照，就連家裏唯一一張和閨蜜的合照，母親都要裁掉一半。
後來她從火場死裏逃生，被組織的人帶到國外，在基地裏，她終於知道了母親不願照相的原因，並從老大口中，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母親黎漫。
黎漫18歲那年，以專業第一的優異成績，被國內最負盛名的A大藝術學院錄取，大三那年，她因為被一個中外合作的秘密反恐刑偵組織選中，中途從A大退學，同時接受秘密特訓，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刑偵畫像師。
這是一個極為光榮、卻又極度危險的職業，黎漫憑借過人的天賦與刻苦的努力，協助組織破獲了諸多重大案件，但也正因如此，她成了不少極端犯罪組織重金懸賞的報複對象。
26歲那年，天賦異稟的黎漫因為懷孕，主動請辭，希望帶著孩子隱姓埋名，前往祖輩生活過的黎家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由於功勳卓著，黎漫30歲那年被批準提前退役，獨自帶著四歲的女兒來到了黎家村，從此成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母親，為了將暴露身份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她鮮少與鄰裏打交道，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中，教自己的女兒黎鳶畫畫。
為了安全起見，黎漫生活和學習的所有檔案資料都被清除幹淨，隻有組織最高級別的機密檔案裏，保存著黎漫為國家做出的所有貢獻。
而這些檔案，黎鳶絕對不會、也絕對不能交給寒琛。
良久，黎鳶從回憶中抽身，抬眼再看屏幕時，聊天對話框裏多了好幾條信息。
【Calvin：這裏是我的委托人提供的車禍細節，可以作為網上報道內容的補充。】
這條消息的下麵是一個待接收的文件。
【Calvin：據我所知，您每三個月都會在暗網接收一項新的任務，這是否表明三個月內，您就能提供我們所需要的信息？】
【Calvin：請問您還在嗎？】
黎鳶把拒絕的話輸入在對話框裏，隨後又在發送之前點了刪除，隨後接收了對方發來的事故詳情。
在拒接任務之前，她需要先了解一件事。
【Iris：不好意思剛才有事走開了，我剛看了一下您發過來的資料，裏麵沒有任何跟“黎漫”這個名字相關的內容，您為何要調查一個跟案件無關的人士？】
對方沉默了兩分鍾，隨後回複了她。
【Calvin：抱歉，這個問題無可奉告。】
黎鳶一時語塞。
確實，她隻說客戶索要信息的大致原因，但是這些具體的細節，對方確實有權利拒絕回答。
她這麽刨根問底，對方心裏可能已經不舒服了。
黎鳶猶豫了片刻，隨後向對方表示拒絕接單。
【Iris：非常抱歉，經過綜合評判，這個任務的難度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表示無能為力。所有的定金會在三個工作日內原路返還，請注意查收。】
信息發出後，對方持續了長達十分鍾的沉默。
黎鳶起身洗了把臉，又回到電腦前等了一會，才收到對方發來的信息。
【Calvin：好，麻煩清除我剛才發給你的所有材料。】
對方果然對她產生懷疑了。
也難怪，前半個小時，她還在信誓旦旦說“一個人活在世上總會留下痕跡”，這會兒又突然表示自己辦不了這檔子事，換誰都會覺得她可疑。
果然話不要說得太早，不然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寒琛那兒無論如何都查不到自己頭上，黎鳶也沒必要作什麽多餘的解釋，她依言刪除了跟車禍有關的所有材料——反正剛才都已經刻在腦子裏了，刪不刪無所謂。
那份材料顯然是出自寒琛本人之手，裏麵有一個關鍵線索是她先前所不知道的——車禍當天開車的那位寒家司機，在事發前半個月剛剛上任。
難道問題出在寒假的司機？
Ben歡快的聲音打斷了黎鳶的沉思。
“噢我親愛的Iris，世界上最偉大的黑客女王，單子是不是已經談成了？我跟夥計們正準備給你開個香檳慶祝一下，趕緊來個視頻通話感受下夥計們的熱情！”
黎鳶哭笑不得。
“單子取消了。”
“哈？！”Ben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呼，“你接了兩年的單子，從來沒有取消過一次！”
“是的，但是這次我取消了。”
Ben明顯地噎了一下，悶了幾秒鍾才有些失落地回答，“明白了，尊重你的選擇，那你接下來準備重新接一個任務嗎？”
“不了，這樣有違職業道德。這個季度的接單，就讓它懸空了吧。”
“好，那你早點休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聯係，晚安Iris。”
“晚安。”
黎鳶沒有跟Ben透露單子的信息——哪怕是最親密無間的合作搭檔，也要為自己保障隱私安全，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黎鳶退出登錄，關掉電腦，懷抱著相框躺到了床上，看著滿牆的報道和照片出神。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兩個街區以外的CBD，被稱為S市明珠的ME設計大樓，51層的燈光仍舊兩者。
馮凱從暗網完成了一係列注銷賬號的程序，轉過頭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寒總，賬號已經注銷了，之前的一百萬定金也會在三個工作日內退回來。”
寒琛沒有說話，居高臨下地看著S市CBD繁華的夜景。
通過黑客查案的計劃落空了，而他，原本在這個計劃上寄予了無數期望。
那個黑客的反應有些反常，前一秒自信滿滿，後一秒反悔拒絕，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他站在S市最高建築的頂層，坐擁令無數人欣羨的巨額財產，但此時他的心裏，隻有難於外人道的苦與澀。
失望，迷茫，痛苦。
那一場車禍，是他至今無法釋懷的噩夢。
為了追尋母親溘然離世的真相，別說800w美金，哪怕傾家蕩產，他也願意付出。可是即使他竭盡全力，但仿佛仍舊被真相拒之門外。
寒琛回過身，看向坐在電腦前待命的馮凱。
“那個Iris，是哪國人？”
他心裏隱隱有些懷疑，但是又覺得是自己過度猜忌。
“Iris的身份很神秘，年齡性別國籍都鮮為人知，他從兩年多前開始在暗網接單，並且常年活躍中東與北美一帶，由此推測應該是一個外國人。”
“知道了，你下班吧，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寒琛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機，上麵是一連串顧安柔發來的消息，她事無巨細地講解了一天的經過，還把她買的一大堆奢侈品拍給他看，末了發給他一個撒嬌的表情包。
寒琛眼底的陰翳微微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