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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杜覽刀下救陳茜

  “你要學著點,這次陳太尉嘔心瀝血,終於解決了蟈縣白牡丹認水土的這一大難題,才在這京城中爭相怒放,所以你要把這技術牢牢掌握,這宮中園圃裏的白牡丹,你可要隨時給盯緊了,別讓那些園丁又給糟蹋了,最後前功盡棄。”


  “是,皇上,奴才一定督促去辦,這次皇上沒有解雇那些沒用的廢物,也是皇恩浩大,他們應該殫精竭慮,知恩圖報,感激涕零的報答皇上的龍恩,讓白牡丹在宮中越開越香!”


  “你去辦吧!我現在準備先畫一副看看,是否別有風味。”


  付德高見憲宗帝興頭正濃,也不好打擾,就恭身而退,去各內廷衙門察訪去了,比如上次功勳卓著的新疆純種大蒼猊犬,一夜間秒殺西北的群狼,也為憲宗帝的出行保駕護航。


  這蒼猊犬也和付德高的興致如出一轍,都是凶殘而求富貴。


  由於蟈縣金沙灘的白牡丹因為陳平的移植成功,身價大跌,那些原本靠金沙灘牡丹的經濟效益增加收入的官員,都恨之入骨。


  縣衙門現在門可羅雀,以往每年幾次憲宗帝都會親自出巡到蟈縣來觀賞白牡丹,現在是人去樓空,黃鶴一去不複返,金沙灘千載空幽幽。


  “這麽好的皇宮貢花,現在竟然會一無是處,但願今年能恢複原來的繁榮景象,但前提必須是宮中的白牡丹都凋謝不在。”


  這蟈縣官員的心裏都這樣詛咒著,並且天天不忘念叨,希望陳平的白牡丹是曇花一現,不日都索然凋謝。


  沒有了銀子庫府的收入,這縣太爺日子就過的結結巴巴起來,以前可是府衙內歌舞升平,酒池肉林,嬌妾成群,現在是蕭條冷市,更甚的是連巴結上一級官員知府的疏通費都拿不出來,這無疑讓縣太爺頭痛的很。


  對陳平太尉牡丹移植的大功告成,恨的把牙齒咬的咯咯響,如果在嘴裏見機投入一塊大硬骨,那肯定立刻碾碎為齏粉。


  但抱怨終究改變不了現實,詛咒哪怕是日夜萬遍、唇幹舌燥,也收效依舊罔然。


  既然如此,那隻能想其它辦法了,隻能以增加百姓的賦稅來填充空虛的府庫,來滿足縣衙官員的個人私欲。


  而這無疑是加重了蟈縣人民的負擔,蟈縣百姓茨門圭竇,衣不蔽體,篳路藍縷,流浪乞討者也漸漸增多,田畝兼並則日益嚴重,並且把金沙灘的白牡丹都鏟除的幹幹淨淨,連根拔起,並經過杲日曝曬,燥荻枯柴一般的付之一炬。


  熊熊大火,劈裏啪啦的烈焰,從中午開始,整整燒到日落西山,蟈縣的夜空竟然是紅色的縠紗帷幔。


  後直接成了糧食作物用地,這白牡丹花瓣莖根燒成的土壤,黍粟蕎稷長的枝繁葉茂,產量驟增,但對於衙署的橫征暴斂比起來,那還是杯水車薪、不啻霄壤。


  從此蟈縣由一個人人爭相赴任的富縣,一夜之間變成了退避三舍的窮縣,這是連憲宗帝都萬萬沒有想到的,從戶部的稽薄籍冊看,這蟈縣的赴任官員都是國子監太府出去的學士,還有知府的下任,並且拍馬屁在戶部蔚然成風,都不惜重金,賣官鬻爵,為求蟈縣衙門的金交椅位置,而絞盡腦汁,賣田砸鍋,不惜一切。


  現在連白牡丹都毀了,如果京城白牡丹一旦出問題,那就永遠也別想再有這金沙灘的白牡丹啦。


  “白牡丹出問題了,付德高你快去看看其它地方有沒有異樣……”


  朱見深一日畫著畫著,突然一瓣牡丹花瓣凋謝,掉在禦書房的紫檀木做的書案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眯一睜了幾回,然後又過去直接用手抓了起來。


  發現這花瓣正是白牡丹的花瓣,並且這花瓣一點水分都沒有,摸著如同綢絹的質感一樣,幹巴巴的毫無生氣。


  “快去看看,還愣著幹嘛?”“是……”


  付德高後麵跟著的一尾巴,是一個小太監,也急急的接踵而出。一晃都不見了,去各內廷察看一遭。


  結果回報果然如出一轍,那白牡丹是曇花一現。蟈縣的水土是任何地方無可替代的。


  朱見深大怒,他的眼角有濕濕的淚水。


  “這蟈郡縣的金沙灘牡丹誰鏟除的,抓起來給朕全部殺掉!”


  “杜覽,你趕快去蟈縣,見之格殺勿論。”


  錦衣衛,飛魚服,繡春刀,憲宗帝決定為白牡丹報仇。


  加急文告,一路封鎖消息,連知府都蒙在鼓裏,第二天,杜覽一進縣衙,吳構縣令還在昏睡中,急急穿袍帶帽出來迎接,方如夢初醒,知是皇帝的錦衣衛,遂跪在地上嚇的魂不附體。


  “皇上有令,令你們交代是何原因把金沙灘白牡丹钁除而改為良田的!”


  一個杜覽的下屬錦衣衛聲音嗆嚀地念著諭旨。


  “限你們一個時辰寫好,不然格殺勿論。”


  那跪著的縣太爺吳構頓時雙腿發軟,溺溲四濺,濕了內裩袴袍。都寫好罪狀後,頃刻間人頭落地,血染衙門,滴腥如醯,若成衢水,有衙門石獅子上的,有大門狴犴上的,有廨署門匾牌上的……,到處都是,目不忍睹。


  妻孥嬌妾也成了刀下鬼,一個個命赴黃泉。


  蟈縣金沙灘的白牡丹注定隻是一個曆史,都因南花北移的成功,使金沙灘的白牡丹頓時不值幾緡,遂付之一炬,最後徹底消失在茫茫火海中,焰如楓葉荻花秋瑟瑟,煙似雲翳山峰闊蒼際。


  不留一點灰塵在其中,也沒有一點白牡丹的殘香,什麽都沒有,隻有荒蕪的沙丘,依稀的燈火,殘垣垝敝。


  “皇上啊!這白牡丹之事,不可再擴大啊!就此平息為好。”


  殿中太師馮莫齋死諫憲宗帝,否則這憲宗帝真的連太尉陳平都不放過,決定抉除殆盡。


  “陳太尉雖然被皇上說是欺君之罪,但其忠心耿耿,一心為國,這白牡丹才是事情的根源,責不在陳太尉身上啊!請皇上收回成命。”


  “太師,你這是蠱惑聖上,你難道也與陳太尉是同黨,昨日居庸關有報,說太尉未把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冬製棉衣等後備物資運到,致使兵士因一時缺少之需,才使覷視已久的吐蕃騎兵得以騷擾偷襲成功……”


  付德高扇風點火,巴不得連太師一起都打入大牢,則自己就可以專權恣意妄為。


  “你這付德高,竟敢誹謗老夫,老夫在朝廷的時候,你還穿開檔褲呢!你竟然恬不知恥的說起老夫來……”


  馮莫齋勃然大怒,眼如紅球,焱焱發光,直搗這個卑鄙的小人,寧可死諫與憲宗帝,也要把這個付德高碎屍萬段。


  “別吵了,太師啊,這陳太尉是有罪的,單不說牡丹之事,前幾日居庸關那股騎兵怎麽回事,居庸關乃我大明第一雄關,西北的咽喉要塞,如此重要關隘,陳太尉竟然也會疏忽大意,玩忽職守,連快過冬的棉衣都沒準備,這瀆職之罪,必須承擔。”


  “皇上,微臣看陳平大人是宮殿內的公文延誤所致的,並不是陳太尉之過……”


  諫言的是著書郎梁洐,原在翰林院,後被封於大學士兼任宮內著書郎,陪伴皇上學習練字等。


  今日他剛好受憲宗帝之邀,來給憲宗帝上課,關於王羲之的書法練習。


  “你也給陳太尉說好話,關鍵朕是放心不下這白牡丹啊!白牡丹一失,朕心恍惚啊!”


  “皇上,白牡丹嬌媚且豐滿,但京城風土不宜六散其氣,失之也是必然,陳太尉也是嘔心瀝血,放得白牡丹花落京城,但隻是牡丹本身太過嬌媚,致使思鄉憔悴,今日暴斃也屬自然,所以皇上應該寬慰。”


  梁洐學識淵博,哲理深厚,循循善誘,使朱見深的心情稍微出現好轉。


  “這樣吧!先把太尉打入大牢,交於大理寺的白寇都禦史審理此案,過三日定奪,然後發配西北大漠!”


  馮莫齋見憲宗帝注意已定,已經是無法挽回。遂退出寢宮,自我悲憤去了。


  他的袍袖是揮的如此大幅,如此的奔放。在宮殿閎門外的大道上發出陣陣的拍打聲,如搏浪罅隙的穿空,卷起洶湧千堆雪。


  “太師慢走……”


  幾個小太監打了招呼後嚇的慌忙就跑。


  “成何體統,世風日下,風雨縹緲……”


  梁洐則被憲宗帝仍留在了身邊,他本想一起送送太師,並且私下和太師說說話。


  這是秋末的最後一天,是立冬的來臨,大漠北邊已經下起了撲簌簌的大雪,而江南卻仍然是溫暖如春。


  “爹,你不能走啊!”


  陳茜在府門庭墀外哭的眼淚四濺,喉嚨幾近沙啞,但咬牙拚力衝上去,狠狠抱住陳平的大腿袴襟不放。


  “別哭,孩子,爹去去就回來,沒事的,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將來大明的第一樂師,爹對你給予很大的冀望,那些爹在陳家坳嘔心瀝血撰寫成的曲譜,有朝一日你可要發揚光大!”


  “爹,孩兒不要曲譜,不要宮廷第一大樂師,隻要爹在孩兒身邊……”


  “好了,好了,別磨磨蹭蹭的,等會晚了,皇上可要怪罪下來,到時我們也吃罪不起!”


  幾個殿前侍衛和錦衣衛上來一把就摽開了陳茜,陳茜使勁掙紮,並用手撾住一錦衣衛的手腕,下口就是一咬。


  “哦喲,這小醃臢,我一刀劙剡了你!”


  話音剛落就綽起腰間的刀劈了下去,嚇的陳平魂不附體,瞪著眼睛跪著哭喊道:“求求你們放過小女吧!她還是個孩子,才隻有八歲啊!”


  “你這犴圄之徒,現在你的話連一隻屁都不如,快給本大人滾開!”


  突然一腳而起,踢在陳平的臀部,然後綽起樸刀砍向陳茜。


  “救命啊!快救命啊!”


  劉楠撕心裂肺的驚吼起來,但被幾個軍士狠狠的攥住,掙脫不開,見著刀光剡剡,便頓時一閉眼睛昏了過去。


  “你……”


  那錦衣衛刀停在半空,隻見手腕被掿的緊緊的,如一槎岐樹枝紋絲不動。


  “誰叫你這麽大膽,改對太尉的家眷無禮,並且還是個小孩,快給我放下樸刀,滾的有多遠就多遠!”


  “是,杜同知大人,小的也是受了那……咬……”


  “快給我滾開,聽見沒有,還咬咬,那是你自找的!”


  杜覽一把抱起了陳茜,然後蹲下身子用手擦了擦陳茜的小圓腮,愴惻又溫和的說道:“乖,快回去,回到你娘身邊去,你爹沒事的,你要相信杜叔叔,還有白寇叔叔……”


  說完杜覽不禁抽泣了一聲,一滴泫渥在眼眶裏打轉,最後還是被浸潤吸收在眼眥裏。


  見陳茜愣著還是一動不動.兩眼睛淚眼朦朧,小嘴唇上還有留下的若隱若現的牙齒血。


  “你快過來,給陳小姐送到劉夫人那裏去……”


  陳茜就這樣極不情願,兩大黑眼一直沒有離開過陳平的身影,就被一個錦衣衛大步流星的抱到了劉楠的身邊。


  一聲不吭的陳茜,回眸又看了看正恚忿不平看著自己的杜覽,杜覽見之,立刻做了手勢示意,陳茜似乎也很理解杜覽的心情,遂轉過身子抬頭看了看的母親劉楠。


  這時車輈籠轂滾動,馬膺部的鞚靳鈴帶,瑯瑯顛顫,聲音聒噪撕裂,陳平已押解上牢車槎桎,鐵鏈手腳,白衾囚衣,被殿中軍士帶出了太尉府。


  一代宮廷大樂師,陳家坳的少年天才,就這樣身陷囹圄,被暫押深宮地牢,諍訟無門,然後被迫供述罪狀,畫押定訖,最後貶謫去了茫茫北漠。


  風瀟瀟兮洛水寒,太尉一去兮何時回……


  劉楠由於受不了打擊,竟然憂鬱成疾,使其原本有心髒病的她,心肌梗塞致死,這場變故使太尉府蕭瑟茫茫,樹倒猢猻散,一些平日裏巴結太尉的官員都紛紛劃清界限,隱匿起來,連那些原本府上的家丁侍衛,有些都打包襆走人,最後還訛成一筆安家費,消失的無影無蹤。


  餘彌大管家也一樣,在劉夫人暴斃後,還趁著陳平羈押於地牢之際,竟然打起彎注意,偷府上的戶籍稽薄,還有田產籍本、字畫古董、庫房金銀都被他洗劫一空。


  後來都禦史大夫白寇冒死看望老師陳平時,陳平已經一夜白發,頓時老了幾十年,並且老淚縱橫,拉著白寇的手說:“白寇啊!我沒有其它事情求你,就是小女陳茜托府與你,如若小女能安然無恙,在你府裏嗬護下茁壯成長,並且把從太尉府趁隙拿出來的曲譜,代由你親自保管,日後小女長大,她自會按曲譜彈奏,這樣我就死也瞑目啦!”


  說完陳平用襤褸的灰布袖子揩了揩傷心的眼淚,再緩緩抬起了頭,凝重的看著白寇,“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從宮裏帶出來的《入夜南歌行》曲譜係列,現在在我小女處,那夜……”


  陳平把出事的前一天夜裏,他從明深宮裏出來,帶著那曲譜《入夜南歌行》急匆匆的進入陳茜的閨房,並告訴陳茜將此曲譜收藏好。


  “這曲譜你一定要保管好,日後轉交給白寇大人,你爹爹的學生都禦史大夫手上,爹現在有事回宮去了,來不及去跟你母親辭行,你等會代爹轉告你母親,叫她休念,自己保重身體,你母親有重瘵心髒病,我怕……”


  “爹,母親何來有瘵?”


  “唉……,這說來話長了,九年前爹被太師府聘為樂課先生,所授樂生為馮頤皇後、你大姨媽和你娘,一次你娘誤食鴿子湯,此鴿有劇毒,你娘遂昏迷了幾天幾夜……”


  門外的幾個錦衣衛和殿中校尉正東張西望,陳茜懵懂感覺她的爹爹好象有事情了,至於什麽事情,她還無從判斷。


  “爹,娘的瘵跟鴿毒有關?”


  陳平看了看一臉即好奇,又睜著大黑眼睛,聽的津津有味的陳茜繼續說道:“爹一個陳家坳的村野農夫,篳門圭竇、家無儋石,躡蹻柴車到了太師府,跟你娘認識後,心心相印,想不到早膳時的鴿子肉湯裏竟然被人下了毒……,多虧了空邑山的王陀真人啊!你娘才救了過來,可是由於中毒過深,血毒已入心髒,所以這浸襲之毒才使你娘患上了這屙症。”


  “好的,爹,小女知道了,並一定會照顧好娘的,但爹可要多加保重啊!”


  “走吧!皇上有令,限你戌時三刻必須回宮,現在差不多已經一刻啦!”


  外麵的錦衣衛朝門內大聲一喊,陳平最後摸了一下陳茜的垂髫,最後匆匆走出了太尉府。


  陳茜急忙跑了出來,在走廊的過道上,一直望著陳平的背影,知道籠罩在夜幕中消失。


  長夜是奪人的憂慮,是幽長的挽歌,拗不過強弓,頂不住這猛來的狂風。


  吹落了一泥濘的絹布,望著銅鏡裏稚嫩的梳妝。


  在流淚中哭泣了臉頰的一片紅,暈著光,隻有模糊的苦澀的枯葉片,在府中的廊下輕輕的東來西往,那園中的泥塑起來的噴水女子,正微笑著、期盼著……,把你遺忘,是銘心的刻骨,憂思在惆悵,內心在揮灑。


  在太尉府的府院瓦甓庭墀下,院中由陳茜種下的梧檟幼苗已枝冠葳蕤,卻依稀還存有車輦輪轍的殘跡,槎梏布衾,囚裯白袴,淚痕天地,雲層灰厚……


  恍若有陳平猛的一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陳茜,陳茜正被劉楠攥在手裏,朦朧如煙般使勁哭喊著:

  “爹,爹,你可要馬上回來,女兒還要聽爹爹的瑤箏,還有教小女一起彈奏……。


  弱小的陳茜每每想起這一幕,刻骨銘心,就會覺得與那晚送《入夜南歌行》曲譜時的離別一樣的淒涼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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