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複雜的人
車子停在一條小巷的路邊,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地下了車。
陸征把車子鎖好,看向旁邊的夜宵小攤,對江詩雲說:“上次我們在這裏喝過粥,還不錯吧?”
江詩雲沒回話,自顧自地找了張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
時間還不算晚,街道上陸陸續續有行人經過,夜宵小攤的六七張桌子上基本沒人。這個時間段來吃夜宵的人不多,攤主阿婆也才剛剛擺攤,都還沒開張。
見到陸征走過來,攤主阿婆一眼就認出了他,微笑著招呼道:“又來啦。”
陸征一臉了無生趣,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要點什麽吃的好,像上一次一樣喝粥?
阿婆盯著陸征看了好一會兒,又暗自瞄了那邊的江詩雲一眼,滿是好奇地小聲問道:“小夥子,又跟女朋友吵架了?”
陸征點頭:“算是吧。”他心想要是吵架就好了,現在是連吵架都吵不起來,這種既尷尬又憋屈的氛圍,難受。
“要不要我再教教你?”阿婆的熱心腸一如既往。
“這次……就不用了吧。”雖然知道阿婆在哄女孩子這方麵有豐富的經驗,但陸征覺得這次未必能從她這裏獲得什麽高招,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緣由,沒法對症下藥,支什麽招都白搭。
陸征要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小心翼翼地端了上來。江詩雲確實沒有什麽胃口,一碗粥才喝了幾口就不喝了,陸征也隻是沒滋沒味地喝了半碗,然後默不作聲地低著頭想事情。
看著陸征那張幹巴巴的臉,江詩雲奇怪道:“怎麽,你有什麽不高興的?”
陸征一愣,抬起頭來,然後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沒,沒什麽不高興的。”說著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
“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江詩雲一臉的莫名其妙。
陸征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說:“之前在辦公室裏……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江詩雲麵無表情,語氣平淡:“有點過分?”
陸征尷尬地笑了笑:“也許……也許不是有點,是很過分,對吧?”
江詩雲想了想說:“我隻是不明白。你要做這種事情,真的完全是被逼無奈,還是……”
“當然是被逼無奈了!”沒等江詩雲說完,陸征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的話,“事先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麽,我沒這方麵的癖好,隻不過是形勢所逼,我控製不住自己。”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江詩雲審視著陸征臉上的表情,“所以你從始至終都隻是為了解決身體上的問題,而沒有動過一絲一毫的邪念?”
江詩雲這種“溫柔式”的問話讓陸征很不自在,但出於對她的愧疚,陸征也隻能默默忍受下來。
陸征好聲好氣地說:“確實,後來我主觀上是想……想繼續那種事情做,但那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嗎。”
江詩雲不以為然:“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生殖器,我很懷疑。”
陸征頓時無言以對,他料想不到江詩雲這樣一個漂亮可人、成熟穩重的女孩子,竟然堂而皇之、毫無顧忌地說出如此露骨的話。
他用勺子默默地攪動著碗裏的粥,片刻之後,他試圖轉移話題:“咱們,就不提這件事了吧。”
“要提的是你,說不提的也是你,怎麽,還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江詩雲輕描淡寫地說著,話語中隱隱帶著些嘲諷的語氣,“做都敢做,現在又覺得羞恥難堪,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
陸征隻能無奈地苦笑。
江詩雲繼續說:“一個大男人,瞻前顧後,扭扭捏捏,像什麽樣子?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凡事但求問心無愧,那麽你現在問心有愧嗎?如果再回到那個時候,你又會怎麽做?”
“我不知道。”陸征隨口答道,“反正當時我就想那樣做,但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很齷齪,很惡心。”
江詩雲凝視著陸征那雙躲閃的眼睛:“齷齪?惡心?”
陸征低下頭,不敢與江詩雲對視,他喃喃說道:“難道不是嗎?用嘴巴去……去弄你的那個地方……”
江詩雲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因為難為情,還是在生氣。
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陸征覺得每一分一秒都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你嫌它髒?”不知過了多久,江詩雲突然開口。
陸征一愣,那隻拿著勺子的手停了下來,碗裏的粥也不動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說,“我隻是覺得用嘴……不太合適。”
“那你覺得用什麽合適?”江詩雲問。
陸征意識到江詩雲仍在他的動機,於是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真的不是想要玩弄你的身體。”
“是啊,你不想,卻還是玩了,還玩了好幾個小時!”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嘛,我那是身不由己。”陸征眼下可真是有苦難言,“再說了,你不也是很爽嗎?我堂堂陸大少,還從來沒有用嘴巴幫一個女人幹過這種事,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江詩雲語氣不善地說:“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陸征把手裏的勺子在碗邊上輕輕地敲了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將勺子放下,露出他那標誌性的有點賤的笑容:“謝就不用了,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下次你也用嘴幫我弄一下。”
江詩雲臉色一沉,扭頭看向了別處。
“怎麽,不願意?”陸征倒是來勁了,“真是小氣!”
與陸征的嬉皮笑臉形成鮮明的對比,江詩雲顯得極為冷淡平靜:“現在我明白了,我不過是你泄欲的工具。”
“這麽簡單的問題——現在才想明白?”陸征吃驚道,“你是我的女人,不是我泄欲的工具是什麽?莫名其妙。唉,不知是誰當初說要給我做牛做馬來著……”
“是我說的。”江詩雲頭也不回,隻有聲音傳出,“放心好了,我不會食言。”
“諒你也不敢。”
陸征說完也扭頭看向了別處,他還想說點什麽,卻再也沒能從嘴裏擠出一個字來。
還沒熱鬧起來的街市,似乎已經開始變得冷清。街邊夜宵小攤的十來張桌子都是空空如也,唯獨有一張桌上坐著兩個人,但這兩個人如同空氣一般,沒有任何的動靜,也沒發錯任何的聲響。
他們一動不動,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又好像在執拗著什麽。
過得不知多久,陸征深吸一口氣,回過頭,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陸征把車子開得飛快,正如他此刻心中的情緒和腦中的思緒飛快變化一般。不斷後移的都市夜景,在不斷模糊劃過的霓虹燈彩,都使這個夜晚籠罩上一層朦朧的色調。
江詩雲坐在後座上,沒有貼著陸征,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用她的雙臂摟著他。她端坐在那裏,像一尊美麗的塑像在光影之間展出,夜風吹散她的青絲,使她單薄的身影更顯柔弱。
陸征知道江詩雲在生氣,他也在生氣,至於他在生氣什麽,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許隻是單純地配合江詩雲而已。
現在他腦子裏亂哄哄一片,根本沒法靜下心來。
突然前方光芒一閃,陸征猝不及防地抬眼看去,一輛重型大卡車已經近在咫尺!
震耳欲聾的鳴笛聲讓慌亂中的陸征更加手足無措,他幾乎是憑借本能地轉身抱住江詩雲,棄車往旁邊跳開,這一連貫的動作隻在眨眼之間完成,一氣嗬成。
砰!
重型大卡車把小電車撞得破碎,殘骸飛出幾十米開外。釀成車禍,重型大卡車的司機非但沒有把車停下來,反而一踩油門,讓車子飛一般往前衝。
看著重型大卡車飛速消失在黑暗中,陸征氣得破口大罵。
兩人雙雙滾落在地上,江詩雲正壓在陸征身上,陸征雙手緊緊地抱著她,感受著這副嬌軀的柔軟,聽著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嗅著那如蘭般芬芳的氣息,他的煩躁莫名地漸漸平息下來。
扶著江詩雲坐起身,陸征看向不遠處的小電車殘骸,暗歎道:“真是禍不單行。”
“打電話報警吧?”江詩雲輕聲問。
陸征也正有這個打算,但瞬間想到了什麽,搖頭說:“算了,報警的話,我們的身份就曝光了,你也不想出現在新聞頭條上吧?”
江詩雲有些驚訝:“難道要讓肇事者逍遙法外?”
“當然不能讓他逍遙法外。”陸征說,“但報警也沒用。”
“為什麽?”江詩雲不解。
“因為……”陸征神情凝重,“這車就是衝著我們來的,準確地說,是衝我來的。”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直覺。”
“直覺?”
陸征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一轉話題:“你沒事吧。”
江詩雲試圖站起來,但隨即緊皺眉頭,不過最終還是勉勉強強地站穩了。
“傷到腳了?”陸征關切地問。
江詩雲點了點頭,剛才滾到地上時,擦傷了右腳。
陸征笑道:“你的腳真不爭氣,每次都是它掛彩,這一次我可不背你回去。”
江詩雲默不作聲地轉過身,朝家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才走了沒幾步,突然感覺腰上一緊,身子一輕,然後雙腳就離開了地麵。
陸征看著懷裏的江詩雲,一本正經地說:“這一次我抱著你回去。”
“我穿著裙子。”江詩雲提醒道。
“沒事,大晚上的沒人能看到。”陸征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下意識用手扣住了江詩雲的裙邊。
江詩雲把小腦袋往陸征胸膛上埋了埋:“我看不懂你。”
陸征笑道:“哪裏看不懂?”
“哪裏都看不懂,你太複雜。”
“我一點都不複雜。”陸征邊走邊說,“你看到的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我這個人並不善於掩飾。”
“睜著眼睛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