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唐青龍,唐青龍……


  秦意洗漱過後躺在床上,集中注意力,拚命地想這三個字。


  他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要找到唐青龍,要找到唐青龍,就得把這些線索好好串起來。


  今晚發生的這些事情,雖然看似都沒有是什麼關聯,但他就是有種預感,預感到這些事情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些七零八碎的線索,似乎只差一條線就能把它們牽起來。


  可是想著想著,唐御天的臉不可抑制地浮現在他腦海里。


  ——「……你要住進來看看嗎?」


  那個深沉的暗啞的聲音,在他耳邊不停地迴旋。沉下去,又飄起來。


  秦意摸摸自己燒紅髮燙的臉頰,還有那失去頻率的心跳,向來一片清明的眼底有了些波動。


  作為一個感情史為零的男人,他不懂這種感覺是什麼。在平日里近乎嚴謹的自我調控下,他甚至沒有喜歡過別人,連暗戀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


  非要說有過什麼感情上的煩惱,也只有以前考研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小學弟。


  那個時候他經常替教授給新生上晚自習,當過一年助教。臨近畢業,他給他們上了最後一堂課之後,被那個男孩子當堂攔下。


  「老師,我喜歡你。」


  順著語調看過去,那是一張陽光俊朗,青春洋溢的臉龐。


  晚課有好幾個班在大教室一起上課,他這句話一出,滿座嘩然。而秦意抱著教案和一本《資治通鑒》愣在門口,反應過來之後深深地皺起眉頭。


  最後他把那個男孩子喊出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剛開始那男孩還很高興,以為私下談話意味著自己有機會,結果一秦意一開口他就懵了。


  因為眼前這個長相俊逸的助教無比認真地跟他探討喜歡一詞的含義,「喜歡是一種由內向外的,非迫切需要的,在維持自身生存之外的得到與佔有。更多的是得到情感上的滿足。」


  秦意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完之後又轉到哲學和自然科學,把男孩說得一愣一愣的。


  一切談妥之後,秦意順便還給他講了道歷史大題,關於清末人們對代議制的認識及制度變化的幾個要點,最後以好好學習為核心思想結束了這場談話。


  ……


  可面對唐御天,為什麼他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這樣想著想著,竟然也睡了過去。


  這一夜,這艘游輪在海上,在彷彿沒有邊界的黑夜裡,勻速航行。


  海水看似平靜,實則隱藏著太多未知的危險。


  在天還灰濛濛的時候,外頭就開始熱鬧起來。


  很多人總會對日出有些嚮往,尤其是海上日出。


  毛吉祥雖然平時不怎麼著調,但也有著一個積極向上的渴望燃燒的靈魂。他特意定了鬧鐘打算看日出,結果鬧鐘響了三次都沒把他喊起來,鬧鈴聲音用的是某著名球星的那句話『你見過凌晨三點的洛杉磯嗎』。


  這句話不斷重複,鬧鈴最後一次響起來的時候,毛吉祥直接把手機摔得遠遠地。


  ……凌晨三點個毛的洛杉磯。


  他正迷迷糊糊地想二次入眠,夢裡他可是開著金手指分分鐘就要積滿積分功成身退了,正要重回夢境盡情□□著小壞壞的時候,冷不防被白余掀了被子。


  「哎我次奧,你幹啥!」身上一涼,毛吉祥立馬用手護住身上這塊唯一的遮羞布。


  真是防火防盜防大腿啊,毛吉祥眼睛都沒完全睜開,整個人還睡眼龍松著,動動屁股從床中央挪到里側。


  白余面無表情地說:「三點半了。」


  「大哥,才三點半,」毛吉祥捂著襠部縮在床腳,「美好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白余眼睛都不眨一下,又重複了一遍:「三點半。」


  毛吉祥細心地給白大腿科普什麼叫健康的作息時間,完全忘了當初是誰說要早起看日出的。


  「……您聽懂了嗎?所以理論上來說正常人類三點半應該孩子睡覺,讓肺繼續排毒,也給肝多一些休息的時間。」


  毛吉祥說著說著都想給這個博學多才的自己跪下來磕兩個頭,太爭氣了!

  他雖然平時不學無術,但是毛爸平日里身體不太好,晚上睡不著覺,所以他經常百度怎麼催眠怎麼助眠,順便也把這些入睡后器官正常運作時間一併記了下來。


  所有努力都不會白費,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然而不管他怎麼說,白余都是那副毫無波動的面癱臉。


  半響,白余才道:「昨天晚上,你說要一起看日出。」


  他的聲音像是沒有音調一樣,死板得很。


  看日出是沒有錯,可是那個『一起』是什麼情況。


  毛吉祥猶豫道:「我……說過嗎?」


  要命,他什麼時候要跟他一起看日出?


  以往這種情況,白大腿肯定直接甩袖子走人了,但是這次卻意外地執著,只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然後對毛吉祥說:「給你十分鐘,我在門口等你。」


  毛吉祥在床上游神了快五分鐘才徹底清醒過來,左腳踩右腳地下了床,邊刷牙邊單手穿衣服。


  這樣風風火火地搗騰了一陣,總算還能湊合著看。


  站在甲板上吹冷風的時候,毛吉祥終於想起來,昨晚他定鬧鐘的時候太激動,沖大腿喊了一聲:「明天我們早點起來看日出吧。」


  ……


  毛吉祥回想完,沒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揉揉鼻子,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問題,埋怨起白大腿來。


  這種話聽聽就算了么,那麼當真幹什麼。


  壯漢守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看著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由衷地替白少高興起來,他提議道:「難得今天那麼高興,要不我去給你們開瓶紅酒?」


  白余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一樣。


  毛吉祥卻是覺得相當驚悚,凌晨三點半對著灰濛濛的天,迎著可以把人吹成傻逼的風,在甲板上喝紅酒?

  沒毛病吧。


  大概是毛吉祥心思都毫無保留地掛在了臉上,白余轉過來看他,面目表情地問:「你想喝什麼?」


  「……白開水就行。」


  毛吉祥重新將目光投回那片無止境的海洋,有點悲痛,「我覺得我現在需要一點溫暖。」


  好幾把冷啊!

  哪裡會有人真的守著這個點起來看日出啊!


  他剛吐槽完,身後就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那聲音喊著:「白少!」


  說傻逼傻逼到,毛吉祥回頭看去,看得整個人都被雷地二佛出世三佛升天。


  這群人更離譜,三男三女,男的穿著燕尾服,身邊跟著三個行走的蛋糕。


  就是歐洲茶話會那種蓬蓬的蛋糕裙,裡面最矮小的那個姑娘手上還攜了把白蕾絲遮陽傘,手上戴著同款白蕾絲手套,手套上又戴著大顆祖母綠戒指。


  卷捲髮,蝴蝶結,長絲帶。


  毛吉祥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昨晚舞會十二點結束,根據他常年看小言的經驗來說,女孩子化個妝弄個造型起碼得兩小時以上。


  所以這樣算下來,他們這是壓根沒睡覺?

  領頭的那個男的毛吉祥見過,歐家的三太子歐陽晨,挺神經病一個人,極其中二。同輩份的人里,他也唯獨只會在唐御天和白余面前低下他那顆昂貴的腦袋。


  歐陽晨自帶紅酒,一路晃著酒杯走過來:「真巧,白少也在這裡賞日出嗎。」


  說完,他抬起酒杯慢斯條理地呡了一口。額前三七分的劉海不知道用了多少髮膠固定,竟然在海風中巍然不動。


  「……」


  毛吉祥雖然從白余臉上看不出來大肌肉說的展顏一笑,但是生氣不生氣大致上還是能觀察得出來的,比如此時,白余嘴角微微下拉了五毫米。


  五毫米。


  這是個非常不妙的數據。


  根據以往的經驗,白余不太高興的時候一般都只會下拉差不多三毫米,而且出現這種情況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


  比如上個月家裡那隻二哈意外懷孕懷上不知道是誰的種,白大腿就特別生氣。


  歐陽晨也並不在意,熱臉貼冷屁股貼慣了,他很快轉了個話題:「聽說今晚的拍賣會,白少不打算競拍?」


  白余連眼皮都沒掀。


  那三個女孩子站在歐陽晨後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白余看。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幹嘛還要露出這種春心萌動的嬌羞的表情啊!

  毛吉祥很想把這三隻蛋糕給踹走,不過當他看到白余那張越來越僵硬的臉,心情莫名的好了幾分。


  嘖,看起來大腿對這三隻蛋糕不感興趣。


  歐陽晨專業貼冷屁股二十年,晃著酒杯繼續侃侃而談:「不應該啊,照理說這次競拍,白家占著優勢,為什麼白白要把到嘴的肥肉讓給唐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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