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式:愛屋及烏7
午睡的時候,老太太特意遣退其他丫鬟,只留下她最看重的陪房秦嬤嬤。
老太太問:「你覺得元丫頭可以什麼不同?」
「奴婢覺得大小姐好似開竅了呢。大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裡,文家和方家的結合,人品不會埋沒了的,以前只是不懂,等懂了絕非池中之物。」秦嬤嬤依老太太下首坐著,拿美人錘給老太太敲腿。
老太太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瞧她今日行事很有章法,不似往日那番莽撞。真是年紀到了,心智開了?」
秦嬤嬤捂嘴調笑:「老太太,還有你這樣的,不希望自家孫女好。」
老太太臉上也有點紅:「元丫頭前後變化太大,容不得人不多想。」
秦嬤嬤壓低聲音:「大小姐出生前可是有道士批過命的,那是富貴之命。您不覺得大小姐之前的行徑像是被迷糊了心智,現在才算正常。」
老太太擺擺手,示意秦嬤嬤不要再說:「七年前的事情把府里折騰的快散了,昌兒掙氣,如今文府又處在風口浪尖,沒得再內宅生事。」
這是不打算清算舊賬咯。
秦嬤嬤斂下眼帘,低聲道:「奴婢醒得。」
老太太閉上眼,好似睡著了。秦嬤嬤有一搭沒一搭輕輕錘著腿,老太太又開口:「可惜了元丫頭的富貴之命啊。」如今文元薇性子已轉,身形一時半會卻是改不了,要不進皇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大小姐的富貴之命說不定應在父母身上呢。」秦嬤嬤一言點醒夢中人。
文吉昌連跳幾級官居一品,方氏又從纏綿病榻到身體大好,容顏煥發。老太太一合掌,可不就是,元丫頭是丞相之嫡女,這大魏朝除了皇家,還有幾個女子能富貴的過她。
秦嬤嬤接著說:「老爺如今鮮花著錦,未必需要家裡姑娘去聯姻。」
「正是這個理,昌兒權勢正高,惹人嫉妒,再找皇家子弟、高門大戶,沒得被人非議心思不純所圖非小。」
這元丫頭得好好供著,有她富貴之命在,文府能走的更為鼎盛。她的結親對象可得慎之又慎,有底蘊對文家有助力關鍵是不能搶走元丫頭的氣運。
花園的假山旁,雪雁將一個荷包塞給秦嬤嬤。
秦嬤嬤推辭道:「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可是得了大小姐的大恩,這個萬萬不敢受。」
秦嬤嬤的獨養兒子李順前幾年娶親娶了心心念念鄰家姑娘,沒想到溫柔姑娘婚後變成母大蟲般的人物,天天念叨漢子窩在家裡沒本事,秦嬤嬤一個孩子從小寵大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練的一張嘴油嘴滑舌。老婆哄回來了,可日子沒法過,李順就纏著秦嬤嬤給他找事做。
秦嬤嬤托老太太找了薛姨娘,安排在莊子上坐莊頭。李順哪懂農活,被莊子里的人糊弄的團團轉,幾年下來農莊大虧,薛姨娘沒說什麼,但是庄頭是干不下去了,李順灰溜溜的自己請辭,被媳婦又是一通責罵。
文元薇將李順安排到白媛的店鋪里做掌柜,李順口齒伶俐迎來送往,乾的是情緒高漲,聽說就要升大掌柜了,媳婦也是笑臉相迎,和李順好的蜜裡調油,李順的頭抬得比往日也高了三分。
他還在秦嬤嬤面前故意給薛姨娘上眼藥:「娘,薛姨娘就是看不得您好,她把我安排在莊子上就是故意給您挖坑呢,要想真心幫人就得像大小姐,她介紹的活就適合我,現在您媳婦做低伏小,那還敢把我往外推,不瞞您說,您媳婦有啦,您就擎等著抱大胖孫子吧。」
薛姨娘聽到這話估計得吐血,她倒是想將李順安排到鋪子里去呢。她家底不厚,又是做貴妾的,沒什麼陪嫁。農莊還是文府的,文府是地多鋪子沒。少有的幾個鋪面是方氏的陪嫁,捏在方氏手裡呢。
秦嬤嬤可不管這些,李順過得好就是她過的好,等她再抱上大孫子,以後到了地下也對起李家祖宗了。文元薇可不是他們李家的恩人。
「大小姐說了,以往她不懂事,夫人又病著,虧您忠心待主,照顧了三公子,如今還要辛苦您為大小姐美言。」
秦嬤嬤才坦然收了荷包:「大小姐可折煞老奴了,那是老奴該做的。老奴一沒落井下石二沒說人長短,老奴只是實話實說,說到哪裡,都是菩薩面前添功德的事情。」
秦嬤嬤確實沒說別人一個字不好,她只是幫扶著說了幾句,再不落痕迹的點了下文元薇的命格。
可在老太太心中,文元薇儼然已經成為文家的守護神。
八月初一,闔府出動,去玉佛寺禮香。
文府門口停了一溜排馬車,老太太拉著文元薇和文元陞坐在第一輛馬車,文吉昌和方氏坐在第二輛,薛姨娘和文玉薇在第三輛,藍姨娘和文惜薇在第四輛,最後一輛坐的是嬤嬤和丫鬟。
馬車大隊浩浩蕩蕩的往玉佛寺而去。
府里人都知道老太太現在對大小姐寶貝的緊,每天都要叫到跟前看一眼才好。文珠倒是因此和文元陞多了相處的機會。
說起來文元陞這個小正太頗有抖m的氣質。每次見到文元薇都不給她好臉,還暗暗嘲笑她太胖了,不配做他的姐姐。
文珠當沒聽見,文元陞嘲笑她的時候,她就笑嘻嘻捏他的臉蛋,扭他的鼻子,彈他的腦瓜崩。文元陞捂住小臉,氣的耳尖通紅。久而久之文元陞也學乖了,也不說話,只冷颼颼的放眼劍。
文珠也不提醒他這小鬼頭已經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她拿出木頭制的小玩意,一會拼出個小狗、一會拼出個橋。老太太也覺得有趣,問她能不能拼個小貓。文珠三下兩下裝出貓頭貓身,就是腿裝不好。
「這裡,裝在這裡。」看了許久的文元陞終於忍不住發話,「真笨。」
「你不笨你來,我就不信了你還能聰明過姐姐我。」文珠把積木扔在他身上。
「哼。」文元陞鼻子哼哼,利索的把貓腿裝好,「你看,到底誰笨。」
「你是踩著我的肩膀完成的,靠你自己能拼出來?」
「說吧,拼什麼。」
「拼個屋子吧。」
文元陞不言語,琢磨積木去了。
「看,我拼好了。」他拿著房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文珠。
文珠揉揉他的頭髮:「陞哥真是厲害呢,這麼難也能拼出來。」
文元陞咬著嘴唇,面無表情,不過心裡有點欣喜呢,姐姐誇我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著互動的姐弟,暗暗點頭。
文珠拿的木製的小玩意可是仿造的樂高,樂高積木在現世風靡全球,還引誘不了你個小屁孩。
「陞哥,今天要跟姐姐出門玩,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文珠上了馬車就逗文元陞。
文元陞別過臉,耳尖又紅了,他這大姐越來越自我膨脹,真叫人吃不消,不過,她怎麼知道我沒睡好。
初一齋節,來玉佛寺禮香敬佛的人絡繹不絕。早有知客僧候在山下,給丞相大人和家眷引路。
文珠仰首上望,108級石台階迤邐上行,直達正殿。據說,沿108級石台階步步登高,就把世上108種煩惱踩在腳下了。聳立於石階高處平台上的木牌樓,四柱三門,上下三層,七個樓頭,雄偉而多姿。牌樓中門大匾上,「清涼勝境」四個鎏金大字,閃爍有光。登上台階,過華麗牌樓,又有一段石階連接山門。
迎著裹帶了香氣的清風,跨入寺門。參天大樹掩不住清都紫微的寶氣,殿宇樓閣隱不住西方極樂的靈光,寺院被籠罩在這善凈的氣與光之中;東樓懸鐘,西樓架鼓,鐘鼓之響,悠揚飄蕩,清心梵音,聲聲入耳。
前世文珠並不信佛,可這世她分明重生,雖然輪迴在系統里,她不得不信。
香煙繚繞,佛號聲聲;法樂陣陣,清風習習,文珠虔心跪拜,如果可以,請讓他平安順遂。
中午就在寺院用了齋菜,玉佛寺的素齋很有名,四鮮烤麩、香酥雀頭、三絲黃瓜卷、功德火腿、賽核桃、寶扇開屏、羅漢上素、海參扒猴頭、粉蒸牛肉、蘑菇熘魚條、西芹炒黃螺、焦溜脆鱔、金缽獻珠、荷包素球、醬燒菩提包、杏仁豆腐梨、功德圓滿,林林總總擺了一桌子。
許是知道是丞相大人的家眷,寺廟伙房格外用心。文珠吃的很滿意,真是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這些豆腐、蔬菜製品,栩栩如生,味道和葷菜也有七八分相似,連她這個吃貨都挑不出毛病。
吃飽喝足,寺院提供了禪房給家眷們休息。寺廟後面一處院落,有七八間禪房,專門招待貴人嬌客的。
細碎的陽光從禪房兩兩相望的瓦檐遺漏下來,像是陡落一束束經年的舊事。文珠獃獃看了半晌,對雪雁說:「走吧。」
上一世文元薇和歐陽漓的親事也非一帆風順,對歐陽漓考察幾次后,文吉昌也有消退之意。親事成不成,文元薇沒放在心上,雖然文玉薇一直誇讚歐陽漓,她也沒見過,不懂什麼是天人之姿。在玉佛寺禮香的時候,文玉薇特意指給她看在古柏樹下站著的歐陽漓,歐陽漓一襲白袍,手拿摺扇,風流倜儻,俊逸非凡。文元薇一見鍾情、日思夜想,鬧著父親把親事結成了,也在京都貴女中留下強嫁豪奪的惡名。
這一世,文吉昌只是透露過一絲看好歐陽漓,文元薇就被嫉恨的京都貴女設計落水,後來,文元薇的改變讓老太太直接阻止文吉昌和歐陽漓結親的念頭。
文元薇眼見是不可能和歐陽漓有什麼瓜葛了,不知道誰的心更急。
文珠再回禪房的時候,院子里鬧哄哄的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