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二次傷害
顏月設想過,柳成霜生前可能有被凶手玷汙過。
可她萬萬沒有料到,凶手‘玷汙’死者的方式,居然是用異物。
她強忍心底的不適,奮力把異物拔出。
竟然是一柄半臂長的刀刃!
看著物證台上血淋淋的凶器,顏月狠狠的攥緊了拳頭,嘭的數聲,重重的捶打在桌麵。
“凶手還是人麽!”
同樣是丟過清白的人,她想象不到,在遭受第二次傷害時,柳成霜有多麽的絕望與屈辱。
盡管整個過程,柳成霜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但她的意識尚在,那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無助感,會令她猶如身處人間煉獄,直至刀尖完全沒入,生命終止。
想到這點,顏月渾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可凶手為什麽要對柳成霜動手?
她不過是一個被人教唆入京,敲響鳴冤鼓的姑娘,短短一日的時間,也不可能與其它人結怨結仇。
如果是想彈劾活閻王的人,還在繼續製造‘天怒’,那他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慘絕人寰的手段。
再者,以柳成霜的身份處境,天怒也沒有理由降到她的身上……
排除這些殺人動機,顏月很明確一點——這是一樁有預謀、有動機的凶殺案。
顏月眸光一斂,強迫自己回歸冷靜。
一側的獨孤長留靜靜的看著她,當她的眼神從憤滿到冷靜沉澱,充斥著力量時,他的神色仍舊平靜無波,自然垂立的手指,卻不易察覺的動了動。
“這柄凶器很常見。”
顏月拿起刀刃近距離的查看,從材質與鍛造上來看,的確是百姓們常用的防身刀具。
想要從凶器方麵著手排查凶手,似乎不太可能了。
但凶手對穴位了如指掌,與這一條線索結合著去查,應該可以縮小一定的範圍。
顏月放下刀刃,重新踱回驗屍台。
盡管心裏已經清楚死者的死因,但她還需要做個詳細的解剖進行確認。
顏月接過獨孤長留遞上來的柳葉刀,幹淨利落的從死者頸部劃到恥骨聯合下方,而後一字劃開其胸腹腔,在分離肌肉組織的時候,她下刀極準,完美的避開了血管及肋骨。
隨著腹膜被打開,白花花的腸子噗的一聲湧了出來。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腸子被刀尖刺穿過,而且不止一處,應該是反複的刺穿傷。
這一點,顏月在死者的肝髒上也得到了驗證。
密密麻麻的戳口,無一不在彰顯著凶手的瘋狂。
柳成霜是被凶手活生生捅死的啊!
“真是畜生!”顏月閉了閉眼,第一次覺得驗屍房裏的血腥氣過重,壓抑得她幾乎就快要喘不過氣。
但屍檢還未結束,她隻得平複情緒後,繼續手裏的工作。
她在死者的胃容物裏,嗅到了中藥味,而根據胃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斷,死者的最後一次進食應該是在中午,中藥也是進食後服下的。
鑒於凶手對人體穴位十分熟知這點,顏月隱隱覺得凶手與醫師一職,有著某種牽連。
這時,落風的聲音從木梯處傳來。
“顏姑娘,有發現。”
顏月扭頭看向落風,“什麽發現?”
孤獨長留也朝落風看過去,神色淡淡。
此刻,落風拿著一個卷宗匆匆走近。
“我審訊完顏嘉木之後,便按照你的吩咐去找了案卷,雖然沒有找到類似的案件,卻發現了一樁有些古怪的記錄。”
顏月摘下手套,接過案卷翻看起來。
獨孤長留站在一側,淡漠的眼神也落在了案卷上。
這是一樁發生在一年前的舊案,死者為女性,明明是被吊死的,地麵卻形成了一灘血泊。
官府接到報案趕至後,受害者家屬竟以死者是自戕為由,強硬的將官差打發了,就算官府懷疑死者死因也無濟於事,案子隻得不了了之。
顏月眉頭深鎖的合上卷宗,“顏嘉木那邊怎麽說?”
落風應道:“他不停的在強調,案子與他無關,今日,他隻是恰好去找柳成霜,見她一個人坐在木窗上,便靠近了過去,哪知道,他的雙手才碰到她,她便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了下去。”
還沒等顏月接話,落風緊接著又道。
“我剛才下來的時候,見到了南陽候,他點名要見你。”
“嗬!”顏月的唇角冷冷的勾起一個弧度,“他是為了顏嘉木而來的吧?”
真是好笑!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
有的能得到所有父愛,有的卻連一個關切的眼神都換不來。
孤獨長留眸光靜靜深深的凝視著顏月,始終沉默著。
“那……顏姑娘還見他麽?”落風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顏月眼下掛的可是南陽候義女的身份。
顏月脫下罩衣,一步步朝淨手台步去,“見!為何不見?”
“可……”
落風狐疑的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何,顏月竟給他一種‘她與南陽候是舊識’的感覺。
是錯覺麽?
“遲早都是要見的,以後在京中,我還得仰仗於他呢!”
盡管顏月在努力掩蓋自己翻湧而起的情緒,但最後一句話的字眼,還是控製不住的加重了語調。
落風越發的不解了,可他沒再多說什麽。
孤獨長留細長濃密的睫毛微動,修長的手指蜷了蜷,卻也什麽話都沒說,始終安靜的不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很快。
顏月淨完手,三人一起趕往南陽候所在的會客廳。
他們到的時候,南陽候正在會客廳裏煩燥不安的來回踱步,上等的茶水都放涼了,他也沒有心思抿一口。
見到顏月,他腳步一頓,不知是她的半邊醜臉太嚇人,還是她身上的血腥氣過重,他下意識的緊了緊眉頭,眼底浮起一抹嫌惡之色。
但很快,他又強硬的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顏……月兒!”
“這裏沒有外人,南陽候不必勉強自己作戲的。”顏月雙手環胸,不客氣的走到一側坐下。
南陽候的臉色青了一瞬,可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隻得憋著一肚子火氣,坐到顏月對麵。
“那我便不與你繞彎子了。”
他頓了頓,斟酌了一番說詞才繼續道。
“不管你我的淵源是因何而起的,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你義兄去找柳家女兒,是想替你求求情,他根本沒有殺人的動機,於情於理,你都不能將他扣在刑部,影響了聲譽,他日後的仕途可就完了。”
顏月看著他‘偽善’的嘴臉,強忍著翻湧的惡心,迎上他迫切的視線。
“南陽候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個小仵作,得戰王爺垂青,才能做自己喜歡做之事,不過嘛……”
她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眼底劃過一抹狐狸般的狡黠。
“這件事,也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其實,柳成霜的死亡時間已經確定,隻要證實顏嘉木是在其死後才進的客棧,放他離開便是遲早的事。
是渣爹自己沉不住氣,先找了過來。
她若不狠狠的敲上一筆,那可就太對不住他的‘自投羅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