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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緊急會議(2)

  何塞絕對是一個最頂級的外交官。【零↑九△小↓說△網】


  除了擁有拔卓的個人魅力(出眾的儀錶、優雅的談吐、得體的舉止和令人欽慕的人格)、深厚的人脈以及過硬的專業技能之外,他還有著一份遠超同儕的敏銳觸覺,總是能從不起眼的細枝末節中翻找出有價值的信息,這讓他常常能在完美達成本職任務之餘,帶來一些額外的驚喜。


  這樣的驚喜過往多不勝數,而這一回,驚喜依然。


  驚喜源自於一次野外遇襲。在前往格蘭斯城(格蘭斯郡,也就是基福郡的首府)的途中,何塞及其使節隊伍受到了一夥盜匪的伏擊,理由特別好笑,這伙盜匪是把他們認作了普通的商旅,以為遇到了肥羊……

  這伙沒實力更沒眼色的盜匪理所當然被輕易收拾,不過他們蠢透了的行徑倒是勾起了何塞的興趣,一番威嚇之後,套出了所有的底細:原來,這些盜匪只不過是流民,來自於基福郡隔壁的普蘭特郡。


  流民的成因大抵是相似的,無非是經受重災,生活難以為繼,終至不得不逃離家鄉四處流亡。沒有一個領主沒有一個地方願意收容他們,於是他們沒有著落,看不到希望,到頭來,落草為寇便成為了一個最慣常的選擇。然而在此之後,他們很可能會受到正規軍隊最大義凜然的圍剿。


  何其滑稽,何其諷刺。


  這個國度明明有著先進的理應是高幸福度的社會制度,卻受限於落後的生產力而社會資源匱乏,無力救助受災的國民,依然只能如落後的封建社會一般處置,稍盡人事,便任其自生自滅,既嚴加約束(不要來禍害尚且完好的地方!)又放任自流(愛去哪兒去哪兒!),任由國民遁入荒野,與人、與獸、與怪物、與天地爭食,苦苦掙扎,只求苟活。


  這樣的社會制度與生產力的搭配,實在是……違和、矛盾、荒謬。


  何塞不關心流民的成因,也不關心災區的狀況,更不會去關心什麼深層次的時代、社會、制度和生產力的問題,他只關心流民的去向,關心其數量,關心己方能不能大量收羅。因為,流民在他的眼裡,是一個個活蹦亂跳能扛能抬即插即用還成本低廉獲取容易兼具額外的政治效益而且恰好是新月城正所急需的勞動力啊!

  若是能將流民成批成批地轉移至新月城,因拓城計劃而產生的龐大勞動力缺口怕是能填滿大半了吧?至少這也比什麼「勞動力換白糖」的權宜之計有力的多!


  越想越覺靠譜,越想越覺可行,早就習慣便宜行事(事實上他也配得起這個權力)的何塞於是果斷將這個來自靈光一閃的主意付諸實施。【零↑九△小↓說△網】


  他依然按照原計劃一路趕往格蘭斯城,只是在和基福郡政府商談甘蔗協議的同時,暗中遣人聯絡了普蘭特郡的郡守費米恩,向他提出了一個看起來有利無害完美妥帖的流民問題解決方案,並表達了己方強烈的合作意願。


  按慣例,按道理,這項合作都是極難達成的。普蘭特郡不比基福郡,和新月城的關係沒那麼友好,而且其郡守,「堅定者」費米恩,人如其號,是一個極其堅定極其嚴肅乃至是苛刻的伊斯特主義信奉者,是那一類篤信民主之輝終將揮灑世間的民主鬥士,和與其屬性相近的北地總督卡爾夫相比,沒那麼寬容(雖然卡爾夫的寬容也極為有限)和變通,才不懂得什麼叫實用主義,只認準了必須恪守準則一往無前——換個說法,便是頑固和教條。可想而知,這樣的人,對待新月城自治領這個突兀存留於國內的無比礙眼的異端之地,會持有何種態度。


  這他喵的完完全全就是階級仇敵啊!水火不容啊!不共戴天啊!

  然而何塞偏偏真的搞定了費米恩,這位名滿西陲的「堅定者」,所以必須對這位出色的外交官脫帽致敬。而在看過了他著人先行呈送回來的協議草案之後,這份敬意也許得上升到膜拜的地步了。


  「嗯?我們只需負責將流民從基福郡運送至新月城的海運工作及其費用?」看著手上的何止是「了不得」的協議草案,饒是向來冷厲寡淡,也不免一臉錯愕,說實在的,葉孤雲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是的!」羅契臉上洋溢著暢快的喜悅,「我們只需負責海運!從基福郡到新月城的海運!僅此而已!至於安排流民從災區普蘭特郡轉移至中繼地基福郡這一路上的所有組織工作和相關費用,將由兩地政府共同承擔!此外,尤為重要的是,我們毋需像購買奴隸一樣為這些流民支付一筆高昂的購買費用,因為,嘿嘿,這隻能是國民遷移,絕不是什麼奴隸貿易!」


  葉孤雲喟然概嘆:「何塞先生,真神人也!」


  「哈哈!難得看到你驚嘆的模樣!太讓我高興了!不過,我得說,何塞先生並沒有什麼神奇的本領,他只是使了些足夠聰明足夠巧妙的小手段而已!」羅契大笑道,「既然費米恩是個堅定的伊斯特主義者,言必稱民主自由公正平等以人民利益為先,那麼自當可以在流民的問題上套上這些他無法掙脫的『普世價值』來迫使其接受乃至退讓。【零↑九△小↓說△網】至於過程中到底使了什麼樣的小手段,嘿嘿,那就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啦~!」


  葉孤雲笑而不語,外交官慣用的招數他還能不了解么?來來去去無非是散播謠言製造輿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餚視聽虛張聲勢,百般手段製造出合適風向之後再行招搖撞騙之事,任其如何精巧,萬變不離其宗——


  好吧,其實葉孤雲確實也想知道何塞具體是如何操作的,儘管在現在這已不重要了。


  就在這時,大公爵卻擺了擺手,面色嚴肅地說道:「然而即使這份協議立即落實生效也不代表著我們已大獲全勝!對方也是懷著圖謀而來的!」


  羅契扯了扯嘴角,繼而苦笑起來:「是的。」


  已經看過報告的葉孤雲瞬間有所明悟:「因為普蘭特郡方面同樣派出的那個參訪團?」


  羅契答道:「嗯,就是這個。知道基福郡將會組織參訪團后,普蘭特郡那邊馬上跟著照辦,哼,以監督第一批流民的安頓情況為名義。」


  當下瞭然!


  「呵,必須得誇獎那費米恩一句,真是深謀遠慮!真會相機行事!」撐著下巴,葉孤雲冷笑起來,「參訪團當然沒法搞出什麼大事情,但足夠製造出一陣煩擾,讓我們無法全力消化這第一批流民。然後,後頭還陸續有來呢!而且,想必他們送來的流民也不全是真正的流民,裡面必定摻雜著許多像費米恩自己那樣的滿腦子都是民主之輝的狂熱者——呵,這些人的作用可就大咯!」葉孤雲忍不住擊了下掌,「從根基處著手,慢慢腐蝕,逐步演變,終至推翻前帝國遺留的最後一處暴政之所,凈化新生的共和國內僅余的一片異端之地!哈,這才是那位『堅定者』的真正盤算吧!」


  「薩菲厄斯,你又讓我驚艷了一次。」大公爵搖頭嘆道。


  「是啊,你才是真正厲害的人,短短時間,就已經比我看得更為透徹!」羅契同樣朝著葉孤雲感嘆,「我也是反覆琢磨,才想到這些。確實,費米恩真是深謀遠慮,真會相機行事。也許他原本真的只想著解決一直束手無策的領地內的流民問題,但發現機會之後便毫不猶豫地順勢布下了大堆謀算.……也是啊,他那樣的人,永遠不會緩和對我們的敵視立場,永遠都在構想著如何對付我們,哪怕我們是真心實意的想和他展開友好合作。」


  「所以,討論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流民以及普蘭特郡參訪團才是這次會議的真正主題.……」葉孤雲抿了抿嘴,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想了想,到底沒喝,他決定先填飽肚子,午飯還沒吃呢,「那麼,就讓我們討論討論。我的意見,不動如山。流民嘛,該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擬定章程然後按部就班即可,經驗豐富的你們總不至於渺無頭緒。」


  「至於參訪團以及可能的陰謀……」他搖了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是而已。只要自身強大,任何陰謀暗算都起不了作用。」


  似乎,說的都是正確的廢話,太虛了……於是馬上有人發表了更具體的別樣意見。


  「問題是,所謂的『章程』並不那麼容易擬定,」搭話的是財務顧問佩特洛夫先生,那張嚴謹刻板的臉上掛滿了凝重,看他的表情,大概早就有一堆話想要說了吧,不過千言萬語最後只匯成一句,「現在已經是隆冬了。」


  「對啊,已經是隆冬了,這不是一個便於安置流民的季節。」羅契說道,「而這不太美妙的時間點也是何塞先生的神來之舉距離完美的唯一一個缺陷了!當然這不是他的問題,時間點本就無法掌控.……」


  這位大少爺,到底還年輕,還處在熱衷於追慕英雄事迹的年紀,這不,到現在還在惦記著何塞的神來之舉……

  輕咳兩聲,佩特洛夫悄然將歪掉的樓扶正:「事實上,以新月城目前尚算寬裕的財政,安置這第一批的三百餘名流民本來不應該成為問題。我們完全有能力提供足夠的食物、衣服乃至是工作職位——這些在別處可都是大難題。但因為隆冬,我們卻無法解決本應是最簡單最基礎的一件事情:提供的足夠的安置之所。」他敲了敲桌面,「城內太擠,城外風雪連天。」


  「不是說城內已經擁擠得連再容納三百餘人的空間都沒有,而是……」帕特洛夫無奈地一攤手。


  「而是我們必然不能像對待販運而來的奴隸一樣對待那些流民,」大公爵插話道,「協議上可是再三聲明了,這是國民遷移,不是奴隸貿易,來的是具備完整權利的公民,不是如牛如馬的奴隸,因而要求我們必須給予那些流民以正常公民的待遇。那個參訪團明面上的主要任務,正是監督這一條款的切實落實。」


  「正常公民的待遇……哼!意味著那些一無所有的流民甚至不被允許暫時居住在奴隸行營,而必須在城中為每個家庭安排一間房子.……」帕特洛夫大搖其頭,「這差不多是沒法辦到的,新月城沒有這個空間。當然,如果現在不是隆冬,城外沒有風雪.……」


  「而且這只是第一批!」大公爵補充道,「也許這一批勉強還是能夠解決的——大不了我們花錢包下足夠的若干旅館,但後續的第二批、第三批呢?假若來的不是三百人而是六百人九百人呢?哼!費米恩能通過流民耍出太多的手段了!我不認為他們在看清楚新月城的真實狀況之後不會做點什麼。」


  聽到這兒,一直在傾聽未有發言的騎士團團長厄登忍不住發話:「我們要的是能夠幹活的勞動力,不是能引發禍亂的流民!後來的流民,乾脆就拒絕了吧!」感受到瞬間從四面八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鄙視眼神,厄登立馬慫了,「好吧,我知道自己說了蠢話.……」


  一片沉默。


  葉孤雲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想了想,抬起目光,掃向眾人:「所以,只要有足夠的房子,問題便解決了?」


  羅契當即問道:「你有辦法?」


  葉孤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城內還有空餘的住宅用地嗎?不需要多,小半個街區的面積即可。」


  「有。至不濟,拆掉兩三個舊倉庫就有了。」羅契瞬即回應,但接著又是一個疑問,「怎麼?你是想建多層房屋嗎?來不及了!我們沒有足夠的石匠,也沒有足夠的石材。」


  葉孤雲依然沒有回答,而是再次發問:「那麼,城內還屯有石灰石嗎?」


  「有。」


  「黏土?」


  「不多,但若真的需要,可從附近的城市購進,海路總是不斷的。」


  「石膏?」


  「這也不是問題。」


  葉孤雲笑了:「很好,那麼房子也不是問題了。」


  一群人都懵懵的。


  羅契哭笑不得地說道:「拜託!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葉孤雲擺擺手,「就是準備再為你們開一個金手指而已。」


  「白糖?」羅契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白糖!」葉孤雲同樣沒頭沒腦地回答了一句。


  所有人當即明了。


  「那麼,且去準備空地和材料吧!」大公爵此時已有點喜不自勝的樣子,急切地就開始吩咐夥計們著手幹活——沒說的,一樣「白糖」式的東西,絕對有資格令氣度雍容的大公爵亦有所失態。


  「嘿!別急!」葉孤雲連忙叫住眾人,「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參訪團中沖著我來的那個人是誰吶!」


  羅契頓時失笑:「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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