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鬥嘴歡樂多
孫伯言見到他時眼神微變,還有些氣鼓鼓的道:“蒙世子,你怎麽也在這裏?”
蒙弈裝作不知道他剛剛和秦羽眉發生的衝突,拎了拎手上的油紙包,“我本來是在對麵吃包子的,正巧碰上了永安公主,她向我極力推薦這家的豆腐腦,說看攤的老婆婆從前是他們鎮國公主府裏的,手藝極妙……孫公子,你吃過沒有,要不要也試試?”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是在提醒孫伯言:自己是和秦羽眉一起過來的,已經看見了他調戲民女在先,真要是繼續鬧起來,不但秦羽眉會保住這對“從鎮國公主府出來的”祖孫,連他自己沒辦法替孫伯言出頭的。
孫伯言雖然蠻橫紈絝了些,但腦子也並不傻,聽懂了蒙弈這番明是寒暄暗是警告的提醒,氣衝衝地一甩袖子,“氣都氣飽了,誰願意和那些不貞不潔的女人一起吃東西!”
他泄憤地推開圍觀的人群,帶著一群孔武有力的家丁離開了。
“公主……”冷月眼中含著淚光,神情楚楚地看著她。
孫婆婆也在瑤光的攙扶下起身走來,順勢要給秦羽眉磕頭,“公主,老婆子又麻煩您了……”
秦羽眉趕緊把老人家扶起坐下,“孫婆婆,您跟我還客氣什麽?”她又看向一旁淚盈於睫的冷月,“那個混蛋沒欺負你吧?”
冷月鼻頭紅紅的,搖了搖頭,“沒,他就是抓著我不放,說要帶我回府什麽的……”
秦羽眉翻了個白眼,“就他那副獐頭鼠目人神共憤的樣子,哪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給他當小老婆?”她又大包大攬地向冷月和孫婆婆保證著,“若是冷月有自己的意中人,盡管來告訴我。”
“喂,你還沒說怎麽感謝我呢?”蒙弈在旁邊被晾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插話。
秦羽眉故意一臉驚訝地看著他,“我為什麽要感謝你?那個孫公子難道不是被我的氣勢嚇跑的嗎,你明明看見人家柔弱少女被惡少欺淩都沒有第一時間英雄救美,最後假惺惺跳出來說了那麽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難道就覺得自己有功了?”
他居然還問那個孫伯言“要不要也嚐嚐豆腐腦”……誰還想和這種惡少坐在一個地方吃東西啊!
蒙弈快要被她氣得跳腳了,“你,你怎麽能這麽說?要沒有我最後救場那幾句話,你以為孫伯言是那麽好打發的?別看他在外打著永平侯府的名頭生事,那是他知道許於飛愛慘了自己那個夫人,她又是孫家庶女,不能也不敢把他怎樣——他爹可是孫閣老,跺跺腳就能讓大夏的天晃三晃的人物!”
這個秦羽眉,怎麽就不明白自己為了撈她費了多大的心思呢。
“孫閣老的兒子?”秦羽眉臉上的表情越發驚訝了,“閣老家的兒子就這個德性?連自家兒子都教不好,還有臉出來做官麽?”
秦羽眉前世也認識不少所謂的“軍二代”“太子黨”,深入接觸之後才越發感覺到他們這種大家族對於子女小輩要求之嚴格。那些看起來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反倒沒什麽底蘊和資本;真正有權有勢有背景的,個個都低調著呢,家族是不會允許他們做出任何給長輩丟臉的事情的。
有這麽一個欺男霸女的兒子,孫閣老居然還能坐在閣老的位子上,秦羽眉不禁深深懷疑起夏帝的用人眼光來。
“咳咳。”聽見秦羽眉這麽直接低貶低孫閣老,蒙弈隻得掩飾地咳了兩聲,“大夏建朝不過十五年,正是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的時候,孫閣老在或不在……差別不大,嘿嘿。”
秦羽眉這才了然地點點頭:夏帝憑軍事起家,如今依舊處在新朝初立的維穩時期,文官們大多也是前朝舊臣,不必太過冒頭,行中庸之道就好。在朝堂上能站得住腳,挺直腰板說話的,還是那些隨著夏帝打天下的有功勳貴們。
“孫閣老之前是不是也在前秦朝廷裏做官?”秦羽眉又問了一句。
蒙弈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他在前秦朝廷當官時,不過是個四品的吏部侍郎……”
能當上新朝的閣老,不過是因為這家夥慣會見風使舵,是最早向大夏投誠的那一批臣子罷了。前秦真正有才幹有氣節的重臣,不是像鎮國公主那樣,拒不投降以身殉國的,就是始終心係大秦正統,悄悄混出帝京追尋不知去處的末帝去了。
“同人不同命啊。”秦羽眉托腮感慨著,“一樣都是前秦人,怎麽我就是‘前朝餘孽’,孫閣老就能混成一品大員,封侯拜相了呢?”
“姑奶奶,您算哪門子的‘前朝餘孽’?”蒙弈舀了一大口滾著濃鬱調汁的豆腐腦吞進嘴裏,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就聽見秦羽眉冷不丁冒出這驚人之語,“我聽宮裏的太傅提過,你這種前朝皇室後人,那是要被奉作‘國賓’看待的,不然有哪個‘前朝餘孽’還能住在鎮國公主府裏?那可是帝京數一數二的大宅子了好不好?我們家的忠勇侯府跟它一比,簡直都不能看了。”
“宅子再大,也有一多半的院落是空著的,有什麽意義?”秦羽眉忍不住和蒙弈鬥著嘴,“還把我奉作什麽‘國賓’?你覺得讓‘國賓’去和親,合適嗎?”
蒙弈徹底熄火了,這件事就連他這個外人都覺得夏侯家做得有點不地道了。他灌了一大口豆漿,又道:“那也是雍王世子的不對,他不想娶你就明說嘛,何必非要用那種下作手段,先毀你名節,再害你性命——他是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
秦羽眉嗬嗬笑了兩聲,筷子往木桌上一拍,磨著牙說道:“我也想知道,我跟他到底是有多大仇,讓他這麽往死裏整我?”
還有在坤泰宮前他對自己的羞辱……秦羽眉暗自發誓:別讓我有抓住你破綻的那一天!
其實蒙弈多少也能猜到,夏侯錦玉敢這樣做,背後必定是得了誰的授意,而最有嫌疑的那個人,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臣子能夠提起的,隻好轉移話題安撫著秦羽眉瀕臨暴走的情緒。
“那個,你現在看清了夏侯錦玉的人品,不也算是因禍得福?雖說沒了和他的婚約,可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在等著你呢?”蒙弈朝她曖昧地擠擠眼睛,“璟王殿下不遠千裏把你救回來,你還敢說他對你毫無他想?”
“他救我那是因為……”秦羽眉差點就要把那個大秦皇陵地圖的秘密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就趕緊捂住嘴巴。又看到蒙弈正眼神發亮地期待著她的回答,就差身後沒長條尾巴使勁兒搖了。
她警惕地瞪了他一眼,“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難道蒙弈也是來想辦法從她嘴裏套出有關大秦皇陵地圖的秘密的?若真是如此,那這個“萌”世子也太會演戲了吧?
蒙弈似乎還沒感覺到葉初雨對他起了疑,隻是有些沒精打采地垮下身子,小聲嘀咕道:“我就是好奇……”
“年輕人,你難道沒聽過‘好奇害死貓’喲?”秦羽眉朝他齜了齜牙,笑得十分危險,伸出食指在蒙弈眼前搖了兩下,“知道得越多,你就死得越快哦。”
蒙弈心有戚戚然地點著頭。既然秦羽眉也懂得這個道理,那他還是不要把最近帝京鬧得沸沸揚揚的“鎮國公主複仇案”告訴她了吧。
看她年紀這麽小,又聽到與自己母親有關的事情,說不定還會覺得傷心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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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府內宅。
孫遠黛放下手中的賬冊,蹙眉看著站在麵前的管事大丫鬟,“伯言這次又來做什麽?他還嫌自己在外麵給侯爺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奴婢已經問過八公子身邊的小廝了。”那丫鬟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虞,“說是九公子今早在一個賣豆腐腦的小攤上看中了人家的孫女,非要拉回去給自己做妾。結果不知怎地與永安公主起了衝突,後來連忠勇侯家的蒙弈世子也卷進來了,不過他好像和永安公主私交甚好,二人是一同出來用早點的。”
“荒唐!”孫遠黛低叱了一聲,“他是什麽身份,居然還要學那些地主惡霸,強搶民女?真要是被禦史台奏上一本,父親非要再被數落一頓‘教子不嚴’了——他是不是又打著永平侯府的名頭招搖生事了?我都替侯爺覺得丟人……”
她越想越氣,將賬冊重重摔在麵前的黑漆雕花方桌上,“我已嫁為許家婦,母親這是非要榨幹我身上最後一絲價值嗎?”
是,她是孫家不受重視的小小庶女,可承蒙命運垂青,讓她居然能和許於飛兩廂情悅,最終嫁進了永平侯府,成為身邊無數姐妹好友豔羨不已的一品侯夫人。可為什麽嫡母還要像防賊一樣防著她,甚至不惜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一定要將永平侯府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她以為自己的夫君是那麽好擺布的嗎?能夠忍受孫伯言招搖到現在,還不是全是看在自己的麵上,不想讓自己被娘家責怪?
麵前的管事大丫鬟是她生母陪嫁丫鬟的女兒,對她們母女從無二心,孫遠黛才敢毫不掩飾地在她麵前流瀉出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她冷笑一聲,拿出了對待家中不老實的管事們的態度,對管事丫鬟吩咐道:“你去告訴九公子,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侯爺又不在,不方便請他進內宅,讓他改日再來吧。”
每次在外麵闖了禍就想著來找永平侯府善後,孫遠黛真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