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
但輕鬆和愜意並沒有持續多久。溫泉非常舒服,舒服得讓人迅速進入一種身體和思維都陷入遲鈍的狀態。雲濤很快就覺得有些精神恍惚。所以,當溫泉邊再次出現幾個在白霧中顯得有些扭曲的身影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去注意來的是什麼人。
但新來的人卻主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年輕男子的聲音穿過白霧,黏糊糊地鑽進雲濤的耳朵里,爬過他的神經,總算讓他警覺了起來:「哎呀呀,竟然是公司的人。」
這不是高斯頓那樣的語調,不是變異人說的話。這聲音帶著明顯的不友好。雲濤慢吞吞地想著:來的人不是變異人,也不是公司的人,那會是誰?
而高斯頓的答案卻讓他渾身一震,馬上從慵懶中恢復了戒備:「唐,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神教的貴賓會這個時候來這裡?長老不是安排好了,公司和神教的客人不會在同一時間來溫泉嗎?」
邪教?雲濤在溫泉里坐直了,愕然看向新來的那些人。他們領頭的也是一位變異人,形象和高斯頓沒有什麼區別,而他們身後的三五名套著黑袍子的傢伙卻讓雲濤吃驚不小。
他見過那些黑袍子。他們就是邪教分子。
其他的突擊隊員們也是面面相覷。他們的情況有些不妙,都泡在溫泉裡面,別說武器,身上連一根線都沒有。如果邪教分子現在發動攻擊,他們恐怕要糟。
雲濤本能地在身邊摸索著,卻只能摸到水下光溜溜的石頭。當然,他說不上慌張,因為他是突擊隊員,知道在這種時候該如何應對威脅。而這時那位叫唐的變異人則像高斯頓一樣用平淡而沒有語調變化的聲音回答道:「這次的暴風雪會持續很久,而神教的貴賓信奉的是水神,所以向長老請求來沐浴和祈禱一次。」
高斯頓的雖然還保持著沒有感情的語調,但云濤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安:「可是,這不太合適吧。唐,我們都知道公司和神教有衝突。」
唐也一樣不安:「長老說,雙方都簽訂了協議,絕不在我們這裡發生衝突。」說到這裡,他又小心翼翼地轉向身後的邪教分子,問道:「各位,你們出發前向長老保證過的,對吧。」
剛才那位出聲的邪教分子向前一步,舉手指著溫泉:「於水之前,以水為誓。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麼,之後會發生什麼,我們絕不在特里卡里主動攻擊任何人。水神為證。我們只是愛好和平的平民而已。」
唐顯然對這樣的表態非常放心。而高斯頓則轉過身來,看向突擊隊員們。此時此刻,安隊長只能站了起來,朗聲道:「我們這次有我們的任務,不會攻擊任務目標之外的任何目標,更不會在特里卡里朋友的山上攻擊別人。」
「那就好,抱歉了,各位。」高斯頓自然對突擊隊員們有些歉意。雲濤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看著安隊長。但安隊長臉色雖然凝重戒備,卻只是再次坐回水裡。其他老隊員們也是一樣,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那幾位邪教分子卻旁若無人,徑直脫掉他們的袍子,和袍子下厚厚的衣物,然後魚貫緩步步入溫泉中。他們似乎毫不在意突擊隊員的存在,相反,突擊隊員們卻都顯得有些反應過度了。
為首的那位年輕人鑽進水裡,然後從水面上露出頭來,甩著腦袋,看起來非常愜意。雲濤這才看清他的相貌:也只有二十多歲而已,臉頰廋而且長,熱水在他顴骨上染出的兩團紅暈顯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生活一向清苦。而正當雲濤端詳著他的時候,他突然睜開眼睛和雲濤對視了一眼。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而且隔著繚繞的霧氣,但云濤有一種莫名地想要退縮的感覺,彷彿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傢伙看穿了。
但云濤並沒有覺得不安,因為他看出了對方沒有敵意,至少現在沒有。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對視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他繼續注視著對方,但現在相比戒備,更多的卻是好奇。
很顯然,之前聽到邪教分子出現在變異人聚居地的說法是真的。他們有多少人來了這裡?為什麼來這裡?是和這次任務有關嗎?雲濤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和邪教分子一起泡澡,這種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那位年輕人的目光雖然讓他有些難以直視,卻仍然有一種不知道原因的親切感。
這些人真奇怪。雲濤想。而此時那位年輕人再次發話了,他對著安隊長舉起手,笑眯眯地問道:「你就是他們的隊長吧。」
他是怎麼判斷出安隊長的身份的?雲濤更加好奇。因為這個時候突擊隊員們都泡在水裡,完全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標記。
「閣下有何指教?」安隊長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當然,安隊長的反應實際上是一種默認。所以那位年輕人開心地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竟然隱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和安隊長打起了招呼:「沒有,就是混個臉熟而已。看來我們還免不了見面,不如趁現在互相認識一下。我姓華。隊長貴姓?」
「免貴姓安。」安隊長看起來也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仍然沉穩地作出了應對,而且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你們來這天寒地凍的地方幹什麼?」
「傳教啊,傳播水神的教義。」對方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們呢?來消滅變異人嗎?」
雲濤吃了一驚,看向溫泉邊的高斯頓和唐。兩位變異人的臉色多少都有些不安,而安隊長仍然保持著鎮定:「閣下用這麼低劣的手法挑撥我們和特里卡里的關係,未免太卑鄙,也太可笑了。」
「啊啊。」年輕人一直笑嘻嘻的,彷彿對安隊長的指責充耳不聞:「你們不是一向這麼乾的么?這次不一樣了?改邪歸正了?」
安隊長還是沒有動怒:「你們只會這樣在別人的保護下占些言語上的便宜嗎?也難怪,你們一直就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希望你們能永遠呆在這裡。」
「哎呀哎呀。」年輕人嘆著氣,搖了搖頭:「真是太不客氣了。」然後他突然從水中站了起來,走向岸邊:「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