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赤心老者
梨花弄情於人間，似雪飄零於空，此時的人間，便是季連緔與辛夜二人之間，如此美景再加上身旁的人，季連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二人靜坐在樹下，也不知是梨花的清香帶起了風，還是清風纏綿起了花香。
“我們怎麽才能出去”季連緔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忘了什麽嗎？”辛夜雙指輕捏著梨花，似有些無奈的苦笑“她想讓我說給你聽”
聽辛夜這麽說，季連緔瞥了眼身邊的錦雞，心裏複雜的很，竟沒有一絲喜悅，她輕撫著錦雞的羽毛，輕輕開口“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唉”辛夜先是歎了口氣，良久之後才開口“沒什麽好說的，你確實曾心悅於我，我也確實對你有情”
“真沒想到你這性子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話，不過這我已經知道了，你講講咱們是怎麽相知相戀的吧，你這麽悶性子，我對自己怎麽喜歡上你比較感興趣”說著季連緔輕輕的笑了笑，下意識很自然的靠在了辛夜肩膀上，正打算說話，卻看見曉理撲閃著翅膀落在她肩膀上，似是在鼓勵她，季連緔這才想起來婆婆能看到，臉不由紅了起來，看季連緔不再說話，曉理用喙啄了啄辛夜，示意他趕緊說。
“知道了”辛夜瞥了眼曉理，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百惠31年，你與我在南城外的一座小破廟相遇，那夜圓月高掛，你告訴我你姓季名連緔，當時的你真的沒有現在聰明，季連是國姓，你想隱藏身份也不知道起個別的名字”
“可能是因為當時你看起來不像聰明人”季連緔不服氣的撇了撇嘴“你繼續”
辛夜的聲音從來沒有如此輕柔過，最起碼在季連緔現有的記憶裏沒有，從他的笑容不難看出，其實他也曾懷念過，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忍，辛夜隻說了那些美好的事，九天玄刹、地府和月陽居的事絲毫沒有提起，可季連緔並不傻，她輕聲問道“那你為什麽不願與我在一起，也不願意讓我找回記憶”
“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這個話題辛夜並沒有深入，他話鋒一轉道“你中了控心咒，大概隻有在這裏才不受控製，要想徹底找回記憶，必須要找到施術的人”
“反正我已經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不。。。。”
“不行”辛夜打斷了季連緔的話，抓住她的肩膀，很認真的看著她“還有很多事情，你必須知道，必須回憶起來！”
“為什麽”季連緔慌亂的看著他，心裏升起一種莫名且熟悉的恐懼，失神的搖著頭“我不要知道”
“你不能任性”
“為什麽不能！”季連緔猛的推開辛夜，站起身遠離了他，失聲怒吼“我是明玉國的長公主！是陽帝的弟子！是一個自由的人！我為什麽不能任性！”
“因為”辛夜頓了頓，雙拳緊緊的捏著，就在他要開口的一瞬間，季連緔捂住耳朵瘋狂的搖著頭，大喊“我不聽我不聽”
辛夜見她這樣，心中大痛，他疾步走上前，緊緊的抱住她，低聲用幾近哀求的語氣說“算我求你了，忘了我，你會過得更好，會比現在幸福的多，你是翔鳳，會擁有最完美的一生”
季連緔聽後狠狠的推開辛夜，她蹲下身抓起地上的卵石瘋了似得向辛夜丟去，早已是淚流滿麵，嘴裏還不停的大喊“你閉嘴！”
其實季連緔這樣，辛夜何嚐不痛，這會兒子也沒人注意到站在辛夜頭頂狂踩的曉理，要不是飛來的卵石，曉理怕是會在他頭頂留點不雅之物。
不知是心中愧疚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辛夜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卵石砸來，完全不知躲閃，他的眼中有著不知名的情愫，卻不敢再去看季連緔。
瘋了好一會，季連緔也累了，無力的坐在咯人的卵石地上，竟也沒感覺到痛，此時的梨花已經不見了，周圍已經恢複成了翠綠的樹林，潺潺的河水帶來了一絲寒意，季連緔紅著眼睛抬起頭，看著辛夜，無力的說道“先回去吧”
“好”辛夜說罷就去扶季連緔，卻被躲開了，辛夜呆呆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手，他知道，他終是一生什麽都抓不住。
月色怡人，流水依舊，可清風吹過的，卻再也沒有那如雪的梨花了。
待季連緔和辛夜一前一後的回到木屋時，院子裏空無一人，寂靜的可怕，季連緔心裏一淩，趕忙向木屋跑去，而辛夜，他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般，動也不動，直到曉理撲閃著翅膀飛進木屋，他才回過神來。
飛進木屋的曉理，輕輕的落在老人枕邊，用葡萄大的頭蹭著主人滿是皺紋的臉頰，而老人，則靜靜的躺在床榻上，季連緔顫抖的叫了一聲“婆婆”，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片刻後，老人重重的歎了口氣，從那中氣不足的聲音不難聽出，她已是強弩之末“天道難違，丫頭，你可知那小子為什麽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嗎？”
“晴晴，別。。。”辛夜聲音極大，可還沒等他說完，隻見老人顫抖的抬起手指了指他，辛夜身形一頓，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隻。。。兔子！眾人不明所以麵麵相覷，而老人則咯咯的笑了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曉理撲閃著翅膀落在發蒙的兔子麵前，好奇的看著他（它）。
“婆婆，這。。。辛夜他，您。。”季連緔看看兔子，又看看老人，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哈哈，臭小子就會嚇人，喊什麽喊，差點把我老婆子嚇散架，好好反省！”說罷老人似是累了，歇了好半天才再次開口道“丫頭，有些事是那小子對不起你，你也別怪他”
“我沒有怪他”說著季連緔輕輕的抱起兔子，走到老人身邊坐下，淚盤旋在眼眶幾近流下，老人慈愛的笑了，看著她柔聲道“別傷心，老婆子歲數大了，本來就是要死的人，那倒黴蛋，已經去了，我本來早該去找他的，隻是有些放心不下這臭小子，丫頭，那些菩提根你就帶走吧，這幾天，也幫婆婆照顧好我的兔子”
季連緔捂著嘴一個勁的點頭，眼淚也終於流了下來，她仿佛在哄孩子般不停的說著“我知道”
此時，老人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她看著房梁，眼中透著釋然，卻也有些不舍，老人輕撫著兔子的絨毛，聲音細不可聞“小夜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那麽小，是個十足的悶小子，看起來總是藏著很多心事，連我都有點對你捉摸不透，唉。。我們走過很多路。。。”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後麵還說了什麽，但卻已經聽不見了。
“婆婆，婆婆”季連緔不停的喊著，卻無法讓那雙已經合上的眼睛再睜開，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不再露出慈愛的笑，那美味的飯菜，也不再會有人做了，那樣可愛的老人就這麽走了，想到這，季連緔的眼淚流的更加的凶了，恰巧一滴落在了兔子的眼角，就像它在哭泣。
季連安，黑灼，子墨，僑天和柏獒獸都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久久沒有抬起，那隻陪伴了老人一生的錦雞，也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院子中的一草一木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銀光，就好似染上了淡淡的哀戚。
次日，眾人將老人安葬後就離開了，似乎不願意再多留片刻，更不願意再去觸碰那短暫且美好的回憶。
待眾人走後，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緩緩走進了院子，他靜靜的立在墓碑前，這人正是失蹤多日的王明軒！
王明軒彎下腰，將白色的小花放在墓前，他靜靜的看著那塊空無一字的墓碑，眼中有著不明所以的悲切“您真的很愛辛夜”
其實王明軒是最早見到老人的，為了以防萬一，他找到老人並威脅她不能幫季連緔解除控心咒，他本以為老人會憤怒，會斥責自己，可老人沒有，她隻是安靜的喝著茶，臉上那慈愛的笑容也從未消失過，這不禁讓王明軒有些不自在。
“孩子，我老婆子已經避世很多年了，不想管你們外麵的那些事，小夜與我的關係想必你也知道了，為了他的幸福，我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說著老人倒了杯茶推到對麵，見王明軒並不打算喝，老人歎了口氣道“你的執念太深了，那丫頭與小夜的情緣已經開始了，你晚了一步，已經與她無緣了”
“隻要您不幫緔兒解咒，她就永遠不會再愛上辛夜，我是她的夫君，緔兒理所當然和我在一起，況且正邪不兩立，他們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您讓她想起往事隻會痛苦，再者，以您現在的身體連卜算都很困難，要解咒怕是。。。”王明軒並沒有說完，不過其中意思，兩人都知道。
“你與小夜像極了，都是可憐孩子啊，雖然很聰明，但對於感情卻很愚鈍，做事也太過於極端”老人歎了口氣，點點頭“你說的也對，我不會幫那丫頭解咒，但我隻答應不幫她解咒”
王明軒危險的眯起眼睛，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什麽意思”
“不管能不能在一起，會不會在一起，都得是那丫頭自己選擇的，你想得到可以去爭取，但不能阻止”說著老人擺擺手，向床榻走去“有些事情，別人告訴你是沒用的，你需要自己去想明白，與誰合作是正確的，你也應該好好想想，切不要再讓生靈塗炭了”
王明軒看著老人的背影，竟有些想念他素未謀麵的爹娘，縱橫在冰冷的陰謀裏，卻無人陪伴的感覺，他已經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