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棋盤與子
雖然人間的比武沒什麽意思，但季連緔也是看個熱鬧，就在她打算拉著季連安去別的地方看看時，突然一位身著白衣的俊俏公子躍上了比武台，而這個人的長相她並不陌生，那人長得像極了她記憶中的亡夫——王明軒！季連緔側頭去看弟弟，他並沒有異樣，想來是他沒見過王明軒。
大概是因為那白衣公子的架勢看上去就不同尋常，所以沒有人敢上去挑戰，季連緔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人，將懷裏的柏獒獸交給季連安後，便飛身上了比武台。
“小女子名緔，想與公子切磋切磋，敢問公子大名”季連緔
“王明軒”
“你。。。”季連緔心中一動，竟沒想到他這樣回答，心中湧出一萬個疑問，還沒等她細想，王明軒便提著扇子向她襲來，從速度和招式上可以看出眼前這個自稱王明軒的人不是等閑之輩，季連緔已經察覺出了異樣，她發現從下山後，她就已經走進了有心人為她安排的迷宮，雖然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一切，都和她真實的記憶有關！
“啪！”王明軒的扇子輕輕敲在了季連緔的頭頂“這位姑娘，你輸了”
“公子的功夫確實不俗，我服了！不知可不可以請公子喝一杯茶”季連緔
“當然可以，請！”王明軒有禮的跟在季連緔身後下了比武台，沒有人注意到他看著一棵好大的樹，邪邪的笑了一下。
來到茶樓，季連安不動聲色的坐在了王明軒的身邊，以防他對季連緔不利，季連緔接過小二送來的茶放到王明軒麵前“你可認得我？”
“認得”王明軒輕搖著折扇，笑的看著季連緔“你是明玉國的泰和長公主，是我王明軒的結發妻子”
“結發妻子”季連緔看著茶杯中自己的影子笑了“是，我是你的妻”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王明軒
“有人邀我下棋，你說我是要想該不該接受呢？還是想他為什麽要邀我下棋呢？更或者，我應該想想是誰要邀我下棋，其實我棋藝不精，怕是沒辦法陪那位下的盡興”季連緔
“兩年不見，你還是那麽會說話”王明軒看著季連緔，眼中閃爍著寵溺的光芒，這讓季連緔感到很熟悉，王明軒的樣子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隻是她現在誰都不信，尤其是她自己的記憶！
“姐，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季連安
“好”季連緔起身便離開了，也沒有管王明軒，然而就在她下台階的時候，王明軒清冷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今日卻成鸞鳳友，方知紅葉是良媒。”
“嗡”季連緔的腦子突然像是飛起了無數蜜蜂，緊接著她的眼前有一張模糊的臉一閃而過，隨後她的頭劇烈的疼了起來，然後便陷入了黑暗的深淵，季連安慌忙接住她，回頭狠狠瞪了一眼王明軒，便橫抱著季連緔離開了。
茶樓的一層熱鬧非凡，茶樓的二層寥寥幾人，茶樓的三層隻有一個人，那是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他看著窗外平靜的湖麵，眼眸黑的深沉，他薄唇輕啟，低低的說著什麽，似是有些悲傷。
季連緔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她感覺似曾相識的夢。
周圍的景象一片模糊，季連緔一邊上台階一邊看著四周，雖然不是很清晰，但她看得出周圍是楓葉林，而腳下的台階是青石板拚成的，她回頭看了看走過的路，想返回去，可身體卻不停的向前走，她感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不清，突然，她的眼前一亮，明亮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走出了楓樹林，她看到一個斷崖，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她的身體在不受控製的往斷崖上走，越走越近，風也越來越大，原本明朗的天空頓時開始低沉的轟鳴，像是打雷，又有些不像，季連緔奮力的反抗，想掙脫這具不受控製的身體，就在要掉下山崖的一瞬間，她掙脫了自己的身體，季連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掉下了山崖，這奇怪的一幕讓她背後一涼，竟已經忘了自己在做夢。
就在季連緔發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女子輕靈的歌聲，那模糊不清的音調仿佛是從千年之前穿越時空而來的，季連緔感覺自己的心在狂亂的跳動，她緩緩的從斷崖邊站起來，周圍的一切也隨著她的動作開始變化，天上的白雲仿佛被血浸過一般變成了紅色，腳下的黃土開始變黑，仿佛被火炙燒過一般，周圍的楓樹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惡鬼，正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就在這時，季連緔胸前一痛，她低頭去看，胸前不知何時插了一把寒光盈盈的劍！季連緔不可思議的抬起頭，她看到了一個人，那人的臉她看不清，隻能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睛！劍被拔出，季連緔因為慣性向那人撲去，她索性狠狠的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她感覺到自己的指甲陷進了那人的皮肉裏！
“姐！姐你醒醒！姐！”季連安的聲音傳入季連緔的耳朵，那熟悉的聲音從最初的空靈漸漸真實了起來，季連緔再次陷入了黑暗，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隱忍的臉，那張臉的輪廓與她夢中的紅眼人極其相似！
“姐你快鬆手！你要把先生掐死了！”季連安著急的去拉季連緔，而季連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暴怒的吼道“他要殺我！”
聽季連安講完後，季連緔略略有些抱歉的瞟了眼靠窗而立的黑衫男子“原來你是小安的老師啊，實在抱歉，我。。。做了個噩夢”
“我不是他的老師，隻是教過一些東西”辛夜走到季連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姐姐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辛先生難道有急事嗎？”季連緔
“姐。。。。”季連安還沒說話就被季連緔打斷了“如果沒什麽急事就與我們同行吧，也好有個伴”
“不必了，我還有其他事”說著辛夜便離開了，季連緔眉頭緊皺的看著辛夜離開的方向，低聲問季連安“他到底是什麽人”
“先生算是我人生的啟蒙老師”
“啟蒙老師？”季連緔很嚴肅的看著弟弟“我認識他嗎？”
壓抑著心中的慌張，季連安煞有其事的說的“認識啊，我的啟蒙老師你應該見過幾麵吧”
“是嗎？”季連緔去有所思的看著窗外，沒有再說話。
等季連緔睡了後，季連安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知道辛夜在等他！
看著窗外無月無星的夜空，辛夜低聲問道“她睡了？”
“嗯，姐姐很聰明，她是不會信我的那套說辭的，現在她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從前她都是有什麽說什麽，不懂什麽就問什麽，現在卻總是把事情藏在心底”季連安
“嗯，她變了，不過很好”辛夜轉過身看著季連安“今天的事情很蹊蹺，一個陰家是做不到的，背後肯定還有比陰家剛強大的力量，而且我懷疑陽帝也參與其中”
“師父？”季連安皺起了眉“先生為什麽這麽說”
“丫頭的記憶不是我做的手腳，那時我重傷被柯鈺帶回魔域，根本沒能力也沒時間那麽做，而陽帝有充足的理由、時間和能力那麽做，一開始我隻以為他是為了丫頭考慮，可現在看來並不是，我和你們在這裏相遇也並非偶然，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包括王明軒的那句話和丫頭做的夢”辛夜
“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姐姐腦中早就事先編織好了那個夢，而王明軒的那句話就是一個鑰匙，有人想讓姐姐誤會你是殺她的人！而那個人。。。很有可能是篡改姐姐記憶的師父”季連安背後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他臉色蒼白的看著辛夜“現在先生有什麽打算”
“既然那丫頭棋藝不精，那我替她下！”說罷辛夜便翻窗離開了，季連安愣愣的坐在那，久久未動。
躍上客棧的屋頂，辛夜俯身躺在冰冷堅硬的瓦片上，可看他的樣子倒是感覺挺舒服，夜裏微涼，此時竟下起了小雨，辛夜一手枕在頭下，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囊，細細的撫摸上麵的落櫻，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夏天的小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月亮從厚厚的雲層擠了出來，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般偷看著屋頂上了辛夜，瓦片上的雨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點點白光，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辛夜將錦囊放在胸口，漸漸睡著了，他也做了一個夢。
夢裏辛夜回到了祀心穀，他以看客的身份看著剛被師父帶回的自己，那時的他還小，也有些膽怯，矮小的個子還隻到師父的胳肢窩，因為習慣了殺戮，他總是一刻不離身的帶著劍，最後師父給了他一把精致的木劍，代替了那把冰冷的利刃，從那以後，他的生活便不用再去搶，飯菜和衣服都是屬於他個人的，那是師父做的飯，師父補得衣服，如果不是祀主的使命，他想他會很幸福。如果不是玄刹之力，他想他會更幸福。
明亮異常的光芒射在鬱鬱蔥蔥的樹林間，仿佛永遠不會有黑晝一樣，樹林的深處有一方棋盤，棋盤上的棋子並不多，隻有一個黑子與一些白子，看樣子棋盤的主人在下圍棋，而那黑子的去路就快就要被堵死了。
這時，棋盤邊突然炸開了一團白霧，很快那團白霧匯聚成了一個男子，那男子身著白衣席地而坐，可那白衣衣襟飄飄，衣擺竟一塵不染，這讓那男子看起來仿若天神，隻可惜陽光太盛，看不到他的臉。
“你怎麽還沒有行動？”那男子看著棋盤，修長的食指點著棋盤中央的黑色棋子“你要等到什麽時候？我可是等的有些急了，都幾千年，你還真耐得住性子，哦不，瞧我這記性，你現在應該還沒有想起我”
男子輕撫著黑子，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般溫柔，片刻後他從黑棋盒中拿出幾個棋子，利落的扔在棋盤上，那幾個黑子落在中央的黑子周圍，邊上的一圈白棋頓時後退了一格，那男子看著棋盤滿意的點了點頭“送幾個人幫你，不用謝我”
清冷的笑聲回蕩在樹林間，傳的越來越遠，直到一陣清風吹起方才消失，而此時，那方棋盤旁已經沒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