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宋家封爐
距宋家年輕宗主束髮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外界對於宋飛劍繼任宋家劍爐宗主之位,以及朝廷封前宗主宋龍鳴為新楚王,還有束髮禮當天木真青和無量僧人的所作所為,議論熱潮已經下降。
三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以發生很多事,也可以改變很多事。
宋家山莊卻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唯一改變的是芭蕉園替代了龍鳴閣,成了宋家的中樞要地。
明龍湖上的斷壁殘垣已經收拾妥當,涼亭與石橋的修復工作已經展開。
木真青等木家弟子是束髮禮結束一旬后離去的,宋逸安本意是想多留木真青他們一些日子的,畢竟木家距離宋家過遠。可木真青說還要藉此次機會,去拜訪一下南地其它門派,不便長留宋家。
一旬時間相處,宋逸安也沒想和木家劍閣木真青之間有什麼進展,倒是木真青親子木劍,讓宋逸安格外關注了一下。
每次他去木家落塌山莊的園子時,必定會看到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在練劍,宋逸安後來得知木劍每日聞雞起舞,這樣已經堅持了十年之久。木家劍士一旦觸劍,便一日不得離劍。宋逸安想起這個流言,不禁心生感慨。
木劍生性古板,寡言少語,有同齡人很難見到的穩重感。宋逸安幾次與他交談,木劍雖說是有問必答,可從不會主動說起一個話題。這讓宋逸安好生鬱悶。幾次下來,宋逸安算是敗給了木劍,若是交個像木劍這樣總讓你無話可說的朋友,真是人生的大不幸。
雲山盡倒是呆的世間長一些,並不是雲山盡不想走,而是宋逸安強將他留了下來。
雲山盡一劍帶來滿頭雲海,一聲劍起喚來千柄劍,兩次大放異彩,都讓宋逸安心神嚮往,心癢了好些日子。
木家劍閣劍術可以說無敵,殺人亦是容易。但那種幾十年如一日苦行僧一般的修劍方法,宋逸安自認為學不來。而且最重要的是劍術始終不算很高明,上不了檯面。而咱宋家小宗主認為最重要的是,你劍術高明也沒法炫耀啊,總不能沒事去殺個人吧。
而劍谷雲氏的御劍術傳承千年,其雲氏劍意早已留芳至今,風流一詞也早已成了雲氏的代名詞。而且天下劍士都知道,論高明之分,劍意遠在劍術之上。
學會雲氏御劍術,才是宋逸安強留雲山盡的最終目的。
雲山盡被宋逸安軟磨硬泡半個月,王依山為此到現在還憤懣無比。
當然,宋逸安也知道劍谷雲氏的獨家修鍊法門雲山盡肯定不會傳給自己,就像他宋家的鑄劍術不會傳給除宗主或宋家鑄劍師以外的其他人一樣。他之所以纏著雲山盡,只是想尋找一個方向。
宋逸安自決定學劍以後,就早已想好了自己修劍的方向。
就是劍意。
天下人都知道,要論劍意哪家強,當屬東海之濱,劍谷雲氏!
雲山盡也是想趕快回谷內,一方面是因為參加這次束髮禮已經離開劍谷一個多月了,時間有些久。另一方面,木真青肯定會拜訪劍谷,他作為主人,不在家算怎麼回事。
到最後雲山盡意料之中也沒透漏給宋逸安什麼,只是承諾以後宋逸安去劍谷,到那時雲山盡親自給他講解,而且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逸安也只能先接受這個紙上大餅。
雲山盡走時宋龍鳴還特意出來送了一程,只是這位前任劍爐宗主空手去送的雲山盡,回來時卻背了十把劍。
……
羊角先生跟宋龍鳴下棋下了一個多月,而且只是一盤棋。這盤棋一個月間斷斷續續,每天都是剛下了一兩手,宋龍鳴不是以身體不適改日再戰就是以今日不在狀態不宜對戰為由,一拖再拖。
最後羊角先生實在受不了,對宋龍鳴說自己再留在宋家已沒什麼作用了,再不離去很可能會過猶不及,波及宋家。
宋龍鳴無奈,當天便好好與羊角先生下了一盤棋,第二天便送走了這位在宋家幕後已經布局十四年不入朝卻是名副其實的國士。
兩人那一盤棋,宋龍鳴大敗。
一個月前長生宗等人也離開了。
長生宗臨走前,徐鍾晚在馬車內左等右等,盼望著心裡那個人能出現送自己,可是最後的結果讓她很失望。
在馬車行出宋家山莊大門時,一身白衣的陳道明回頭看向山莊內的一個角落,莫名拱手作了一個輯。
早已站在那裡多時的宋逸安,神情黯然得嘆口氣。
徐鍾晚是個好姑娘,只是他承受不了。姬若水是無路可去,一輩子已經與他纏在了一起。可徐鍾晚不一樣。
宋龍鳴出現在宋逸安背後,他拍了拍後者肩頭,恨鐵不成鋼說道:「安兒你去追啊,別跟爹一樣,一輩子只娶一個媳婦的命!」
宋逸安打掉肩上宋龍鳴的手,斜睨後者,別有深意得說道:「這話要讓我娘知道……」
宋龍鳴立刻裝傻充愣,「今天天氣真好哈!」
……
最後而且目前還留在宋家的,只剩李三清等一干武當道人了。
只是這群武當道人,好像並沒有想走的意思。
最主要的是,宋逸安和宋龍鳴都想讓武當這群道士趕快走。
宋逸安今日來到李三清他們下榻的園子,又看到李三清等武當道人在悠哉曬太陽,不覺腦門狂降黑線。
他掃了一眼這群武當道人,不覺感嘆三個月真是能改變一些事情。
還記得三個月前李三清等人剛來到山莊時,一個個蓬頭垢面,瘦骨嶙峋的,餓得前胸貼後背。可今日再看,一個個都已是紅光滿面,看體型明顯都還胖了許多!
宋逸安走近李三清坐下,笑道:「李掌教曬太陽呢?」
李三清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得說道:「貧道是在吸補陽氣,這也算我武當修道的一種。」
我信你這話才怪!
宋逸安心裡雖是這樣想,可明面上還是似懂非懂點點頭,又說道:「李掌教下山已有些日子了吧?」
「三個月了……不對!」李三清又想了想,「怕是有快四個月了。」
宋逸安笑道:「山上沒有李掌教主持,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李三清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多謝宋宗主挂念,山上有我大徒弟在,他老成持重,掌管山上戒律。有他在,不會出什麼事。」
宋逸安嘴角抽搐,心裡想著你李大仙人是真不懂我的意思還是就是要賴在我宋家不想走了。
宋逸安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更加明顯得示意李三清,「武當山不比其餘尋常門派,掌教下山這麼些日子,晚輩覺得不太好吧?」
李三清好像真沒聽懂宋逸安的意思,隨意說道:「宋宗主多慮了,就算貧道下山去個三年五年的,武當山也絕對亂不了。」
宋逸安差點吐血。
還三年五年?
「那就好,李掌教繼續曬……哦不對,是吸補陽氣,晚輩不打擾了。」宋逸安起身告退。他怕再呆著這兒,就真要吐血了。
宋逸安離去后,圓真神情茫然,大著膽子問自家掌教:「掌門,圓真怎麼覺得宋宗主是在提醒咱們該走了呢?」
沒想到李三清怒瞪了圓真一眼,呵斥道:「什麼走不走的,圓真你還小,不懂別瞎說!」
劉青苦笑著拉走圓真。
李三清滿意得靠在躺椅上,在這宋家山莊每天好吃好喝被供著,在武當山是絕沒有這種舒服日子的。一想到在來宋家時一路所受的苦,李三清就不自覺嚇出一身冷汗。
另一邊宋家小宗主找到宋福祿,問他給武當山道人每天提供的飯菜是什麼樣的。
宋福祿以為這位新任宗主是查崗來了,趕緊彙報工作:「每日三餐,正餐一飯八菜一湯,另外還有新鮮水果以及炒的茶葉。」
宋逸安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賴在山莊不走。
宋福祿看到宗主臉色不好看,以為自己做的不夠好,就急聲道:「宗主若是覺得不行,我立馬吩咐下去,讓廚房再給武當諸位仙人們加菜。」
宋逸安和熙一笑,道:「福祿叔你別急,逸安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做的很好。」
一聲福祿叔,讓宋福祿頓時感激涕零。
「福祿叔你今天就將八菜一湯減成四菜一湯,明天就直接給他換成一菜一湯,後天連飯就都別給了,直接給饅頭。」宋逸安笑著吩咐。
宋福祿以為自己聽錯了,「宗主你這話不是開玩笑?」
宋逸安點點頭,「三天之後每天就只提供一餐就行,而且只給饅頭。」
宋福祿木然點點頭,這次他是真不知道自家小少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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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候,宋家劍爐內燈火通明,所有鑄劍師和鐵匠都停下了工作,而且山莊內稍微有些等級可以進劍爐的人,全部來到了這劍山下。
宋逸安站在人群前,臉色平靜如常。
也只有柳寒棠,王陽,宋龍鳴,王依山幾人知道此刻宋逸安心裡是多麼的不平靜。
因為馬上,這位剛繼任宋家劍爐宗主之位三個月也是剛束髮三個月的少年,要宣布一件註定震動中原的決定。
劍爐內所有鑄劍師和鐵匠都是目光希冀得看向,在他們心中依然是少年的小宗主。
宋逸安深吸口氣,動了動唇,卻是沒有出聲。
柳玉枝先受不了,低頭靠在身旁宋龍鳴肩頭。
宋龍鳴於心不忍,想要替自己兒子說出那個決定。
宋逸安卻是伸出手止住自己老爹,他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嗓音明顯有些顫抖。
「我決定,宋家劍爐在今日……」
這位宋家族譜上最年輕的宗主,此刻眼眶已是充滿淚水。他強忍著,說出了那痛徹心扉的兩個字:「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