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少年束髮,飛劍誓言
天空中有不下千把劍組成的龍捲淹沒木真青的無水劍,一開始名劍無水還負隅頑抗了一會兒,依稀可見一道道凌厲劍氣在劍陣夾縫中噴涌,千劍龍捲最頭端也不斷有劍破碎,碎屑殘渣從空中掉落。但是只過了一會兒,無水劍就沒了動靜。
最後那千餘把劍在天上如河水般流轉,而後四面飛散,從哪來又回哪去了。
木真青佩劍無水直直墜落在地。
還在不斷輕顫低吟。
如泣如訴。
木真青來之前氣勢洶洶,最後可以說是完敗,被雲山盡一招降伏,當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若是一般人是這種情況,估計要被圍觀的人群起鄙夷,誰讓你來之前那麼囂張的。
可木真青這次完敗卻是沒人嘲笑他。
因為他的對手可是中原第一劍道宗師雲山盡啊!
明龍湖邊所有人自認木真青那一招「無水」他們根本接不下,即使距離十數丈遠,剛剛那無形之中散發而出的劍氣,也讓他們不寒而慄。
眾人唏噓,木真青無愧年輕劍神稱號。
要怪也只能怪雲山盡太變態!
木真青從地上拔起無水重新插入後背劍鞘,臉上沒有一敗塗地的懊惱神色,而是誠心作輯道:「木真青心服口服。」
雲山盡雙手負於身後,模樣如農家老翁。他笑道:「木閣主客氣了,是雲某以老賣老而已。」
木真青一笑置之,而後他領著自己兒子木劍和三位木家弟子,走進涼亭,找座位坐了下來。
宋逸安此時還在回味剛剛雲山盡一聲「劍起」所成之勢,暗自咂嘴。
雲山盡返身走入涼亭,宋逸安見之趕緊上前,嬉笑拍馬屁道:「雲老前輩剛剛那一招比來我家山莊時的那一劍,可高明厲害的多了!」
言外之意,雲山盡如果之前用這招,王依山肯定不是對手。
雲山盡聞言哈哈大笑,大口喝茶。
王依山這次難得沒有爭議。
李三清笑道:「那一劍是留給貧道的吧?」
雲山盡也不隱瞞,點點頭,很認真問道:「你說實話,我那一劍你去接會怎樣?」
木真青此時也來到雲山盡,王依山,李三清所在的這個涼亭,自顧坐了下去。
李三清又是撫須笑道:「單論劍道,貧道不如你。」
對於修劍之人來說,這已是世間最大的溢美之詞。
可雲山盡卻並不開心。
他心裡清楚,李三清說劍道不如自己,其實從側面也說明了李三清武道依然可以勝過自己的劍道。既然到最後還是打不贏,那其餘什麼的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雲山盡唏噓,或許就真如世上傳言的那樣,一日不入天道,就永遠勝不了這位武道第一人。
因為之前從東方大明那裡得到了一些訊息,對於李三清的回答,木真青並沒有多少吃驚。
本來束髮禮已經結束了,可此時見明龍湖涼亭上的人,卻並不像是要結束的樣子。
而且,金山寺無量僧人此時還未入座。
宋龍鳴高聲喊道:「無量主持請入座吧?」
那老僧轉首直接看向宋逸安。
宋逸安受意,和熙笑道:「神僧為何不入座?」
無量僧人雙手合十,敬聲道:「坐哪?」
宋逸安指了指離雲山盡他們所在涼亭最近的一個亭子,道:「神僧可以坐在那裡。」
無量僧人還是問道:「坐哪?」
宋逸安眉頭一皺,還是耐心道:「涼亭里有座位,神僧想坐哪都可以。」
「阿彌陀佛!」無量僧人低頭誦了一聲,第一次張開合十雙手,「哪有座位?」
老僧雙臂抱月。
雲山盡,王依山,木真青等人都是心神一凜。
剛剛宋逸安所指涼亭在此刻突然拔地而起,涼亭內的石凳逐一飛出涼亭,在半空繞亭而飛。
宋逸安眼神微冷,這金山寺突然來此果然不是善類。
柳寒棠,王陽,宋福祿三人義憤填膺,怒火中燒,忍不住就想要出手。
王依山這時一步就登天而上,神情鄙夷,大笑道:「神僧請坐!」
他揮袖接引出一個石凳,彈指將之狠砸向無量僧人。
老僧雙手再度合十。
極速飛來的石凳驟然炸裂,頃刻間化為齏粉。
「坐哪?」老僧話語依舊平靜。
雲山盡不便出手,倒是木真青有了興緻。
他端坐在石凳上,伸出手指連點其它明龍湖上的亭子,而後只見接連七個石凳隨之飛出,砸向老僧。
「木家劍閣木真青,也請無量主持入座!」
無量僧人張開雙手,第一次開口說了別的話:「貧僧見過木施主。木家彈指一飛劍,貧僧神往已久。」
話落,那七個由木真青牽引而出的石凳突然在虛空靜止不動,而且難以前進分毫。
佛家在一甲子前在中原興起,六十年間默默無聞,終於在今日展現了其不凡之處。
王依山與木真青雖然不算真正出手,但已經請了對方一次,再請難免要丟失面子。
此時明龍湖上呈現出一副詭異畫面,一座巨大涼亭在半空沉浮,四五個石凳繞亭而飛,而且在無量僧人面前三米之處,七個石凳靜止在虛空。皆是神奇違背了重物無物支撐便落地的常理。
宋逸安臉色難看,都說再一再二沒有再三,你這佛號無量的老僧真讓我宋家要請你三次不成?!
「哼!」老羅冷哼一聲,他揮舞手中鐵鎚,竟是徑直砸向石橋橋面。
頓時整個明龍湖所有涼亭都是振動了一下。
無量僧人腳下地面莫名裂開,石橋斷裂,翹起了無量僧人所站的一端橋面。形成了一個別樣凳子。
無量僧人低聲誦了一句阿彌陀佛,神情不改,右腳輕輕踏向翹起橋面。
無量僧人看似這輕輕一腳,實則卻是宛如千鈞的力道。老羅與無量僧人兩人之劍整座石橋加上兩三座涼亭,一時間突然炸開,坍塌之勢立即蔓延,隨著「轟隆隆」聲響,明龍湖本來修建的壯觀石橋涼亭,在安逸亭以北的已全部報廢,成了一堆斷壁殘垣。
「金山寺欺人太甚!」宋福祿色厲內荏,目露凶光。
宋龍鳴不知何時來到前者身旁,話語聽不出有什麼火氣,「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用太在意。」
「阿彌陀佛……」這無量僧人面露悲天憫人相,裝的倒是很無辜。
這下好了,又請了人家第三次。
安逸亭以南還算安靜,陳道明與徐鍾晚所在涼亭沒有受到波及。
徐鍾晚好奇問自己大師兄:「這無量僧人真就這麼厲害?」
陳道明知無不言:「師父曾說過佛家水很深,金山寺亦不是善地,這無量老僧究竟有多厲害,師兄實在不敢多言。」
……
無量僧人腳尖立在斷裂石橋上,身形紋絲不動。他轉首面向李三清,笑問道:「難道武當李掌教不歡迎貧僧嗎?」
本來明龍湖邊那些人已經看的目瞪口呆了,此時聽到這無量僧人的話,更是被驚到無以復加。
這時他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難道這金山寺的主持,一開始就是沖武當那位仙人去的?
世人都知佛家如今與道家分庭抗禮,與草莽俠士三分中原江湖。
佛家與道家之間,遲早會有一戰,只是在今天有可能進行嗎?
李三清真誠一笑,道:「貧道又不是這裡主人,自然不敢說不歡迎神僧。」
「當然,既然不是主人,肯定也不好說請你做什麼。」
李三清將目光投向宋逸安,笑問道:「宋宗主,你說貧道說的對嗎?」
剛剛出手請無量僧人入座的王依山,木真青,老羅都是看向宋逸安。
宋逸安內心激動,他挺直身軀,朗聲回應道:「李真人此言在理!」
他沖無量僧人伸出右手,自己第一次相請道:「請無量主持入座!」
宋龍鳴將腳下石凳一腳踢向無量僧人。
已做了金山寺一甲子主持的老僧,雙手合十,一步向前。
「阿彌陀佛!」
聲音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整個宋家山莊突然大風呼嘯。
石凳停滯在無量僧人與宋逸安兩人之間。
明龍湖邊所有人反應不及,都被這股無名狂風吹的東倒西歪。
李三清大袖一揮,心安理得道:「宋宗主,去請無量主持入座!」
宋逸安雙手平推石凳向前,逆著罡風,一步一步艱難向前。
剛剛李三清那一揮袖,其實已是消去了無量僧人周身場域八分威力。
「砰」!
宋逸安將石凳重重放在無量僧人腳下,而後誠心作輯道:「宋家劍爐新任宗主宋逸安,請金山寺無量主持入座!」
無量僧人慈眉善目,笑容和熙。
他張開雙手,輕呼出一口氣。
大風停息,春光明媚。
宋逸安與僧人頭頂神奇般生出一蓬巨大紫金蓮。
「金山寺貧僧無量,願為宋施主豎一面公德碑。」說完,便安然坐了下去。
至此,整個束髮禮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
宋逸安目光一一劃過王依山,雲山盡,李三清,木真青,老羅,無量僧人,陳道明。
這幾位接受到宋逸安目光,都是誠心一笑,拱手作揖表示慶賀。
束髮都會有一願,也可算作誓言。
宋龍鳴和柳玉枝二人並肩攜手而立,他們此刻很滿足。
宋逸安朗聲高喊道:「我有一願……」
明龍湖邊所有人都是豎起了耳朵。
宋逸安卻平聲靜氣道:「腳踏九州大地,肩抗武道大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