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惆悵與歡樂
她背影消失在遠處,李益才疼的輕輕「嘶」了一聲,離開刺叢,取下掛在刺上的袍子。
他本該離去了,然而猶猶豫豫,卻有些捨不得走,好像有什麼話未完。
宮殿中。
太后嘆了口氣,聲音疲倦說:「你不用安慰我,我這把年紀的人了,不需要人安慰了。」
見馮憑沒出聲,她又說:「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回去吧。這些事情,你也幫不了忙。你除了聽他的話還能做什麼,不說你敢不敢勸他,就算你敢勸他也不會聽的,何必惹這身不快。你回去吧,別摻和這種事,別惹禍上身,也別惹皇上不高興。你能跟皇上好好的,心裡能記得我的好,我也覺得有宮裡些盼頭。」
「李惠現在針對我,早晚也要針對你。他天天謀思著把女兒送進宮,你好好把握住皇上的心,別讓他被那狐狸精勾去了。」
馮憑說:「沒有太后,我總覺得孤零零的,沒有靠山,隨時要倒似的。」
太后撫摸著她頭髮,感動說:「好孩子,別這樣想。我也只是年紀比你大些,入宮比你早些,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能耐,我當不了你一輩子的靠山。你總要靠自己的。只有死這一件事,太后能永遠擋在你前頭,因為太后比你老。別的太后都不能擋在你前頭。太后也想有靠山,也想有人擋,可惜沒有啊,只好自己堅強起來。你比我好一點,你還有丈夫,雖然他有些缺點,可還是有感情的。有感情就要好好珍惜,等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才曉得身邊有個人陪伴是多難得。」
馮憑說:「不管怎樣,太后要保重身體。沒了太后,憑兒在宮裡就沒親人了。」
太后說:「我沒事,你去吧。去陪陪皇上,別在我這裡耗,免得受我的連累。你有能力照顧常家就照顧,沒能力照顧就先保護好自己,這才是最要緊的。在宮裡,要學的聰明一點,別把感情之類的看的太重,換了太后,太后也會這麼做的,你不用愧疚,去吧。」
馮憑滿是惆悵地離開永壽宮,已經是黃昏了,斜陽灑滿宮苑,晚風輕輕拂面。她一邊走一邊心裡悲傷。
太后不管怎麼樣,一直都是疼她的,如果沒有太后收留養育,她不會遇到拓拔叡,不會有今天。每每和拓拔叡鬧矛盾的時候,太后也會從中調停,好言安慰她。更何況,馮常兩家還有利益牽絆,太后失勢了,對她而言,總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眼睛一抬起,她突然看見李益,還站在來時的地方。這都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她心中有些驚訝,走過去,李益像先前一樣,再次向她禮了一禮。
夕陽照著他臉,眉目五官不知為何特別清晰起來。馮憑有些訝異,她一直覺得這人長得很面目模糊,就是看起來柔柔的,但沒什麼鋒芒輪廓,好像浮了一層霧。此時斜暉映臉,馮憑意外地發現這人其實五官非常深邃,眼窩深,眼睫毛濃而長,鼻樑很挺拔,皮膚白凈光滑,嘴唇是健康的肉粉色,好像每一處都很自然妥帖。真奇怪,馮憑想不通為什麼他會給人一種沒有輪廓的感覺。
馮憑很久沒有見到外人了,看到這麼一個人物,心情稍稍緩和:「李大人怎麼還沒走?」
李益看她有心情同自己說話,沒有不耐煩,不知怎的,心中有些輕鬆:「臣想起上次娘娘有問臣幾個問題,只是沒有來得及回答。」
馮憑笑了笑:「你想到答案了?」
李益搖頭:「沒有。」
馮憑說:「那還提它做什麼。」
李益說:「娘娘身體好些了嗎?」
馮憑說:「好些了。」
李益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馮憑沿著開滿玫瑰的小徑前行,李益稍後一步跟從著。馮憑說:「均田之事,你在主力,我想知道你真正是怎麼看的?你是真的覺得這是好事嗎?還是因為別的緣故?你能同我說說心裡話嗎?」
李益低喟道:「什麼好事,摻和的人多了,都要變味。這事太複雜,牽涉方方面面的利益,需得有合適的人主掌。」
馮憑說:「你覺得皇上應該信重李惠嗎?」
「這事臣不敢議論。」
馮憑說:「因為關係太子?」
李益說:「是。」
馮憑說:「你也是支持李惠,支持太子的吧。」
李益說:「這話娘娘可以問臣,可不要再去問旁人了,否則那人會以為娘娘對太子有異心。傳出去可不好了。」
馮憑笑了笑:「我哪能拿這話去問別人,也就是信得過你罷了。」
她說:「你不來宮裡,我好幾個月沒有碰紙筆了。真是奇怪,我覺得寫字繪畫都是有意思的事,但是沒人旁觀監督著,就提不起勁。」
李益笑說:「皇上會陪的吧。」
馮憑說:「皇上沒耐心呢,他不喜歡這些,看一會就說眼暈。」
李益說:「有機會……」
他想說,有機會的話,可以再教她的,但是心中知道不可能有機會,因此就沒說出口。
他心中很茫然,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好像一隻小船漂泊江湖,看到另一隻船,明知道只是陌路過客,沒有什麼交集的。可是等待的太久了,孤寂的太久了,還是忍不住想多跟隨一會。
他真想這路能長一點,可惜很快就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了。馮憑定住腳說:「李傅慢走,我就不送了。」
馮憑回宮,定定地默坐了一會,思緒萬千。晚些,她想起拓拔叡要來,便派人去詢問了一聲。拓拔叡那邊回說再半個時辰,馮憑遂讓珍珠準備一些皇上愛吃的點心,又讓人送進水來沐浴。
拓拔叡過來的時候,她正修了眉毛,坐在榻上,自己剪手指甲。素絲長裙抹胸,薄薄的蟬翼紗衣,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玉簪半挽著,絲緞般柔順地披散下來,溫柔美麗,可憐可愛。拓拔叡看到她這模樣,想到她是自己的妻,心裡就特別滿足。拓拔叡笑著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她伸出來的一隻腳踝。
馮憑一邊剪指甲一邊笑,伸腳踢了踢他肚子:「去洗了澡再來,水給你備好了。」
拓拔叡說:「先讓我親一下。」
馮憑說:「我指甲還沒剪完呢,你去洗,洗完我這就好了。」
拓拔叡說:「你陪我去洗,咱們一塊洗。」
馮憑笑說:「我洗過了呀。」
拓拔叡說:「一塊去嘛。」
馮憑被他磨的不行,只好跟他一起去。屏風後放著沐桶,拓拔叡一邊走一邊脫衣,馮憑替他解了腰帶,韓林兒看他兩個一起來了,這架勢是要洗鴛鴦浴,便自覺退下,同時將侍奉的宮人也都一併帶走了,合上內室的帷幕。
拓拔叡累了一天了,舒舒服服地泡在熱水裡,撩水給自己洗身。馮憑立在沐桶外,用澡豆替他搓洗頭髮,而後用剃刀仔細地給他颳了臉,修了眉毛和鬢角,弄的乾乾淨淨,香噴噴的。
完畢后,馮憑捧著他濕漉漉的臉和頭髮,欣賞了一番他熱水蒸汽下紅潤的面龐,浸透著水珠的美麗眼睛和桃花色的嘴唇,低頭親了一口,輕輕啜吮。
拓拔叡拉了她的手,胳膊隱隱地用力摟她。馮憑知道他的意思,配合地被他拽進了水裡,貼了身摟抱著。拓拔叡撩起她頭髮,閉著眼睛,專註吻她嘴唇和臉頰、脖頸,吮的她一顆心戰慄不已。
韓林兒立在帷幕後,先是聽到兩人在說話,還有水流聲,漸漸的說話聲和水流聲都低了下去,隱隱聽見在親嘴兒,還有男女曖昧的低吟。他心如止水地聽著,忽然一陣水聲,好像是站起來了,有光腳踩在地上的聲音,但好像很沉重。他正疑惑著:完了?這麼快?突然又聽到裡面「咚」一聲,好像摔了。
他連忙拉開帘子衝進去。
拓拔叡和馮憑親了一會,想做那個,但浴桶中不方便,就說去床上。馮憑要走,拓拔叡非要顯示他能耐,一定要抱,馮憑只好給他抱。結果剛走了幾步,就摔個跟頭。韓林兒衝進去,就見白晃晃的全是肉,光溜溜寸縷不遮男女兩個人,跟兩個猴子似的摔了一團。
拓拔叡兩條腿跪在地上了,還摟著馮憑,勉強支撐著,馮憑抱著他的脖子不放手,因為光著沒穿衣服,生怕沾到地,兩個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拓拔叡笑的面紅耳赤,低頭彎腰說:「不行了,不行了,你先下來,我這個姿勢真的站不起來。」
馮憑還使勁晃他,笑的要斷氣:「我不管,你自己要抱的,我沒穿鞋,我不下來。」
拓拔叡說:「你不下來,我把你扔出去了。」
他作勢要扔,馮憑沾著不放,扔不出去,兩人又一團哈哈笑。
韓林兒一時眼睛受了刺激,看他們沒什麼事只是玩,趕緊又退了出去,沒得召喚是不敢再貿然進去了。
拓拔叡樂,一手擋了她胸部,故作驚慌說:「糟糕,被看到了。」
馮憑揪了一把他下腹的毛,跟著也傻樂:「糟糕,你也被看到了。」
兩個嗤嗤嗤,樂的跟偷到穀子的老鼠似的。拓拔叡撅了嘴:「嚒嚒,我親親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