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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均田

  珍珠聽著韓林兒說話,將一盞壺熱茶放在案上,擔憂說:「娘娘知道此事不利,為何不進言勸一勸皇上?」


  那時是散步回來,馮憑更衣沐浴了,閉目靠在枕上,紗衣長長地逶迤了一席:「皇上又不是三歲小兒。」


  「朝政的事情,後宮也不懂。皇上有皇上的想法。」她手撫著腹部,忍了疼緩緩說:「皇上告訴我這些,不是想要我的諫言。他做這些事夠難,壓力夠大了,要是我也不理解,不支持他,他心裡怎麼能好受。他需要忠言逆耳,需要諫言,滿朝大臣人人都有一籮筐,都比我講的具體,他何必來問我呢。」


  她低語道:「夫妻是比翼鳥,皇上不管做什麼,我都應當支持他。」


  珍珠聽的暗暗心驚,低了頭不再說話,拿了盤子撤了出去。馮憑閉著眼迷迷糊糊說:「我睡一會,皇上要是過來了叫醒我。」


  韓林兒答應道:「是。」


  她便睡了。


  韓林兒看她衣裳薄,怕她冷,遂取了件薄被來。她入睡很快,他輕輕坐在床上,低了頭注視著她恬靜蒼白的睡容,將被子蓋在她身上。


  她柔順地蜷縮在枕上,埋著頭,兩手掬在胸前,雙腿併疊著,纖腰曲臀,已經不像小小美人魚了,像大大美人魚。她看起來美麗,富貴,優渥,好像是活在天上的,可是他一點也羨慕高興不起來,只是覺得她很可憐,說不出的可憐。


  這就是她的地位,她追求的榮華富貴。才二十歲,才享了幾年福,就成了這樣了。表面風光,實際欲進不得,欲退不能,懷孕流產,不能生育,沒有兒女,惡病纏身。她的身體是毀了,而這富貴不知還能維持多久。君心似海,不容她有絲毫掙扎窺探。心裡明白,卻只能自欺欺人,撐一天算一天。


  你不去細想,都意識不到這短短几年裡發生了多大變化。


  他手撫摸她光滑的頭髮。


  越是這樣看她久了,韓林兒越是覺得心情迷茫,眼前無路。他已經三十五歲了,然而人生沒有奔頭。年輕的時候他還有想頭,想多積攢點錢財,想爬的更高。自從她做了皇后,他的錢財與地位已經滿了。他已經走到作為一個宦官的人生巔峰了,起初還有一點勁,時間久了,就是得過且過。他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是什麼。想得到的已經得到了,更多的也夠不著,家庭呢,兒女婚姻呢,他是一樣沒有,也不敢指望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他需要有一點目標,需要抓住一點什麼,然而唯一想要抓住的,她,他也是抓不住的。


  命運是這樣奇妙,她剛入宮的時候,最早相熟的是他,最早生了好感的也是他。她明明是個小姑娘,需要他保護照顧的,然而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的這樣快,走的他完全跟不上。一會成了貴人,一會成了皇后,很快就成了他的主子了,他感覺都還沒回過神。


  因為她是女人,在這宮裡,有無數的變數。他心中有時候會想,如果她始終只是掖廷一個普通的宮女,身份一直那樣低賤,興許他能娶了她?做對有名無實的小夫妻,互相依賴扶持著過一輩子?她身份低賤,她境遇可憐,他是個宦官,但是在宮裡久了有些地位,有些錢財。他能夠給她照顧,以此彌補一下身體上的殘疾,應該是可以的,因為宮中很多宮女宦官的婚姻都是這樣。


  如果這樣,能不能讓她少受一點辛苦呢?


  可惜她是不會看上他的,他是螢火,而那個人是天上的明月。人在黑暗時,固然會依著螢火取光,可那畢竟無法與明月相比。


  她是美麗的花,生來就該長在最高的山巔,被明月擁抱。不管那山巔風有多急,夜有多冷,不管那明月是多麼遙遠無情。


  她會像天邊的流星嗎?

  他看到她病痛的樣子,心裡忍不住會害怕。她這樣的人,很容易成為一現的曇花,一閃而過的流星。因為出身太低賤,又驟當大貴,這福太大了,命不夠硬的當不住,容易剋死自己的。


  他撫摸著她的頭髮,順著她肩膀往下,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


  「均田之策,固是治本的良方,可推行不當,則易動搖國本。」李益隨著烏洛蘭延走在官署的迴廊中,一邊商議事情:「依下官之見,只要清查各州郡所有的荒地,以及無主的良田便可,不宜去觸碰道觀寺廟,王室及貴族家的田產,否則恐怕會引得朝議沸騰。」


  烏洛蘭延說:「無主的良田?天下可還有無主的良田嗎?我曉得李大人的意思,只是按你說的,道觀寺廟,王室貴族的田產都不能碰,那皇上命咱們做這件事的意義何在?你也知道這三個都是大頭,全國的田地大多都集中在這三者上。都成了膿瘡似的碰也不能碰,以何來安置百姓?就靠那一點貧瘠的荒地,你也知道不可能夠。這個口子不好開,可總歸要開的,拖的越久難度越大。」


  烏洛蘭延道:「李大人,我知道你小心謹慎,這也是皇上調你到中書省的用意。只是謹慎的太過,瞻前顧後是不可能成事的。」


  李益說:「不是我謹慎太過,只是此事,地方上已經有不少的怨言了。先前清查戶籍,已經鬧的沸沸揚揚,而今又是均田。下官聽說許多州郡為了爭功,多報田地,故意用小弓步清丈,甚至將房屋、墳地也列入耕地,又以此額向百姓征納賦稅。賬面上的數額是增加了,而實與原本無異,反倒是加重了賦稅。民間對均田多有怨恨。只是百姓們被壓著不能出聲。政令若再將矛頭對向貴族們,只怕全天下都是反對聲了。」


  烏洛蘭延被他步步追問,只得退了一步,無奈投降說:「這些我也都知道。違法之人,只能查處。至於你說的這件事,我雖有心,然當真這不是我的主張。皇上昨已經命李惠主持均田之事,說到底,咱們只是辦事的。」


  李益道:「這是李惠的意思?」


  烏洛蘭延低頭踱著步,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皇上有他的目的,我不好說什麼。昨日進宮,聽說李惠的小女將要嫁進宮中,我也有些訝異。我想你不會不明白,皇上這場子是替太子,替李家搭的,人家才是正頭的主角,咱們只是充充數,賣賣苦力罷了。至於李惠,他的目的你還看不出來嗎?那是沖著太后,常家去的。」


  李益住了腳,驚詫道:「李惠的小女要嫁進宮中?」


  一片梧桐葉飄飄悠悠地從樹頂上落了下來,烏洛蘭延以手拂去了。他皺著眉頭,看著地方青色的地磚,心情不大好。他對拓拔叡讓李惠插手這件事有些不舒服,然而如今看來這卻是皇上的根本目的了。他不免有些失落。這種事情一旦變成皇親國戚間的內鬥,就沒法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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