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氣
火盆中,炭火燃燒的紅通通的。
可能是殿中太熱,不太進風,看著看著書,她就眼睛發困,腦子裡像是搗漿糊似的。她將書放在枕邊,眼皮沉沉地合上,拉上被子,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她奔跑在無垠的雪地上。風雪刮過她的面頰,明晃晃的雪一片一片地掠過視線。好冷,好安靜啊,天地素白,什麼人也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
家人呢,爹娘呢,他們都去哪裡了呢?
拓拔叡呢?
韓林兒呢?
她茫茫然地在雪地里尋找著,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們。
好冷啊。
她漸漸感覺到冷了。
好孤寂啊。
殿外,風雪中,一個黑色的影子踏階而來。拓拔叡身著狐裘,披著鶴毛大氅,白皙的臉面無表情。韓林兒匆匆迎了出去:「皇上怎麼這麼晚來了。」
拓拔叡道:「皇后呢?」
韓林兒說:「娘娘在讀書呢。」
韓林兒引他入殿:「外面下這麼大的雪,別把皇上凍著了。」
拓拔叡脫了身上黑色大氅,遞給宦官。韓林兒遞給他一暖手的手爐子,拓拔叡擺手,示意不必:「你們都在外面吧,不用伺候。」韓林兒應:「是。」他搓了搓凍的冰涼的雙手,往暖和的內殿去。
好些日子沒來了,這殿中跟往常一點沒變,拓拔叡撩開帘子。
她正在熟睡,夢中發出囈語,紅潤的臉蛋在室中溫暖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柔嫩,像雨後的桃花一樣晶瑩剔透,吹彈可破。被子滑落了一些,肩膀晾在外面,拓拔叡往床前坐下,伸手替她將被子拉上去一些,輕輕撫摸她臉蛋。
臉蛋滑膩,摸上去很舒服。拓拔叡有些上癮,一邊撫摸,一邊注視著她粉紅的嘴唇,密而直的眼睫毛。
他低下頭吻她。
馮憑夢中還以為是楊信。
她做了奇怪的夢,先是曠野中的風雪,而後又忽然變成室內場景。她躺在床上,楊信不知何時爬了上來,壓在她身上,呼吸噴在她脖頸,說:「讓臣伺候娘娘吧。」她想拒絕,然而身體拒絕不了,楊信爬到她身上來,他變成了一個男人。夢中她體驗著極樂,非常愉悅非常沉迷,一遍一遍反反覆復。
拓拔叡吻了一會,感覺她在回吻自己,於是加深了動作,雙臂摟住她,舌尖探入她口中。他一邊吻,一邊聽著她嗚咽,感覺特別來勁,用力咬她。
馮憑迷迷糊糊哼道:「輕點……」
拓拔叡聽到這兩個字,心突然一跳。
感覺是有點不對。
他停了下來,注視著她睡夢中紅紅的臉,心裡陡然冒出個想法。
從他帶李氏去陰山生產,到現在這個時候,細算起來,他和馮憑已經至少有半年沒有同房過了。上次鬧了不愉快,他就沒有來過崇政殿,怎麼也有好幾個月。今夜他不知怎麼的,突然有點想她,所以才深夜前來的,也沒有打招呼。
馮憑不知道他會來。
她不知道他會來,也不知道他會深夜來吻她,所以她剛才睡夢中回應的是誰呢?大半夜的,突然有陌生人親自己,她第一反應該反抗才對,然而她完全沒反抗。她夢中的反應非常自然,非常熟練,顯然是對這個吻並不訝異,而且知道吻她的是誰。
拓拔叡是何等聰明的人?表面上粗疏,實則心細如髮,馮憑這個普普通通的反應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懷疑。
他直覺就是,有人給他戴綠帽子了。
這種事在宮裡可不稀奇,他打小就見得多了。後宮只有皇帝一個男人,那麼多女人,沒男人寂寞了,總要想辦法解決需要,打發空虛。妃嬪們跟宮女磨鏡,或者寵幸太監的事,他都聽說過不少。太監雖然沒有生殖功能,但是能用一些淫用器巧來取悅女人,私底下就做那些齷齪勾當,公然穢亂後宮。
但是他不會往馮憑身上想。畢竟馮憑年紀還小,他自問兩人夫妻感情也很深,時常在一起,她不至於做那種事。
然而她剛才的反應太可疑。
拓拔叡看到她枕邊放著一本書,好奇拿過來看,想看她看的什麼書。
書名叫做《陽台要略》。拓拔叡也是懂行的人,閱寶典秘籍無數,一看這個名字,心就猛的往下一沉。他翻來書仔細看內容,一篇一篇看過去,那臉上的神色就漸漸由白轉紅,由紅轉青。
半本翻完,拓拔氣炸了。
這就是一本□□。
□□也沒什麼,要是馮憑私下看點□□,他頂多也就笑一笑,不至於怎麼暴跳如雷。
可氣的是,這□□教的不是女人怎麼取悅男人,而是教的女人怎麼玩男人,怎麼鑒別、玩弄男子!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堂堂一國皇后,她看這種書做什麼?她還想玩男人?還嫌自己不夠?
再聯想到她方才夢中的反應,拓拔叡火氣沖頭,忍無可忍了。
拓拔叡將那書捲成筒狀,拍打她臉,喝道:「你給我起來!別睡了!」
馮憑夢做的正酣,突然遭了一陣暴力拍打。她魂飛魄散地從夢中驚醒,只見拓拔叡黑著臉立在床邊,拿著本書打她。
馮憑嚇的心都要跳停了,連忙掀開被子坐起來。拓拔見她醒了,「嘩」的一聲,將那書丟到她臉上。
拓拔叡陰沉沉說:「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
馮憑睡的好好的,正在做夢。也不曉得他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突然就把自己打醒了,像個活閻王似的。直到那書飛到她臉上了,她頓時明白拓拔叡看到什麼了。她心慌了一下,血湧上臉,忙下床去跪下,本能地想去抱他腿。
「皇上……」
拓拔叡見到她這個動作,心突然刺了一下。他雖然生氣,把她叫起來質問她,但心裡實際並沒有想太多。他的心情,大概就像丈夫質問妻子一樣,不高興么,就發脾氣,問問還不行嗎?然而馮憑那個惶恐的表情,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殺她,她撲上來要求情似的。
他立刻明白過來。
在她眼裡,他不僅是丈夫,還是皇帝,他怒氣一發作,她就本能地會擔心前途性命。這是兩人身份決定的,所以帝王要慎喜慎怒,帝王的一喜一怒,在別人心裡都會產生髮酵的反應。
拓拔叡一時激動,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把她嚇成這樣子。他意識到自己錯誤,放和了語氣,抬腿推搡她:「別跪著,起來,朕問你話呢,起來回話。」
馮憑已經顧不得羞了。
她極度驚嚇,臉色煞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早該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場景。
這種不正經的書放在宮裡,拓拔叡知道了,可不是要生氣么。只是她近日沉迷於此,也沒想到拓拔叡會來……
越不想發生的事越發生。
馮憑一時感覺天都要榻了,她完全不敢想象拓拔叡看了這種東西之後會拿什麼眼神看她,又會用什麼想法想她。她是他純潔的愛人,嬌滴滴的的小妻子,可是她卻背著他看這種東西。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全毀了,全沒了。
拓拔叡將那書撿起來,又遞到她面前,質問:「你說說,這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你哪來的這種東西?」
他的口氣好像非常厭惡她。
她嚇的眼淚流了出來。她想忍,然而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特別害怕,特別擔憂,她除了掉眼淚,什麼辦法都沒有。她心裡只想著:他肯定看過這個書了,他肯定知道自己看那種下流的東西了。
拓拔叡完全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什麼話也沒有,竟然哭起來了。
他一腔怒火,頓時也像癟了氣的皮球一樣,發作不出來。其實他心裡知道馮憑是不太可能做對不起他的事的,就算她看的這書,實在是太齷齪了,但是也能理解,也不能逮著說明什麼。然而他心裡就是很不高興,感覺她學壞了。
她不是小姑娘了,她已經是個女人了,總要懂那些東西的。然而他還不夠教她的嗎?她想知道什麼,他都可以教她,他是她的丈夫,他們那樣親密,沒有什麼是不能互相說的。可是她背地裡老這種東西,也不知道是哪弄來的。
馮憑眼淚都下來了,拓拔叡不能對她發火,生氣地走出帘子,喚:「韓林兒!」
韓林兒忙上來跪下,拓拔叡將那書丟給他:「皇后在看書,看的就是這種書?你好大的膽子啊,敢把這種東西弄進宮來教皇后,誰教你這樣做的?」
韓林兒連忙俯首認罪,拓拔叡審問道:「這書是哪來的?宮裡最近進了什麼新人,把他給我叫過來。」
不愧是做皇帝的,朝堂上條條縷縷見的多了,一句話就能抓住要害。
韓林兒連忙叫楊信。
楊信上來請安,拓拔叡一看他這個油頭粉面的樣子,心裡就知道,教壞皇后,肯定是這小子沒跑了。拓拔叡倒也乾脆,一腳給他踹翻在地,說:「混賬東西,拖外面去,打他五十板子,給我逐出宮去。不對,把他給我打死算了。」
楊信嚇尿了,忙道:「皇上饒命啊,臣犯了何罪,請皇上開恩啊。」
韓林兒表面驚嚇,實際心裡拍手稱快,連忙指揮人上前把他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