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次
銀燈高照,羅帷輕挽。
床上的兩個人,都脫了外衣。拓拔叡穿著白色的素絲單衣,綢褲,絲綢柔軟輕薄,流水一般的勾勒出身形。
寬肩,窄腰,瘦削的背部,緊繃的腰臀。他的兩條腿修長筆直,大喇喇地一邊伸直,一邊曲起來。他左手撫著左腿膝蓋,右臂伸出來給馮憑當枕頭。
馮憑枕在他胳膊上,面朝著內。她裡面穿著單衣,杏粉的長裙,肩膀和腰肢的曲線就暴露在拓拔叡的眼皮底下。
她在說話,仰著頭,兩個眼睛亮晶晶的,臉頰粉紅的,帶著笑渦。
從拓拔叡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光潔飽滿的額頭,額際有幾縷凌亂的碎發。兩道淡淡的煙眉,眼睫毛超級長。
拓拔叡有些意外,以前沒發現她眼睫毛有這樣長。他估摸著,可能因為她睫毛很直,不卷翹,所以平時不容易看出來。只有近看才能發現,她眼睫很漂亮。
馮憑笑著說:「等雪化了的時候,我想去草原上騎馬。春天的時候小草都長出來了,到處都是開遍的野花,還有小動物。我好想抓一隻小熊啊,小的時候毛絨絨的一隻,特別特別可愛。等長大了,就長的特別大,特別厲害,它還通人性,能聽懂人的話。」
拓拔叡說:「你不怕它把你抓傷了啊?熊可不是好招惹的,一巴掌拍過來,你臉都得掉一層皮。」
馮憑說:「所以我要從小養它啊。我從小養它,它就認得我,就不會咬我了。」
拓拔叡手隨意地撫摸著她頭髮,她頭髮烏黑柔軟,髮髻壓鬆了,兩鬢的花兒歪斜著,堪堪要掉下來。拓拔叡順手給她摘了下來。
……
深夜,兩個身體擁抱著。他躺在枕上,她趴在他懷中,手臂纏繞著他的脖頸,像個小妖精似的糾著他。
……
馮憑說:「我想天天跟皇上這樣。」
拓拔叡黑暗中,望著頭頂的軟煙羅紗帳,眼神霧蒙蒙的,笑說:「這樣是哪樣。」
馮憑說:「就是一張床上睡覺,兩個人抱著。我原來想,等我變成女人,我就要跟皇上一起睡覺,跟皇上做夫妻。」
拓拔叡笑,輕聲說:「啊……」
馮憑埋頭在他脖子上,害羞,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想跟皇上說個話。」
拓拔叡說:「什麼話。」
馮憑說:「剛開始那個的時候,覺得好疼啊,不小心碰一下就特別疼。皮膚底下有個腫塊,我還以為是生瘤子了呢,又不好意思跟別人說。」
拓拔叡聽的似懂非懂:「什麼?」
馮憑拉了他的手,拓拔叡碰到一個柔軟圓滿之物,頓時就明白了。
他很詫異,這個也會疼?
「現在還疼嗎?」
馮憑說:「現在不疼了。」
她說:「流血的時候肚子有點疼。可是我心裡好高興呢,太后說,女孩流過血就長大了。變成大人,就可以跟皇上在一起,可以跟皇上生孩子。」
「特別想長大。」
她說:「長大了,才能跟皇上般配。皇上不喜歡小孩子,我也不喜歡當小孩子,小孩子可丑了。又矮,又瘦,屁股沒屁股,胸前一塊平板,醜死了。洗澡的時候就特別嫌棄自己,我好想早點長大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口氣特別平靜,說:「只要發生一點變化,心裡就特別高興,特別想跟人說。可是身邊都沒有人能夠說,我就特別想告訴皇上。」
拓拔叡神情夢遊似的,迷迷糊糊傻笑。這種感覺很美,很動人,他好像沉浸在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離奇的境界里。
愛情?這是愛情嗎?
他知道這世上有愛情這個辭彙,詩詞里寫的:「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思君令人老。」
他知道很多愛情的句子,每每讀到,便很嗤之以鼻。瞧不上眼。
那是凡夫俗子的吟唱,庸俗的男女,腦子裡才整天惦念著愛情。說的愛情那麼好聽,其實說白了,還不就是那回事。脫了褲子,全都一樣,不過是下流的欲,望罷了,跟野獸,交,配沒什麼兩樣,叫那些酸文人說的那樣好聽,還要死要活起來。
他是帝王,他才不是那種庸俗的老百姓呢,成天就惦記著女人和褲子里那點事,真是淺薄可笑。
不過這感覺真是美好啊。
聽人表白,說情話,感覺像是在做美夢,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在一片彩雲之上。
難怪人人都說愛情,難怪那麼多人為它輾轉反側,夙夜憂嘆。
白了潘鬢,瘦了沈腰,忘寢絕食。
連他都有點嚮往了。
他唇邊帶著虛晃的笑意,眼睛則亮的,好像遙遠夜空中的兩盞夜明燈,像搖搖欲墜的星光,像風雨中兩簇柔柔的燭火。他的身體則美好芬芳,烏黑的長眉舒展,膚如凝脂,五官似玉刻。
衣裳掩蓋下的肌膚帶著微溫的熱度,肌肉骨骼無一不美。她望著他,有些緊張,鼓起勇氣,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
那觸感異乎尋常的柔軟。
她想不到一個男孩子的臉可以那樣軟,皮膚那樣嫩薄。她幾乎有點驚訝了,好像在親一個女孩子似的。
她伸手摸他臉頰,才感覺到他下巴上有些扎手的鬚根。
不過非常少,摸上去很不明顯,因為他還臉嫩,長一點鬍鬚出來,也非常軟,不容易感覺到。
她撫摸著他臉,手發抖,緊張而顫抖地喚道:「皇上……」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
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在主動了,只祈求他能夠抱住她,吻她,要她。
這很害臊,很丟臉,可是她必須要這樣做。她是女人了,她可以讓他滿足了,她不要再讓他遊盪到別的女人懷裡去。
他不主動,她就主動。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雖然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女人。也許那是他笨,他沒試過,就嫌自己不好,也許他試試,就會知道自己的好了……
一雙手摟住了她的腰,嘴唇覆蓋了她的嘴唇,他的溫度、氣息,而後是他的身體,沉重的壓住了她……
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她並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麼樣子的,只曉得是兩個人睡在一起,要脫了衣服,彼此坦誠。然而坦誠之後呢?她腦子裡就是一片大霧了,只能想到擁抱和親吻。
擁抱和親吻都是很美好的事,她心中的男女之事應該就是這樣……她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擁抱和體溫,他的親吻……真幸福,真滿足,直到她身體深處,某個地方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她急促的哼了一聲。
她從來不曉得這件事是需要痛的,還需要擺出那樣難堪的姿勢。
原來這才是男人女人的本相,不是親吻,也不是擁抱。撕去溫和親切的表皮,裡面其實是齜牙流涎的……她感覺很意外,原來他是這樣的。原來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的另一面,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今天她總算見到了。
她心說,幸好,幸好見到了。難怪他先前不愛自己。他是一個活人,一個男人,可是在自己面前只能展現一半的模樣,還有一半的模樣,只能隱藏著給別人看。她連他的全貌都沒有見過,她只認識一半的他,如此不熟悉,他又怎麼可能會愛她呢?
現在好了,現在她知道了,他是這個樣子的。他生氣勃勃,像個野獸,他像一柄利劍,讓她撕裂,讓她痛。
她不知道痛了多久。拓拔叡中途和她說話,然而她太難受了,腦子昏昏沉沉的,什麼也回答不上來。後來,拓拔叡拿被子擁裹著她,凌亂的睡了。
天不亮的時候,她醒了。
拓拔叡躺在凌亂的被子間沉睡,渾身不著寸縷,她也一樣。她想起了昨夜匆匆凌亂的一夜,說不出的心情。
從昨夜起,他們不再只是名分上的夫妻了。
馮憑不習慣這樣赤著,下床撿了衣服穿上。
走路的時候,她感覺有點難受,腿有點合不攏,某處還在隱隱的疼。她披著衣裳,悄悄出去,叫侍奉的宮人送來水,洗了洗。重新換了內衫。
她一動,拓拔叡已經醒了,只是困的很,不想起床,兩眼困頓地躺在那發獃。馮憑穿好衣裳,回到床上,拓拔叡抱住她,困困地說:「不要起這麼早,再陪朕多躺一會吧。」
馮憑說:「我穿上衣裳陪皇上躺。」
拓拔叡摟著她重新躺下,說:「不穿也沒事,又沒有別人看。」
馮憑怕他著涼,將薄被拉起來,給他身子蓋嚴實。手觸摸著柔滑的絲被,她感覺到被子下是一副珍貴軀體。
拓拔叡卷著被子,又撲到她身上,說:「不要穿衣服了,脫掉吧。」
馮憑說:「冷么。」
拓拔叡敞開被子,將她裹進去:「我還要睡覺呢,你把衣服穿上,我還怎麼睡。搞的我睡不著,脫了吧。」
馮憑說:「好么……那我一會兒再穿……」
拓拔叡說:「等我起床了,我們一起穿。脫了穿穿了脫,多費勁。」
馮憑沒有再做聲。
過了一會,拓拔叡說:「怎麼還有血?」
馮憑還是沒出聲。
拓拔叡又輕聲說:「還疼嗎?」
馮憑閉著眼睛,搖頭,說:「不疼了……」
過了兩刻鐘,馮憑只得又去洗了一次澡。洗到一半的時候,拓拔叡也出來了,陪她一起洗。完了穿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