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沈嫿進了蘅蕪苑,就有丫鬟一臉驚訝的望著她,都說表小姐回江南老家祭祖去了,待反應過來就要去裡面通稟老夫人,沈嫿直接冷聲道不用了,那丫鬟被沈嫿一身氣勢唬住,只好悻悻的退到一旁,任由表小姐進去了。
沈嫿也知這般沒的禮數,可一想到紅玉在裡面還不知受了多少罪,她向來嘴笨,心眼卻是最善的,可俗話說的沒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紅玉這種性子,一哭起來腦袋整個就漿糊了,她最怕她做傻事。
那蔡家竟然能跑到侯府討人,定然也不是什麼善茬,還不知要在老夫人面前天花亂墜的說成什麼,紅玉恐怕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
冬日裡,寒氣襲人,屋內的竹簾也都換成了棉絮做的錦簾,沈嫿掀帘子進去,木葵在外面守著,一打帘子就見老夫人凝著嚴肅的神色坐在炕上,似在思量,而侯府夫人陳氏坐在木椅上一臉的不耐煩,顯然這等小事侯府夫人根本不想管,奈何人都嚷嚷到侯府門前,總不好不顧及侯府的名聲,無論如何她也是這侯府的女主人,另外還有一些婆子丫鬟在旁的伺候。
下面正立著的一個婆娘,穿的還算體面,顴骨刻薄,正拔高了聲道:「蕭老夫人,您看這事怎麼辦?」
沈嫿偏這時候進來,正好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皆是一愣,尤其是紅玉瞧見自家姑娘后,本就紅腫的眼睛更顯得濕潤,那淚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來,匍匐在地上,「姑……姑娘……」她因為哭的太狠,連話語都是斷斷續續不成句子。
沈嫿沒有先理會紅玉,只是微微點頭讓其鎮定,隨即走過來向蕭老夫人和陳氏福身,不等她出聲,陳氏就沒好臉色的道:「一個未出格的姑娘家的,來這兒做什麼,這裡有我跟老祖宗,趕緊的出去,真是沒教養規矩,這裡是侯府,可不是江南的沈宅,容不得你這般隨意。」
陳氏現在可真是後悔將沈嫿接過來,簡直是把侯府攪的烏煙瘴氣了,尤其是苦了她的瑞兒,氣歸氣,可陳氏還打著自個兒的主意,既然代孕這事不成,不如就收了偏房,可向老祖宗提了幾次,老祖宗只說容她想想,一直未曾定下。
沈嫿被陳氏訓斥了倒也不還嘴,但也不動身子,氣氛一時好不尷尬,只有紅玉抽抽噎噎的哭泣聲響著。
海媽媽就立在旁邊,瞥眼瞧沈嫿,又瞧瞧下面跟淚人一樣的紅玉,不由的一聲嘆氣,至於那蔡家老娘也是冷眼簡單一瞥,一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更是沒放在心上,一抬臉等著老夫人給回復。
半響,老夫人才慢悠悠的道:「既然是沈丫頭的貼身丫鬟,就讓這丫頭聽聽吧,到底是沈家買的丫鬟,於情於理最後是否贖身都要她自個兒來做主的,快去搬把椅子來。」
沈嫿不無感激,她正是在等蕭老夫人的態度,若是外祖母讓她出去,救紅玉恐是暫時沒戲了,但祖母讓她留下,還讓其做主,這話就耐人尋味了,她立即道,「多謝外祖母,雖說是我的丫鬟,但嫿兒住在侯府,一切單憑外祖母做主。」沈嫿再次福身,便坐在了一旁。
蕭老夫人眼底明了明,卻不顯露神色,只依然靠著軟墊吩咐海媽媽,讓海媽媽將事情與沈嫿講了一通。
沈嫿這才徹徹底底的明白,也和自個兒想的大致一樣,蔡家老娘和那蔡二今天在侯府門前叫嚷願意替紅玉贖身娶做妾室,因為蔡家販賣藥材,也算有些娶妾的財力,但是蔡二的名聲在那放著,還鬧過一出人命,哪家正經姑娘都是不願意嫁去的。
又聽的這蔡二喜好梨花帶雨的,沈嫿便知為何就獨獨纏上紅玉了,紅玉其實模樣生的不錯,她最美的便是哭時候的樣子,真仿若沾了水的芙蓉,怪不得引的這蔡二用這種卑鄙的方式來討人,竟是不知從哪裡得了紅玉的肚兜,硬是說二人乃是情投意合。
陳氏身邊的邢媽媽這時候開了口,自然是受了陳氏的指示,想把事情趕緊替沈嫿推了,若是落個不好的名聲,即便做了妾室以後提起來也會讓人指指點點,那邢媽媽一聲嗤笑,「沈表小姐來府里一直安安分分的,倒是你竟不知迷了什麼賊心,竟然與人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來,你家姑娘的臉都讓你這丫鬟丟盡了,還不趕快拾了包袱跟人離了去,也省的累了你家姑娘的名聲。」
紅玉一聽這話臉色瞬間煞白,抬眼就望向沈嫿似是才想到毀了姑娘的名聲,沈嫿卻是心裡一緊,怕紅玉再次糊塗,學上回就要認了,若真認了這事,那才叫真的毀了她的名聲的,沈嫿不在意這些,卻是擔心紅玉犯糊塗平白遭罪,她哭的時候,那腦袋便跟死疙瘩一般,只會順著想,別人說什麼便聽做什麼,到時候想救她恐怕也救不來。
紅玉哭哭啼啼的,神色慚愧,就像真的與人做了苟且之事一般,事實卻不過是她覺得累了自家姑娘名聲而已,她一邊哭著一邊磕頭,「奴婢……奴婢……是……」
沈嫿眉頭微蹙,趕在紅玉接話之前動了動嘴唇,對她道:「枉我對你信任,留不住人了,現在人家都拿著你的肚兜找上門來,我這做主子的還未嫁人,也是臉臊的很,算了,你我主僕多年,我便放你離開。」
沈嫿略微抬眼,轉了方向,「外祖母,紅玉跟隨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那有些侯府分的月例,還有您給的一些簪子頭面,挑選些出來給她,就當是嫁妝了,至於那蔡家要給的贖身銀子也免了罷,我回去便將賣身契一併給了她。」
蔡老娘一聽,心裡可美開了花,這趟侯府來的值了。
陳氏道:「母親,自然沈丫頭都願意成全他們,就這般吧。」她揉著眉心,話語極不耐煩。
紅玉原本是要認的,可一聽的姑娘因為這事便要將她送出去,她不怕這事離了姑娘,但卻不想姑娘誤會她,對她失望,紅玉急急的爬過去,「姑娘,我……沒有?」
沈嫿眯著眼連忙追問,「沒有什麼?」
「沒有與那人做出私相授受的事,紅玉沒有做,之前他來府里給墨蘭小姐送葯時纏過我幾次,我根本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姑娘你要相信我。」她搖著頭,哭的更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沈嫿終於暗暗松下一口氣。
邢媽媽搶著道:「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沒有做這種事情,那肚兜怎麼會在蔡家手裡,如今人家可是拿著把柄來討人了,既然表小姐都願意放你離開,還要為你置辦嫁妝,送還賣身契,你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侯府可不是你能亂撒野的地方。」
「姑娘,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那肚兜如何能到了她們手中。」紅玉反反覆復哭著就這這幾句話。
沈嫿偏是牙咬不吭,急得紅玉就要以死明志了,起身便朝桌子撞去,海媽媽眼疾手快,沈嫿太了解紅玉的性子,也早做了防備,堪堪是攔住了。
那蔡家老娘明顯一驚,沒想到這人哭起來像水一樣,頭硬起來卻像塊石頭,若真鬧出人命可就沒理了,眼見人沒死,也不想耗著這兒,若是兒子喜歡,她可不想入這侯府,急的搓搓手便道:「老夫人,這事就這麼定了吧?我明日就來迎人回家。」
蕭老夫人不應聲,抬了眼皮慢慢的瞧人,眉眼間忽而儘是肅然,「老婆子我算是瞧明白了,到底是誰給你撐的腰來侯府鬧事,當我是老眼昏花,不辨是非了么?」
那蔡老娘心裡一抖,忙道:「老夫人……」
海媽媽適時候的開口道:「老夫人,這事情確實有蹊蹺,若是紅玉真的與那蔡二情投意合,連肚兜都送了去,今日沈表小姐寬厚的成全了他們了,紅玉這丫鬟該是感激涕零,何必以死明志,說不通呀。」
蔡老娘更是額頭抹汗。
陳氏這時候也瞧明白老祖宗的態度了,便一句也不再說了,免的遭了母親訓斥。
沈嫿磨了磨牙,嘴角彎翹起一個不易擦覺的弧度,「外祖母,海媽媽說的有理,我也是願意相信紅玉的,許就是他們偷的紅玉的肚兜,今日她敢讓人偷丫鬟,明日就有人敢偷小姐的,不如將這人送至官府,好好審一審,大刑一用,定是什麼都招了。」
蔡老娘汗如雨下,目瞪口呆連忙跪在地上,「老夫人,千萬別送官府,都怪我一時替兒子討媳婦心急,才想出了這等蠢事,求了墨蘭小姐討了肚兜。」
沈嫿心中一凜,這事如何又和喬墨蘭扯上關係了?
蕭老夫人臉上微微顯了詫異,便讓人去喚了墨蘭過來,喬墨蘭一進屋子,一張明媚的小臉似乎因為寒冷凍得通紅,撲在外祖母懷裡,顯得楚楚可憐,「外祖母,墨蘭冤枉,我根本不認識這蔡家人。」
老夫人一看外孫女哭的這般傷心,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急,慢慢說是怎麼回事。」
「是我的丫鬟春香瞞著我做的。」
春香匍匐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慌忙解釋道:「都怪奴婢,跟小姐沒有關係,是奴婢收了蔡家的銀子一時糊塗才做的,奴婢願意受罰。」
「春香,你怎的那般糊塗。」墨蘭急聲訓斥。
沈嫿心明眼亮的在旁靜靜的瞧著,墨蘭這等心機不至於做出偷出肚兜的傻事情來給自個兒惹禍,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很明顯這蔡家是知道墨蘭表小姐的,要不然也不會一口扯上墨蘭,可墨蘭卻口口聲聲的說不認識。
老夫人疼愛墨蘭果然不假,並未再多問,沈嫿也識趣的見好就收,蕭老夫人只單單懲罰了春香這丫鬟,又將這蔡家老娘攆出侯府,知道沈嫿回來,煜哥兒也一定回來了,急著讓海媽媽將小兒領過來好好的抱抱。
沈嫿帶著紅玉回去時,紅*都跪軟了,沈嫿一聲嘆氣,木葵問道:「表小姐您怎麼了?」
她瞧了紅玉一眼,心道趕緊讓裘將軍領走她的紅玉吧,這般傻乎乎的姑娘,總該找個可靠的男人護著。
至於墨蘭那邊,沈嫿似乎嗅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這的慢慢抽絲剝繭。